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回来。”
贺循站起来,姿势过于清雅,语气也有些郑重,“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黎可的心吊在半空中,轻轻晃了晃。
到底是怎么样的失控和鬼迷心窍,才会让他昨天在那种极其败坏气氛、在她刚刚吃完臭豆腐又喝了奶茶、还跟人针锋相对地吵架的情况下,不顾周围的众目睽睽,毫不犹豫地亲吻她,说出他喜欢她的那些话。
她当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又想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是中邪了吗?
还是被那些脏话给弄疯了?
他是个教养品味良好的男人,而她是个撒泼吵架的泼妇。
“我也有些话想跟你说。”黎可踌躇了下,抱起手,“我们进去聊?”
第68章
她说“进去聊”,语气微有笑意,似乎是件轻松愉快的事情。
贺循走过来,她自然地抓住了他的手指,把他带进了家里,上楼走去了二楼主卧,又再一次把Lucky关在了门外。
Lucky已经习惯被拒之门外,一声不吭,顺势趴倒。
“你想做什么?”贺循听见关门声,平静的脸色忽而茫然怔住。
黎可锁门关窗帘:“聊天之前,先做点成年人的事情。”
但贺循此刻不想。
他头脑冷静,思绪清晰,酝酿了一个晚上的话,至少可以跟她说出很多道理,至于其他事情……可以推到以后再做。
她站在他面前,轻轻贴上来,伸手去拽贺循的衣服,同时也解开自己上衣的纽扣,目标明确,大有想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黎可。”
贺循面色微红,拨开她急哄哄的手指,语气如水晃荡,“正经点,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别浪费那么多口水,男女之间说一百句废话,都不如在床上说一句。”黎可拉开裙子拉链,短裙轻盈滑落地面,“之前给你念书,不是有句话说,坐而论道,不如身体力行。”
她手指摸摸索索地解他的纽扣,“抽屉柜里那些东西,你什么时候买的?打算用多久?嗯?早上吃饭了吗?能不能先展示一下你的实力?”
“晚一些时候……我们先把话说完……”
猝不及防的兵荒马乱,贺循耳根发烫,眉心微蹙,呼吸和语气都不稳,圈住她的手腕阻止动作,“时间很多,不急于一时。”
“可是我现在就想要。”她仰头,啄了下他的薄唇,“我想得要命,你能忍住?到底是说话重要还是上床重要?”
满足她最重要。
她的吻贴上来,娴熟缱绻地亲吻他。
只要她想,没有人能拒绝这种甜蜜,她像一只妖精,美妙歌喉让人迷失神志的海妖或者看一眼就要石化的美杜莎,贺循无力招架,节节败退,被她吻得情迷意乱。
她用双臂勾着他的肩膀,他搂着她的纤腰,两人唇舌黏合纠缠,接吻的感觉很美妙,除去砰然心跳,还有一次胜过一次的舒畅和宁静,等他们把接吻变成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和获取对方的方式,这就是最好的表述。
贺循没有把所有的光线隔绝。
窗帘没有完全合拢,露了一条细缝,光线变得清淡朦胧,他站在她面前脱衣服,深邃英俊的五官面孔,扔开的T恤下是完全袒露的胸膛,宽肩窄腰,冷白的皮肤和线条流畅的肌骨,没有块垒分明的健硕肌肉,而是模糊于成熟男人和矜贵少年感的高大体型。
前两次都只是上手摸索,无缘亲眼得见,黎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享受此刻的视觉盛宴。
“我的身体……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她痴声道。
“喜欢吗?”他欺身过来,轻声问。
黎可下意识回答:“喜欢。”
宽阔绵软的床,两人滚在其中,他低头吻她,温热的身体笼罩在她上方。
