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证领得,让大家没点实感:这是正常过日子的两口子?
“二大妈,你们家超男和郝大仁,到底是结婚了还是没结婚呐?”
二大妈刚刚还笑着谢大妈呢,现在一听,立刻垮下了脸,赌气道:“郝大仁一天没搬进来家里住,他们就一天不算结婚!”
这可真够犟的。
张超男和郝大仁俩年轻人处得挺好的,只有两边的父母在犟。
关月荷没好意思和二大妈说,她上个星期天回学校看老师,看到张超男和郝大仁进了个招待所。
他们还算机灵,知道不能去汽车厂的招待所,也不能去离长湖街道近的招待所。
“那今年咱们还能找你大女婿订煤球不?”
因为家里的房子闹不愉快后,张彩红足足两年没再踏进银杏胡同。二号院的邻居们也没再能“走后门”去煤场订煤球。
但最近关系好像缓和了,张彩红又带着爱人孩子回来看张大爷二大妈。
“到时再说吧。”二大妈没一口应下。
大家也就清楚了,看来这关系还是没完全缓和。
除了谢大妈和二大妈两家的喜事,赵大妈和关月荷家也有喜事。
曹丽丽和林玉凤、白大妈的大儿媳吴兰香又怀上了孩子。
关月荷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喜事,在她看来,怀孩子怪累的。
而且,她大嫂才把怀孩子的消息散出去,汽车厂妇联的人就找上门做思想工作了,劝她大哥大嫂说,三个孩子足够了,有儿有女,生完这胎最好去医院做结扎。
去了关家,妇联的人还顺道去了二号院找曹丽丽和吴兰香,给她们科普现在提倡的“少生优生”是怎么回事。
吴兰香只管乖巧地听着,但没说生完这个就不生了。
曹丽丽这人却十分听劝,当然也是因为她第一胎生的儿子,觉得算是给常家有了个交代,后面生男孩生女孩都没压力。
当即就说生完这胎就让常正义做结扎去,两个孩子,以后长大了正好接他们两个的班,谁也用不着担心下乡。
至于为什么让常正义去做结扎,曹丽丽想得长远,“我听说结扎了以后就生不了了,女同志能管得住自己的**,男同志不好说,还是他去结扎更稳妥。”
关月荷觉得,这整个银杏胡同里,曹丽丽算是难得的头脑格外清醒的女同志。
但这汽车厂的妇联也真是,来给女同志们做思想工作就做吧,怎么还乱造榜样呢?
现在,许小妹是五星汽车厂妇联重点宣传的“晚婚晚育”的优秀代表。
据说,许小妹气得拿着棍子去妇联要说法,问他们是不是在阴阳她嫁不出去。
关月荷猜妇联的工作人员没这么想,但许小妹生气,她也能理解。
“啥啊?”赵大妈说她想得少了,“许小妹精得很!”
“怎么说?”
“许小妹在妇联闹了一上午,文主任问她要怎样才消气,她说让妇联介绍技术科的赵同志和她相亲。”
关月荷:“……”
谁说许小妹的脑子有病?这不挺聪明的吗?
她就说,赵攸同那长相那气质,一看就是许小妹喜欢的类型。
“妇联介绍了没有?”
“介绍了。许小妹打扮了一早上才出的门,还去找我家向红借了新外套。”白大妈看向通往外面大街的方向,“也不知道情况咋样,那技术科的赵同志是真挺不错的,可惜了。”
“可惜啥?你想让他和你家向红相看?”
白大妈连着呸呸呸了好几声,一脸晦气道:“我们家向红才满十八没多久,傻子才早早结婚!”
早早结婚的傻子——常正义扶了扶眼镜,刚朝旁边的媳妇儿露出个委屈的表情,就被曹丽丽掐了一把,给了他个眼神,让他别吭声连累她一块儿出丑。
关月荷在胡同口坐了一上午,几乎掌握了胡同里的大小新鲜事。
当然,她肯定也没少被大爷大妈们在私底下议论,但她今天大马金刀地坐在正中间,谁会傻不拉几地当着她的面说她坏话呢?
晚上,林思甜过来给她送包子,关月荷接过去,低头闻了一下,“噫,一股酸味。”
林思甜说她又作怪,“你酸了?那你也去谈一个试试看。”
关月荷不接她的话,一口咬下包子,双眼一亮,肯定道:“这肯定不是长湖街道那家国营饭店买的。”
长湖街道国营饭店原来的大厨居然被安排去扫厕所了,换了新的大厨后,关月荷就没再去那家国营饭店买过吃的。
“就你嘴叼。”
林思甜想起来另一件事,“我哥说找人换到了两件军大衣,下个月寄回来,给我妈一件,剩下的一件让家里看着换给亲戚朋友。我妈让我来问你,你要不要?”
“要啊!”关月荷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
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方大妈问了我妈,我妈不要?”
