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汤骏年不安的声音传来,虞谷秋第一时间大喊:“先别动!”
疼痛越来越鲜明,虞谷秋疼得站不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脱掉了鞋子,同时拿出手机一照——鞋底此时竟然卡着一颗长钢钉。
刚才一脚下去,钢钉径直穿透了薄软的单鞋底,直刺进肉里,尖头上此时沁着血。
“我踩到钢钉了……怎么会有钢钉?”
“钢钉?”
汤骏年脸色骤然一变,似乎意识到什么。
虞谷秋不经意地瞥了眼被手机电筒光照到的周围,后背瞬间布满鸡皮疙瘩。
不止这一根。
还有几根钢钉分散着布置在路径上,一直延伸到汤骏年家门口。
为了这些长钢钉能尖端朝上,底部还用透明胶带固定着。
“是有人特意弄的。”
虞谷秋深深地皱起眉,一半是痛的,另一半出自胆寒。
会是谁做的?她不认识这个小区的其他人,也不清楚汤骏年现在的人际,脑海里便首先浮现出之前上门劝说汤骏年搬家的女人。
如果今天不是她凑巧决定送他们回来,不是她走在最前面……那么受伤的就会是飞飞,又或者是汤骏年,那些钢钉是冲着他们来的。
那个女人用了另一种方式逼汤骏年“搬家”。
黑暗中,汤骏年蹲下身来,看不清表情,但虞谷秋能隐约感觉到他此时不太一样,周身萦绕着一股令人心惊的气息,这令她突然间觉得很陌生,甚至连疼痛都瞬间忘却了。
不过,那种气息转瞬即逝,他开口询问时语调很轻柔,仿佛怕加重的音节都会加剧她的疼痛。
“伤口严重吗?”
虞谷秋回过神,故作轻松道:“没问题的,你先别动,我把地上的钢钉清理掉。”
她拔掉鞋底的钢钉,忍耐住脚底传来的痛感,支撑着踩在鞋子上站起来,却被汤骏年一把拽住手腕。
“我来,你先坐着休息。”
他把外套脱下来盘成一团堆在地上让她坐。
“可是你又……”
她顿了顿,把看不见吞回喉咙。
他不置可否:“你指导我就好了。”
见汤骏年非常坚持,虞谷秋只好依言坐下,开口引导他找到钢钉的位置,一边心惊胆战地怕他找不准刺穿手掌可怎么办,心情就和之前看他切芦笋一样,但他本人却一点不在乎……她逐渐领会到这份倔强,这让她有点无可奈何。
直到看着他有惊无险地把所有钢钉收走,虞谷秋才松下心神。
汤骏年打开家门安顿好飞飞,紧接着从里头拿了一根盲杖出来。
他再次回到她面前。
“我送你去医院。”他转了个身,点了点自己的背,“上来吧。”
她对此表示出惊讶和迟疑:“你……怎么送我?”
“我能够做到背你下楼,之后我们再找车过去就好了。”
“那样很麻烦你啊……没关系的,这点伤我贴个创口贴就好了,只是破了表皮。”
“有破伤风的风险。”
“那我也可以自己去医院。”
为了证明这句话,她立刻站起来单脚跳了跳。
汤骏年无奈道:“等你跳到楼下,要看的可能就不止一只脚了。”
虞谷秋无语凝噎,确实,她要单脚跳下五楼很吃力,但是……要让看不见的汤骏年背着自己下楼应该更吃力吧?
仿佛感觉出她的顾虑,汤骏年保证说:“不用怕,我不会把你摔下去的。这楼梯我走过千遍,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我不担心这个,我只是觉得那样你会很累。”
他不以为意:“你的伤就是我害的,我有这个责任。”
“不对。害我的人不是你。”虞谷秋语气顿时严肃,纠正他的说法,“你根本也是受害者。”
他的眉宇轻颤了一下,用盲杖点了点地。
“无论如何,我得送你去医院,如果你不让我管,我会一直吃不好睡不好。”
虞谷秋耳朵抖了抖,怎么觉得听上去很耳熟。
这不是她想请他来吃饭时抛出的措辞吗?