她枕着他的肩膀,迎接他炙热到几乎融化的吻,像藤蔓一样,纤细的双臂长腿攀沿而上,把他缠得很紧很紧,她想要吃掉他,用他填满身体的空隙,主动又热情,在他耳边轻轻地喘:“贺循,抱我紧一点。”
他把她圈禁在自己怀抱里,此刻他愿意把控制权交还给她,他想要这个女人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想要她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想要她为他沉迷不舍,日夜纠缠陪伴。
两人湿湿欲欲地亲吻,彼此的手指在肌肤流连游走,他抵着她的额头,发红的喉结滚动得脆弱,声音喑哑,“不要咬嘴唇,让我听见你的声音……”
“黎可,给我更多的感觉……不管是喘息,抚摸,还是挑逗,我想要更多……”
她好轻好柔地娇嗔:“那你亲亲我。”
他又一次亲吻她柔软清凉的唇,似乎想要把她吞进身体,把绵绵话语传递到她舌尖,画蛇添足地说:“我爱你。”
他能确定自己对她的喜欢和爱意。
她闭着卷翘的浓睫,轻声回应他:“我知道……”
她知道自己从不缺男人的喜欢,天然的优势,爱上她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他搂着她纤细的腰肢,用直截了当的动作和汹涌的热情回应她,她亲吻他的眉眼,她的贝齿轻轻啮咬他的脸颊,舔吻他的喉结和耳朵,温热柔滑的唇腔含住他的手指,她捉着他的手,让他知晓她每一处的动情甚至能让她更情动如潮,她在他耳边逸出支离破碎的呻吟,她的情话大胆夸张让人脸红心跳,身心俱忘地沉入战栗的海洋。
在忍受漫长的孤寂和黑暗之后,要疯狂草率,要抵死缠绵,要头脑浑噩,要精疲力竭。
贺循第一次觉得自己会爱一个人爱到死,先不论灵魂,至少是身体,那时候他没有理智,没有教养,只有本能,只有不断催生又亟需满足的欲望。
最后迸发的时候,他深深掐住她的身体,随之落下的还有他滚烫的亲吻和沙哑的话语:
“黎可,我们结婚吧。”
他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两次求婚———如果欧阳飞和徐清风都错过了这个机会,那她就注定是他的幸运。
“不要离开白塔坊。”他依然留在她身体,想要永远亲密无间的距离,抵着她大汗淋漓的额头,“这是最好的选择,合理合法的理由,不是其他可以随便更改或者变化的关系,你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我也可以当小欧爸爸……我们生活在一起。”
黎可闭着眼睛,身体动了下,想退开身体中强烈的存在感。
他紧紧地摁住她,甚至把她沉得更深,毫不留情地挤压她的柔软脆弱,“我知道你不想结婚,因为以前受过的意外和伤害……可我不一样,世俗的一切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身体、感情、金钱、家庭、孩子、时间,父母,都没有压力。”
“除了我的眼睛——”
他亲吻她敛起的眉心,呼吸急乱,“除了你要接受我的眼睛和生活方式,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问题。”
黎可睁开了眼睛。
她睫毛眨动,唇瓣红艳,看着他汗湿的眉眼和英挺的容颜,细细袅袅地喘气,轻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说的一切都不是问题,唯独我不爱你呢。”
“贺循,如果我不爱你,那怎么办?”她依然亲昵,依然和他紧紧依偎,目光柔软地打量他的每个细节,“如果我对你的爱,仅仅是很浅显的喜欢……比如只是喜欢你的样子,喜欢你的钱和宽容大度,喜欢你能满足我。但你对我而言并不特别,如果你走了,换了另一个差不多的男人,我也会喜欢,如果你还在,我遇见一个更好更有趣更大方的男人,我发现比起你我更喜欢别人,你能接受吗?”
“如果我对于你,就像你对于冯清露,过了那个时段就不爱了,换了一种处境就厌烦了,那怎么办?你知道你伤害过冯清露吗?一个善良无辜的女孩,如果某天我也这样对你,你也能坦然说出这些话吗?”