按照方大妈和她妈二十年的交情,有好事肯定是先想的她妈,而不是她。
林思甜被问愣住了,她也不是很确定,“甭管了,反正是我妈让我来问你的。你要,那就给你了。”
“嗯嗯!”关月荷高兴得又忍不住狗腿道:“咱哥的门路真多。”
这下轮到林思甜嫌弃地“噫”了。
林思甜起身看了眼门外,隔壁赵大妈家和对面宋公安家都正在屋里吃饭,才又坐了回去,小声道:“我哥来信说,领导要推荐他上军校进修,去两年,进修结束,可能要调回京市这边的军区。”
“真的?”关月荷惊呼,高兴道:“咱哥真调回来了,方大妈和林大爷也能少担心。什么时候去进修啊?”
“明年八月才去,七月份还能回家探亲。”林思甜捂嘴偷笑,“我妈怕我哥是为了让家里不给他介绍对象编的借口,专门打电话到他部队去问了才信。”
“我妈现在一点不着急了,别人上门来介绍对象一律给推掉,说反正也不在乎再多等两年,等我哥回来了,让他自己找对象去。”
关月荷想到舍友们给她来信,还会问到:咱邻居家的哥哥啥时候结婚啊?
下次回信得回:邻居家的哥哥预计两年内没法结婚了。
“嘿嘿。”
想到这关月荷就想发笑。
—
“哼!”
隔天早起出门上厕所,关月荷正打哈欠呢,就莫名其妙地被许小妹瞪了一眼,还朝她气冲冲地哼了两声。
她决定收回昨天的想法,许小妹就是脑袋不好使!
晚上去三号院吃饭,又被许小妹哼一声。
还不等关月荷去找人问个明白,关爱国就给她答了疑:“她和赵技术员相亲没成。”
“她又不是第一次没谈成,冲我哼什么?”
关爱国知道但识趣地闭嘴没说:当然是因为她看你不顺眼了。
这情况也就持续了一天。许小妹后面又冲关月荷哼了一次,关月荷二话不说,拿着棍子追得她满胡同嗷嗷跑。
关月荷故意一会儿跑快一会儿跑慢,许小妹跑到后面,没挨到打,但是跑得腿都软了。许小妹又气又怕,没敢再哼来哼去。
关月荷在胡同里又发威了一次,让邻居们想起她当初可是敢徒手斗歹徒的虎妞,默契地没敢再私底下说她坏话。
但是……
胡同里大人教训小孩的话改了。
以前是:我让宋公安来抓你!
现在是:我让关月荷来收拾你!
关月荷偶尔会配合着开口问:“是哪个要收拾啊?”
这话一出,大人小孩齐刷刷地沉默了。
这事被林思甜写进给丁学文和林忆苦的信里,写一次就要哈哈哈地笑好久。
关月荷不用问都知道,她和周敬杭约会时肯定也会哈哈哈地说这件事。
银杏树的叶子掉光,眼看着七三年就要走到尾声,各家各户都忙着囤过冬必备的物资。
关月荷拉回来一车的煤球,又跟着大爷大妈们跑了一趟黑市,多囤了一袋子苹果,和二哥二嫂给她送的摆在一块儿,显得她是个家底厚实的大户。
今年的元旦汇演临时被喊停。
关月荷虽然有些庆幸自己不用上去表演了,但又觉得可惜,她还想看其他科室出的节目呢。
汇演没有缘由地被喊停,但厂里一年一度的工人大会还是如期举行了。
关月荷今年七月才回来上班,没有被评先进的资格,只能在底下不停地给台上的同事们鼓掌。
计划科今年无功无过,没有评上先进集体。倒是一车间,又一年被评了先进集体。
许成才带领的生产小组,生产效率是全厂最高,远远超过第二名,他今年被评为了优秀工人。
“你帮我看看,先进工人和优秀工人的搪瓷杯有啥不一样。”许成才龇着牙把搪瓷杯怼到了她面前,气得关月荷想给全厂工人表演一个过肩摔大活人。
连秦子兰都没忍住,拿奖励的毛巾抽了他两下,“快点给后面的人让道!”
许成才这才傻笑着给后面的人让路,又跟在关月荷和秦子兰的后面,说他要把这个搪瓷杯给供起来放客厅斗柜上。
关月荷被他显摆了一路,都不知道翻多少个白眼了,才终于到了邮政局。
“领陈立中寄来的包裹是吧?”工作人员指向角落,“那个就是。”
丁学文聪明,知道以陈立中的名义给他们寄东西,这样丁大妈想找茬都没理由。
“这么大一包,陈立中今年养的猪那得多肥!”许成才惊叹道:“他今年也该评一个优秀养猪工。”
关月荷:“……”他能不能消停会儿,别显摆了。
他们在邮政所就把包裹拆了,最先看到了里头的一封信。
信上写了今年大队小学有多少人考上了初中,又说到他们几个知青在大队办了个扫盲班,帮助当地老乡认识简单的字……
“过去一年,我与立中,还有几位知青同志在工作上皆有所得。
年底分到了足够吃饱的口粮,按照全年工分领到了五十三块钱。立中养的二十头猪,全部超过出栏标准,额外分到五十斤肉,他和大队长申请明年养三十头猪……立中与其他几位知青同志都十分感谢你们寄来的书籍,寄出的一半猪肉肠是他们的谢礼,托我转寄给你们,让你们务必收下。
盼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