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骏年沉吟:“看来很可能是这样。”
虞谷秋哀嚎:“天呐,那我们还要爬山!”
“我自己去吧,你可以逛逛其他你想去的地方。”
虞谷秋却不乐意了:“那不行,是你把我拉来的,又把我撇下什么意思?”
“可是你刚才好像不愿意爬山……”
“你意思是我的错啦?”
“……不,应该是我的错?”
虞谷秋点点头:“行,那我们出发!”
汤骏年一脸懵地跟上了。
两人打车到山脚下,冬天登山的人肉眼可见的少,放眼望去除了他们就只有几位狂热的登山爱好者,穿着全套的登山装备。
到达山顶的路总共有两条,一条就是供刚才那些爱好者们挑战的专业山道。还有一条就是任何菜鸟都可以登顶的全通台阶,比如他们俩,两人往上走时甚至看到还有一路跪上去的人,虔诚得令人咋舌。
两人留下一句惊叹默默越过对方继续向上。
走到中途时虞谷秋逐渐走不动了,她看汤骏年的神情却还很从容,如果不看他额头上沁出来的汗她都不会觉得他在爬山,也许他手上的那根盲杖充当了一部分登山杖的作用?虞谷秋暗自嘀咕,思考自己去捡根树枝来能不能行。
他们停在中间休息区域休整片刻,要再出发时汤骏年在她面前蹲下身,示意她可以到自己背上来。
“还有一半的路,我背你上去吧。”
虞谷秋吓一跳:“你真的不累吗?不要硬撑啊?”
汤骏年平常道:“我经常一站站一整天,这点强度没问题。”
虞谷秋笑了笑:“那我也经常徒手抱老人呢!这点强度我也没问题!”
她拉着汤骏年起身,然后按照刚才脑子里计划的去旁边的树丛里捡了根枝回来,冲他比划道:“我们一起往上走吧。”
汤骏年眼神闪动,从那根嶙峋的树枝转到她的脸,于是也笑着点头:“好,那一起往上走吧。”
两人便接着一起往上,走到最后只剩几十级台阶时虞谷秋双脚发软,汤骏年此时也显出疲倦,喘着粗气,他们对视一眼,互相拽着对方慢吞吞到顶。
虞谷秋正想发表一下登高的艰苦宣言,但视线往下望去,只觉得这痛苦物超所值——山顶绵延往下是高耸入云的松林,栖云市匍匐在他们脚下,中间是层层叠叠的房屋,最远处能看见隐约的海,天空一望无际。
虞谷秋赶紧拍下这一幕,突然听见汤骏年在一旁问:“要帮你来一张吗?”
“我?”她狂摇头,“我就不拍了吧。我来帮你拍?”
“你不想一个人入镜吗?那我们一起拍好了。”
他自然而然地举起手机,调到自拍模式,画面里映照出一脸自然的他还有一脸“啊?”的虞谷秋。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变成了合照。
他预告:“那我准备拍了?”
虞谷秋急忙调整表情:“好。”
两个人看向镜头,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她站得甚至离汤骏年有点远,为了让出足够空间可以拍到两人身后的壮美景色。这样看上去生疏的他们大概会让人想到现在软件上的一些搭子,约着一起旅游之前完全不认识那种,但说不定拍起照来也比他们显得亲密呢。
“三、二、一……”
一张相当僵硬的合照拍下了。
两个人的目光都微妙地移开了镜头,都是不适应镜头的样子。一个斜向左,一个斜向了右……恰巧,那都是他们各自所在的方向。
*
山顶的寺庙此刻很清静,寥寥几个人在庙内烧香拜佛,虞谷秋和汤骏年则是直奔着寺庙里的和尚去,问他们认不认识一个叫冠又青的人。
他们本来以为找到这里就不难了,结果问了一圈下来,没有人认识冠又青。
虞谷秋茫然道:“难道是那个人胡说八道骗了我们吗?”
汤骏年倒接受得很快:“没关系,那就不找了。反正这里也是个著名景点,被骗了也没什么损失。如果她没骗我们,我们应该不会来这里。”
虞谷秋立刻被说服了,开心起来:“没错,锻炼身体!”
两人立在正殿前,眼前正是一樽威严的神像,神像垂眉,令人肃然起敬。
虞谷秋下意识说:“既然来了,我们要不要拜一拜?”
话出口后,她又想起汤骏年是一个寄情于天文胜过宗教的人。他也许会对着一颗流星许愿,但不会对着佛祖低头。
她连忙补充道:“当我没问!你应该不会想拜……”
汤骏年却仰头看着佛祖半晌,出乎意料道:“拜拜也不错,任何可以让愿望完成的希望我现在都想抓住。”
虞谷秋不知道他口中的愿望到底是什么,但他最后跪向佛祖的姿态无比虔诚,握着香火的手高高举过头顶,额头磕向蒲团,很端正的三个叩首。
*
走出寺庙后,虞谷秋忽然拉住还要往前走的汤骏年。他没看清她在看什么,总之视线聚焦在远处,露出非常微妙的神色。
“汤骏年,那里有一片墓地。”她说,“那个人说冠又青‘住’在山顶,会不会是住在……那里?”