男人的脸宛如俊美的大理石塑像,凝固在她眼前。
他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管她对他的爱有多少,至少他可以用他的脸和身体,用他的时间和物质弥补,用对小欧的照顾来弥补。
黎可把手指搭在他肩膀,细细地抚弄他泛红的喉结和脖颈:“如果这辈子我唯一能毫不犹豫地答应某个人的求婚,那个人就是欧阳飞,就像我在二十岁就决定要生下小欧……我也的确唯一答应过要嫁给他……可惜他死了,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一个在我最好年龄最深爱的时候死掉的男人……”
“贺循,你又怎么知道……我现在的生活,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不过都是自暴自弃地填补欧阳飞离去的寂寞呢。”她的语气喟叹,想起来就是无限的伤感,“我对你的喜欢,连欧阳飞的一半都不到,甚至都不如徐清风,别说结婚,我连答应做你的女朋友都不愿意……”
她此刻甚至可以用曼妙热情的身体完全吞没他,却也可以柔情百结地说出这些冷静残酷的话语。
“你爱我。”贺循猛然堵住她的唇,“如果你能和我上/床,至少就意味着我不一样。”
“那只能证明我现在不爱徐清风,毕竟那几个临期品是他剩下的东西……你好好想想,像我这种人,如果真的爱上一个你这样的男人的话,宁愿像飞蛾扑火一样也要抓住你,毕竟那可是一辈子的保障。”
滑稽的是情欲的沉沦,映衬着她轻描淡写的话语,贺循的面色越来越凝固,他薄唇微张,喉咙干涩,睁着漆黑幽邃的眼睛面对她,似乎要把她望进心里。
身体陷于湿濡炙热情欲之间,心却是薄的冷的,甚至不知道那种冷意的由来。
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她是这样的想法?
“你再说一遍。”
他盯着她,黑睫覆在神情复杂的面容,淡淡的阴影下似乎是茫然平静,冷恼又挣扎,语气喑哑,“把刚才那些话再说一遍。”
“听过狼来了故事吗?假话可以复述很多遍,但真话说一次就行了。”
她呵气如兰,故意绞紧挑逗他,“人生就是少说多做,及时行乐,还要继续做吗?”
贺循闭上了干涩的眼。
他留在这里,每天忍受头脑胀涩的痛,每天期待她的到来,每天思索她对自己的意义,每天设想以后的生活……
心在割裂,但身体有自己的意志,他压住了她的呼吸,宁愿听见她嘴里那些破碎甜腻的话,宁愿听她那些做作虚伪的甜言蜜语,宁愿她咬着嘴唇细细喘息。
黎可被他弄得酸胀难耐,紧紧抱着他的腰,纵容他不知如何发泄的情绪和力气,她的鬓角沁出薄薄的细汗,明眸如烟波荡漾。
他们都需要一场暴风雨,把一切都洗涤干净,冲刷过去的痕迹,飘飘摇摇的一叶孤舟,悄然滑进一片风烟俱净的辽阔里。
不知折腾了多久。
银色的铝箔包装片消耗了第一片,陆续的第二片,而后又继续撕开……
多年未曾有过的疯狂,在某次结束后,黎可两眼一闭,直接搂着贺循昏睡了过去。
她真的好累了。
身体酸胀,梦中干净,一觉醒来,睁眼已经是半下午的时间。
卧室里有股奇妙的气息。
黎可不着寸缕地裹着薄被,眨眨眼睛,身边空无一人——男人穿得整整齐齐,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里,身姿寂寥,茫然地睁着眼睛,身边搁着水杯和打开的药盒。
她心情愉悦,手脚酸软地掀开被子下床。
“你最近吃药很多,每天都吃很多次。”
黎可瞟一眼,貌似无意地问,胜似闲聊,“打算什么时候回临江检查?”
今天在脱下衣服之前——贺循想了很多的话,也有很多的安排——穿上衣服后全部变得支离破碎。
如果她不愿意跟他结婚,那可以退一步,他可以请求她当他的女朋友,两人仍试着以另外一种身份相处,他可以跟关春梅接触相处,也许她也可以跟他一起去趟临江,不管是以什么身份,去见见他的父母家人。
但贺循现在什么也不想说、不想做。
黎可看他神态消沉,毫无罪魁祸首的自觉,把湿掉的床单扯下来,步履虚浮地扔进了洗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