“……你不许学我说话。”
她嘟囔着,双手试探地攀上了汤骏年的后背。
刚刚刺伤她的黑暗此时却成了最好的保护,她不必直视自己正在发抖的双腿和双手,不必害怕被灯光照到正在发红的脸颊,很轻很轻地将脑袋靠上汤骏年的肩头。他的衣领正散发着洗衣粉的香气。
他察觉到她的颤抖,再次强调说:“你放心,我会走得很小心,我们绝不会一起滚下去的。”
她也再次低声说:“我不担心这个,我只是……”
然后就听不清了。
汤骏年短暂的疑惑间,感受到后背的人伸过来的双手,极为珍视地环抱住了他。
第14章
汤骏年带她去的是他家附近的小医院,深夜的急诊室人不多,虞谷秋处理完伤口,又打了破伤风的针,以防万一还开了抗生素和消炎药。
过程中虞谷秋顺带外卖叫了一双拖鞋,终于可以顺利地下地行走。不然她怕汤骏年会大费周章地再把她背回家——那么他回家这件事就费劲了。
因此从医院出来后,虞谷秋就坚持自己可以叫个车回家了,毕竟她家是一楼,不需要爬楼梯,就不用再麻烦他,汤骏年这回没有反对,点点头说陪着她等车到,非常干脆。
车子的距离有五分钟,虞谷秋想起今晚的始作俑者,心头涌出不安。
“那个钢钉……我怀疑是上次那个想让你搬走的人干的。她是住在你楼下吗?你最好报警,不然还会有危险。”
汤骏年嗯了一声:“这件事我会看着办的。”
“我可以作为证人……”
“不用。”
虞谷秋一怔,便不再吭声了。
应该不是她的错觉……汤骏年的态度突然急转直下。
从他背上她,再到医院,一路上都没有过多交流,但她却拿不准是为什么。
虞谷秋暗自揣测着,总觉得当下的气氛很难受,也不随意搭话,低头刷着手机,看着车子的图标在屏幕上一点一点移动,在沉默中总算开到了两人面前。
“车子到了。”
她告诉汤骏年,他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到家说一声。”
“好。”虞谷秋拉开车门,对着他挥手,“拜拜。”
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虞谷秋回头看车后的玻璃,汤骏年还站在那里目送。
虽然,他看的方向错了。
*
虞谷秋到家后先和院长请了假,紧接着和汤骏年报了平安,他说了声好之后就没有再发消息。
她不知道该不该主动提醒他,今晚关于他的考题还没有发。想了想,最后她还是决定耐心等待,毕竟上一次他没有忘,只是晚了一些时间才发。
她疲倦地躺上床,脚底的刺痛还在发酵,疼痛和困意拉扯着,慢慢眯上眼睛。
第二天,虞谷秋猛然惊醒,床头的小夜灯还亮着,窗外也蒙蒙亮了。
她立刻去看手机,除了院长的同意之外没有任何新消息。
看来他真的忘了……虞谷秋犹豫半晌,主动发消息给汤骏年。
“早上好。”
“你昨晚忘记考题啦!那这样算不算我得分?”
她抓着手机,一边等待,一边起来刷牙洗脸,从冷冻柜里拿出包子蒸上,热牛奶,慢吞吞吃完,日复一日的流程在今天变得格外漫长。
脚底的疼痛不支持她再做多余的事,干脆陷在沙发里看电影。
看完一部时,消息提示框一弹,虞谷秋立刻切出电影点开微信。
一张瑞幸的六折优惠券提示。
虞谷秋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第一次恨自己从来不关这些订阅号的提示,以前觉得这样热闹些,现在却显得失落格外沉甸甸。
她一个账号一个账号地关闭提示,消磨着时间时,那个灰色的默认头像突然跳到了最顶端。
虞谷秋眼神一晃,迫不及待地点开了汤骏年发来的两条语音。
“我没有忘。这个赌到此为止,就算你赢。”
“我今天是晚班,白天在家,你把林淑秀的东西白天闪送过来就可以。”
虞谷秋呆愣地又播放了一遍语音,这才消化了这个突变的局面。
至此,她确定昨晚并不是错觉了。
她焦躁地斟酌措辞,问道:“为什么突然结束赌约呢?明明还有四天。”
隔了十来分钟,他语气淡淡地回复:“在哪里结束不重要吧,你的出发点不就是为了让我收下东西吗?”
虞谷秋哑然。
不甘心驱动着她继续追问:“是这样,我只是觉得你突然同意很奇怪。我在担心是不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了?”
“当然不是。”他这次回得很快,“我只是想通了,东西收下就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