她问邻居们：“那那个谢家的媳妇，怎么没听你们提过？”

　　邻居们面面相觑，最后压低声音说了句：“那个女人脑子好像有点问题的。也就老谢不嫌弃她，还愿意跟她过。这要换个别的男人，早就不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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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小果和林苑回到村委之后，就把老谢家里的情况调查清楚了。

　　老谢的母亲早些年也不知道是外出打工还是跟人跑了，反正一直不在小江村，所以老谢小的时候一直都是他父亲带大的。后来老谢父亲去世之后，老谢的母亲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居然又回来了。然后老谢又不计前嫌地收留了自己的母亲，而且据说还待老太太极好。

　　至于老谢的媳妇，也就是邻居口中脑子不太好的女人，据说是个孤儿。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跟老谢在一起的，反正这些年村里人很少单独见她出门，每次出来都是跟在老谢身后，像个小媳妇一样，话少，安静。

　　因为老谢在村子里风评一直极好，村里有些什么大事小情的，他都会主动到场帮忙，再加上又有个大孝子的好名声，所以从来没人怀疑过什么。这一次若不是林苑和江小果收到那张小纸条，估计也不会想到特意去老谢家里查看一下情况，更不会想到这好名声背后，可能还另有隐情。

　　其实若纸条真是老谢的儿子写的，那挑个没人的时候把老谢的儿子叫到跟前问一问，估计也就真相大白了。

　　但江小果觉得如果真有事，无论是让这孩子和盘托出，还是让这孩子再回忆一遍细节，对这孩子都是非常残忍的事情。而且小孩子能想到求助，本身就已经比很多孩子要勇敢得多了，所以江小果觉得大人的事情还是尽量大人来解决，不要去为难一个小孩子。

　　毕竟万一小孩子心理素质不行，回去之后就露了怯，到时候谁又能保护他呢？

　　于是隔了两天，江小果就领着宋医生上门了。不得不说有些地方虽然宋医生进不去，比如女人的产房，但有些时候，宋医生的身份还是非常好使的。

　　反正宋医生一说要上门免费给河对岸那几户人家进行基础体检，那村民们的反应都可踊跃了。一个两个连农活都不干了，就在家里等着。

　　河对岸一共五户人家，江小果这天也算是沾了宋医生的光，都见着了。

　　除了那天打探消息见过的那两个邻居之外，江小果这次也算是见到了小纸条事件的两个嫌疑人——老谢家的男人和老张家的男人。

　　说实话，光看外貌，那老谢看上去确实文质彬彬，斯文有礼；反观老张，看起来真是粗枝大叶，像一个没有什么文化只会动手的匹夫。

　　江小果忍不住庆幸，还好自己之前没见过这两个男人，而是先侧面打探了一大圈，不然自己肯定也要跟村民们一样，以貌取人，先入为主了。

　　江小果和宋医生这次过来，就是冲着老谢媳妇来的，所以这次的体检目标人群也就针对的是女人。

　　男人们几乎都是过来围观看热闹的。

　　江小果和宋医生把临时的诊台放在谢家和张家之间，然后让大家把家里的女人，无论老幼都召集过来，说要给大家做一个常规体检。

　　老张家很配合地就去叫自己的媳妇了。虽然媳妇过来的时候骂骂咧咧，满脸不情愿的样子，但当江小果说让男人暂时回避，以便医生和她认真检查的时候，老张家的男人也很识相地就退了出去。

　　江小果趁机给老张家的媳妇检查了一下身体，然后又让宋医生给老张家的媳妇把了把脉，听了听诊。最后算是彻底给这个老张家排除了嫌疑。

　　反观老谢家，别说让媳妇过来检查了，他趁着宋医生和江小果这儿闹哄哄的，自己过来看了一下热闹，就躲开了。

　　等江小果想要找他的时候，他都不见人影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江小果，人不来找他们，他们就直接过去堵人。

　　这一次运气还不错，直接就把老谢和他媳妇堵在了院门口。

　　老谢一开始还挺客气挺礼貌地推拒：“我们家不用。我妈是白内障和听障，我带她去医院检查过，医生就说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养着。至于我媳妇，她是娘胎里自带的毛病，这些年只要不发病，就跟正常人一样。所以真的用不着。”

　　江小果：“用得着用得着，来都来了。”

第88章

　　江小果本来都做好了老谢会反抗到底的心里准备了, 甚至都已经打算不行就叫警察来上门处理，结果没想到老谢最后居然什么都没说，就这么放开手, 直接让江小果和宋医生给他媳妇做了检查。

　　而一旦检查, 那很多事情就彻底瞒不住了。

　　比如老谢媳妇身上的烟头烫伤。

　　那些伤口很多都烫在非常隐蔽的地方, 比如大腿内侧，或者是腰部。反正伤了好, 好了再伤，所以脱了衣服看上去非常触目惊心, 但穿着衣服，看上去却跟正常人无异。

　　因为这样的伤不是伤在外人能看得到的地方, 再加上老谢的为人处事在所有人口中都几乎算得上是一个好人。所以如果不是有老谢儿子的那封求助信，老谢媳妇说不定哪天因为伤口感染发炎死了, 别人都不会觉得跟老谢有关系。