这个念头一出来,两人都毛骨悚然。
汤骏年迟疑半晌,决定道:“我去上面找一找,你在这里等我。”
虞谷秋咬咬牙:“不用,我才不怕鬼。”
他默了默,点出:“你身体现在在抖。”
“我那是冷的。”
他冷不丁握了下她的手。
“手心很热。”
“……”
虞谷秋从他手心里抽回手,继续嘴硬:“因为被我抖出热了。”
最后他们一起继续往上,山上的坟头东一块西一块,但并不潦草,能看到被人惦记的痕迹,摆放的水果,花,有的枯了腐烂了,有的还很新鲜,他们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看过去,在被阳光忽略的一处角落,他们真的找到了那个想找的名字。
他已经在两年前去世了。
明明是素昧平生的人,虞谷秋的心里头却泛上怅然。这股怅然是因为汤骏年,她想她能理解他为什么要来这里找冠又青。他仍在试图寻找和妈妈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丝连接,而这个连接如今也断裂了。
纵然汤骏年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他仅是蹲下身拔掉了坟前长势凶猛的野草。
虞谷秋也蹲下身帮忙拔掉一些,这个位置,她看见了墓碑角落小字的立碑人,是冠又青的姐姐。
脑海里立刻浮现那位挥舞锅铲一脸置身之外的女人——难不成竟然就是她吗?
没有答案,也并不重要了。虞谷秋回过神来,边拔草边咕哝:“早知道是这样,我们应该带点贡品上来……”
汤骏年微怔,仿佛被她的话点了一下。
他摸索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那封妈妈未曾有勇气寄给冠又青的信,挑了块石头将信压在墓前。
“也许可以把这个当作贡品吧。”
两人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要走时虞谷秋低低地说了一句:“这时候我真希望世上有鬼。”
汤骏年侧过脸问:“为什么?”
“这样他能看到这封信了。有些话错过了好可惜,当人的时候有那么多遗憾,那当鬼了是不是就好点。”
“谁知道呢,也许已经过桥投胎了。有些话不等做人的时候说,做鬼了就更来不及。”
虞谷秋听着,知道汤骏年是在说别人的事,但字字振聋发聩,每个字都说到她心里。她想自己隐瞒他的事是不是也只有当鬼的时候才有机会说,还是趁现在,趁一切还有转机的时候,说出来。
“汤骏年……”
他转过脸来。
虞谷秋对上他被余晖照耀到的,充满光辉的眼睛。
她偏过脑袋,哈哈一笑:“我肚子饿了,我们下山吧!”
*
两人本来还打算去镇上好好搓一顿,但下山之后都累得够呛。虞谷秋并没觉得下山轻松,阶梯的陡峭对于膝盖不好的人来说绝对是折磨,而对一个视力不好的人来说也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汤骏年的精神比体力累多了。
于是他们一拍即合叫了外卖打算回民宿吃,没有什么比累了一天之后,在寒冷的冬夜里缩在民宿吃外卖更幸福的事了。
虞谷秋吃完饭洗完澡,后腰的酸劲泛上来,她不得不去床上躺一会儿,但躺姿都变得很痛苦,正换了个姿势趴着,房门被敲了敲,汤骏年在门外问:“是你叫的药吗?”
虞谷秋应道:“对,已经到啦?”
“嗯,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没事,我就是爬得腰疼,想说买药膏贴一下。”
虞谷秋披上外套拉开房门,伸手要接,汤骏年却将药袋往身后一撤。
她的手愣在半空。
“……你干嘛?”
“贴药膏不管用的。”他一扬下巴,“你来客厅沙发上趴着吧。”
“啊?”
“我来给你按不是更管用吗?”
他干脆劫持了她的药袋,先一步走到沙发边,撩起毛衣衣袖边抬眼看向还愣在原地的她。
“过来吧,虞谷秋。”
第58章
那六个字听在虞谷秋耳朵里好比海妖的歌声, 极具吸引力,又极具危险。
大脑发出红色警报,上回光是在店里随便让他按了几下脑袋和脖子她就想入非非, 她不能想象当他的手伸向她的腰时会怎样,完全不能!
坚定好意志回过神来的虞谷秋, 发现自己已经在沙发上趴好了。
汤骏年将沙发上的一只抱枕抽出来递给她, 让她枕到自己的脑袋上。
“这里没有按摩床,只能这样将就一下。重点是腰痛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