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曹小姐对眼下状况莫名其妙,也是雷厉风行地按贺循要求给黎可打电话。
这个电话从早上一直打到吃完午饭,电话一直无人接听,空余嘟嘟嘟的留言,不知道是被屏蔽了还是如何,曹小姐发出的消息也一直没有回复。
曹小姐只得如实回贺循。
他一直在等。
听完曹小姐的回复后,贺循冷白的面容看不出半点情绪,薄唇紧抿,声音清冷:“把她应得的工资发给她。”
之前曹小姐有问过贺循要如何处理黎可,贺循没有说,所以黎可最后一个月的工资也仍是扣着——他不是苛刻的人,对员工甚至称得上是慷慨,即便是黎可的错,也不至于在这么一点小钱上难为一个单亲妈妈。
黎可收到了曹小姐发的工资,也看见了手机一连串的未接电话和消息。
她主动回了电话。
她刚刚起床,声音懒懒哑哑倦倦,问曹小姐有什么事吗?
曹小姐复述了贺循的话。
“什么事?”她脑子还是懵懵的,疑惑问,“为什么找我?”
曹小姐也不知道什么事,只能说:“贺先生说您知道是什么事情。”
黎可打了个哈欠,把牙刷塞进嘴里:“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我也不关心是什么事。我很感激你们支付给我工资,但事情都过去了,我也道歉不想再参与任何其他事情。”
曹小姐把她的话转述给了贺循。
贺循闭上眼睛,揉着连续几日失眠而疲倦的眉心,长长沉沉地把胸腔里的烦闷吐出来:“你跟她说……如果她不知道的话,那我只能找何老板,请反问问他的侄子,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事。”
曹小姐觉得现在的局面,她一个个电话打来打去,莫名其妙又不知所云。
她只能把老板的话转述给了黎可。
听完这句话,黎可咬唇沉默。
她问了曹小姐号码,自己打电话给了贺循。
“喂。”
第一通电话,声音客气疏离,“贺先生。”
贺循听到了熟悉的懒倦,从话筒里清晰又遥远地传来,像有什么东西划破了黑暗。
“是我。”黎可问他,“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贺循握着发烫的电话,语气冰冷不善:“闹钟,全部关掉。”
她愣住:“什么闹钟?”
“你知道是什么闹钟。”
“贺先生。”她轻轻笑了笑,略带讽刺又轻快的口吻,“您屈尊纡贵地要找我,又莫名其妙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还颐指气使地命令我,您是不是找了?我已经跟您道过歉了,以前的事情您还要继续追究吗?”
“您是不是还打算报警抓我?嗯?贺先生?我很害怕。”她的声音又轻又懒,还带着睡眠后的沙哑,像个无辜可怜的小女孩,“我很害怕再听见您的我很害怕您的威胁,我很害怕您让我滚出去,我真的很害怕您再生气要掰断我的手腕,我的手肿痛了好几天,刚刚才好。”
贺循听着她这一连串轻柔无力又楚楚可怜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胸口一梗,莫名说不出话来。
黎可挂了电话,唇角冷笑。
她让小欧帮她把桌上的饭菜热一热,开开心心问小欧:“放暑假了,你想不想出去玩?”
“你有钱吗?”小欧慢吞吞问。
“当然有啊。”
黎可弯着眼睛笑起来。
小欧摇头:“不想。”
“为什么?”
小欧看着她:“我想去找 Lucky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辞职?我都没有见 Lucky 最后一次。”
黎可放下筷子:“我给别人当保姆,你不会觉得很丢脸吗?”
“可是你会开心。”小欧想了想,“贺叔叔人很好。在贺叔叔那里工作,你回家之后很少发脾气骂人,也没有躺在沙发上说很累。”
黎可犟嘴:“我才没有呢,我烦死他了,他最讨厌。”
小欧埋头不说话。
“会有机会的。”黎可拽过他的手,声音放柔,“以后肯定可以见到 Lucky,我保证。”
小欧只能默默点头。
第21章 您来接我吗?