　　老谢的媳妇看上去确实已经有点儿精神不正常了, 至少江小果和宋医生无论问她什么，都问不出来。

　　宋医生觉得老谢的媳妇需要去大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正好他自己也要去县城里培训, 于是就主动表示可以陪着老谢媳妇一起去。

　　江小果顾虑到他一个陌生男人陪着总归是没那么方便, 便决定让林苑陪着一起去一趟。到时候把检查结果带回来，也好看看这个媳妇是结婚之前就已经出精神问题了, 还是完全是结婚之后才在老谢的折磨下出问题的。

　　江小果安排这一切的时候，老谢就跟没事人一样坐在凳子上, 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倒是他的老母亲, 虽然看不见也听不着，却看看这个，再望望那个, 看上去比老谢这个当事人都要更担忧一点。

　　也是在这天，江小果第一次见到了往信箱里投求助信的那个老谢家的儿子。

　　小男孩看着就像是老谢的翻版，长得也是斯文白净。但他看人的眼光，透着明显的防备和疏离。只有他的目光看向他母亲的时候，他才会有一丝丝的担忧。

　　江小果忍不住想，这个小男孩肯定特别爱他的母亲，否则他不会明明不信任所有人，却还是为了他的母亲，投出了那封信。

　　江小果在把老谢媳妇送去医院之前，还顺便让宋医生帮小男孩也检查了一下身体。但还好老谢还算有点儿人性，虽然对媳妇不怎么样，但对儿子还行，起码小男孩的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不过虽然身体上没有受到伤害，但心灵上的伤害，就不好说了。毕竟任谁长年累月的见到自己的父亲伤害自己的母亲，都会容易憋出心理疾病。

　　江小果觉得回去之后，得跟唐老师和周老师商量一下，在村小多加开几节心理健康的课程，让这群小朋友有个发泄和疏导的渠道。

　　毕竟妇女的情绪需要一个出口，儿童更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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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江小果回小江村，无论是周娣的事情还是老谢媳妇的事情，都给了她非常大的震撼。

　　尤其是老谢媳妇的事情，真的让她生平第一次对“嫁一个好人”这件事情产生了质疑。

　　她临睡前跟江河聊天，对江河说：“果然女人嫁人真的是非常碰运气的一件事情，因为很有可能你嫁的是一个所有人眼中的好人，但对方私下却是一个会用烟头烫你的变态；而别人以为你嫁的是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但其实他私下可能是一个非常顾家爱媳妇的好男人。”

　　江河：“你后面说的这个男人是我吗？”

　　江小果：“……”

　　虽然她本来也不是这个意思，但不知道为什么，江河这么一自我代入，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不过虽然这两件事情都让江小果见识到了小江村的阴暗面，但也更加让江小果意识到妇女主任这份工作的重要性。之前她觉得妇女主任最重要的工作，是带领小江村的妇女们发财致富，掌握更多的话语权；但现在她觉得，妇女主任最重要的工作，其实更多的是要保障妇女儿童的身心健康和安全。

　　因为只有健康的活着，才有后面的一切。

　　老谢的事情传出来之后，不止河对岸那几乎人家觉得难以置信，就连王素芳都连连惊呼没想到：“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亏我还当老谢是个好男人。结果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恶毒，真是让人意外。”

　　倒是贾秀莲，别看她平日看起来没什么心眼儿的样子，这时候却说出了一个别人都没怎么在意过的陈年旧事：“其实我觉得老谢这个样子，也不算是完全没有由头。我现在甚至都怀疑，他妈妈当初跑出去，可能也是因为老谢的父亲也是这种会私下对老婆下黑手的男人。否则一个女人结了婚，又有了儿子，天大的委屈都能吞下，如果不是为了保命，怎么可能抛下儿子就跑路了呢？”

　　但老谢的父亲早就去世了，就算真有怀疑，也只能是怀疑。再说了，老谢父亲怎么样，都不是他现在对媳妇动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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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谢的媳妇在医院检查治疗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江小果最关心的就是老谢的儿子。她也特意叮嘱唐老师和周老师，私下要好好关注一下这个孩子。

　　至于她之前说过的要在村小上的那个关于心理健康的课程，江小果后来也跟唐老师和周老师提过。

　　唐老师和周老师显然也听闻了这孩子家里的情况，对此也是很唏嘘。毕竟孩子真的是个好孩子，但家里出了这么个事情，对孩子的影响也确实挺大。以前同学们顶多是传他有个疯子母亲，现在学校里已经开始有不懂事的小孩子在私传，说他还有一个杀人｜犯变态｜狂父亲。

　　小孩子也不懂这些，那这些话估计都是听村子里那些大人乱说的。

　　老师们在学校里听到了当然会严厉制止，但私下孩子们还会不会说，这些都不是老师能控制得了的。

　　为此江小果特意跟这小男孩接触了一次。

　　江小果特意给小男孩带了瓶汽水，然后把人带到人来人往的操场旁边，两个人就这么坐着，一边喝汽水一边看着天上飞来飞去的小鸟。

　　汽水喝完了，小男孩也没等到江小果的一句话，这让他原本绷着的面容都出现了一丝裂痕。毕竟他就算再能装沉稳，也不过是一个还不到10岁的小男孩，他的心思就算藏得再好，也会从眼神里泄漏出来。

　　江小果：“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把你叫过来，却又一句话不问你，一句话都不跟你说？”

　　小男孩不说话，好半响才握着手里的汽水瓶点了点头。

　　江小果：“我今天叫你过来，只是想奖励你一下。因为你的勇敢，所以你很好的保护了你的妈妈。从今以后，你的妈妈都会很安全，你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小小男子汉。”

　　小男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小果，江小果觉得他下一秒就快要哭出来了。可是他没哭，他就用那双明亮水润的眼睛看着江小果。江小果感觉他的眼神非常虔诚，像是在看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江小果学着他的样子，也用非常虔诚的眼神看回去，像是在看一个了不起的小英雄。

　　然后江小果对他说道：“虽然你还小，但很多时候，你不需要去听别人怎么说，我只希望你记住一点，你是你妈妈的小英雄。”

第89章

　　小江村整体还算是风调雨顺, 除了那年下了一场冻雨之外，这些年基本上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但这年夏天，雨水多得好似要把小江村给淹没了。

　　江祖望每天早起第一件事情就是戴上斗笠披上蓑衣去村口看河水的涨势, 看完再忧心忡忡地回来, 坐在家门口望着这噼里啪啦的雨水长吁短叹一阵。

　　因为下雨, 村里的小学也停课了，村民们也没法再下地去劳作了, 所有人都被这接连不断的雨困在了原地。就连江河的毛竹厂，都因为竹子在山上拉不回厂里, 陷入了暂时停工的困境。

　　唯一庆幸的一点就是小江村的早稻赶在这场雨之前就提前收割完了，所以村民们的粮食不至于因为这场大雨颗粒无收。

　　但戴欣和贾秀莲她们的大棚, 却极有可能因为这场大雨而功亏一篑。

　　江小果怕贾秀莲着急上火，即便下着大雨也不忘去家里看了一眼贾秀莲。

　　结果没想到贾秀莲看上去居然还挺平静。

　　江小果握着贾秀莲的手, 不放心地问道：“妈, 你还好吧？”

　　贾秀莲：“我没事，我知道，这是老天爷对我的考验。你也不要太着急上火了, 我跟你说, 只要这天塌不下来，那早晚都会晴。”

　　江小果这段时间确实担惊受怕得很, 既怕村子里好不容易欣欣向荣的经济再次陷入困境，又怕大雨连绵引起山体滑坡或者是洪涝灾害, 她甚至前两天做噩梦，都梦到雨水把小江村整个给淹掉了。

　　所以这会儿听到贾秀莲居然还反过来安慰她, 一时也忍不住心里有点酸酸的。

　　想落泪。

　　但事实证明老天爷还是挺眷顾小江村的。这场雨虽然来势汹汹，不过持续了一个礼拜之后，却突然一下就放晴了。

　　只要天一晴, 原本汹涌的河水也就慢慢退潮了。村子里的一切也开始慢慢恢复秩序。

　　这时候，之前花大力气修建的水渠啊、水泥路啊、鹅卵石路啊，都凸显出作用来了。毕竟之前村里都是黄泥路，不管大雨小雨，路上都要烂上好几天才能舒舒服服地走路，但现在不用了，现在是几乎雨一停，水一消，路面就会恢复成最初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模样。

　　贾秀莲她们的蔬菜大棚虽然也因为积水出了些问题，但金银花毕竟长得高，所以只要水一消，还能抢救回来。相对而言，千祥村的运气就实在没有小江村的运气这么好，毕竟生姜都是泡在水里的，很容易腐烂。

　　江小果也不知道下雨的那一周时间里，赵大川他们有没有用什么应急措施来抢救那些被雨水泡着的生姜。但就算没有，这个时候也是自顾自的，实在腾不出多余的精力再去操心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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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大雨像是把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的淋了一遍。不过雨一晴，一切就好像又有了新的希望。

　　林苑是雨晴的第一天从县城医院赶回来的。她这段时间陪着小谢媳妇在医院里住了一个礼拜，所以算是把小谢媳妇里里外外都查了一遍。

　　检查的结果就是小谢媳妇除了身上的皮外伤之外，更严重的是精神方面的创伤。不过因为年代久远，所以已经很难判断究竟这个创伤是什么时候造成的了。医生的意思是，除了药物治疗之外，还需要远离之前的生活环境。简单来说就是避开伤害源。不然吃再多药，也是无用功。

　　江小果第一时间想到的倒不是小谢媳妇，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那个眼睛亮晶晶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