半夜十二点,白塔坊的家里仍然传出一点被遗漏的动静。
贺循已经手动关闭了绝大部分家电和家用设备的定时功能,但他操作依赖语音读屏,系统模块很多,无法一览而知,仍然有些被忽略的设备在运者响起。
他给黎可打了通电话。
既然她想要半夜给人恶作剧,那贺循也不会让她睡个好觉。
黎可很快接起了电话。
她压根没睡,电话里背景音轰隆隆,嘈杂尖锐得让耳膜不适,贺循对声音敏感,以至于蹙眉愣住:“你在哪?”
“游戏厅,上夜班。”
黎可慢悠悠打了个哈欠,满眼泪花,“贺先生,您半夜打我电话,有何贵干?”
贺循冷道:“我要你关掉家里全屋智能的半夜定时。”
黎可耸耸肩膀:“我真的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要我去查全屋智能系统的后台数据?”他的声音像电子噪音中一块透明的冰,沁凉,“只有你绑定过账户。而且只有你对家里的系统最也只有你用得最好。”
黎可突然笑起来,嗓音像漂在水面的花瓣:“虽然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但听起来好像是种夸奖?”
她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又委屈:“您可从来没夸奖过我,每天都是一副忍耐我的表情。”
“……”
贺循莫名沉默。
“还有。”黎可接着说,“您有家里全屋智能的控制权,有任何问题——”
她斜斜一瞟,捂住了话筒,对着旁边打游戏的男生道,“不可以抽烟哦小弟弟,不然姐姐要被罚款的。”
小年轻冲她挤眉弄眼:“知道了姐姐。”
“真乖。”黎可笑。
她清了清喉咙,又回到电话,跟贺循讲:“刚才说到哪?哦,既然您能控制家里的全屋智能,连您自己都搞不定的问题,直接联系公司不就行这么贵的系统肯定有售后的嘛,我也相信他们会第一时间为您解决问题。”
嘈杂的电话里,她的笑语浮于一切喧嚣之上,慵懒又淡定:“上次您态度那么凶狠坚决,我很意外您还会再找我。还是……”
黎可挑眉,娇柔语气带着淡淡讥讽,“……您就是想给我打电话?故意找借口想见我?”
“嗯?”
她指尖轻轻敲击柜台,音调像应付刚才抽烟的小男生,“贺先生?”
冷怒和烦恼突然被浇得哑然无声,贺循只觉太阳穴在咚咚鼓动,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只能沉沉咬牙:“黎、可。”
黎可微笑:“很好,看来您记住我的名字了。”
“……”
贺循头疼欲裂。
“好吧。”黎可轻轻呼了口气,语气恢复正经,“不过我的手机早就删掉了全屋智能的软件,也删除了账号,我不知道怎么帮您解决。”
“您来接我吗?我凌晨两点下班,晚上不太好打车。”
她坦坦荡荡,仿佛现在是个青天白日,“我去家里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贺循完全怔住。
他紧握手机,薄唇抿直,身体发僵……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女人为什么能理直气壮说出这些话?
以往贺循和女性的接触从没有这种交锋,不管是同学朋友同事还是清露——也许贺邈会更擅长对付这种女人。
他第一直觉说“不”,可过往的教养和礼仪没办法让贺循斥责一个凌晨两点下班的单亲妈妈,何况……单身女性半夜要如何回家?
当然也不可能说“好”。
电话里有沉默的呼吸和莫名的空白。
黎可看着手机屏幕跳动的通话时间,勾起唇角冷笑,声音失望:“您不愿意的话,那就算喽……不过我每天打几份工,很忙,平时也没时间。”
她挂掉了电话。
黎可保证他以后再也不会打电话过来。
还收回了一笔工资,简直是意外之财。
黎可心里所有的气闷和不平都已经烟消云散。
贺循的确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他站在房间,握着手机,发冷的神情好像有点茫然,但皱起的眉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有很多莫名难言的情绪和……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奇怪现状。
贺循去喝了一杯冰水,思绪才恢复过来。
他想起来,他心里很清楚——
她故意说的那些话。
这个女人总有种反客为主的无惧无赖,非常容易被她的言语和行为裹挟带偏。
不要纠缠,越纠缠就越会被她影响。
没有人知道她嘴里会说出多少让人哑口无言又气闷难消的话。
这个晚上贺循睡得很不好,几乎又是失眠。
第二天他打电话去给全屋智能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