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只能选择去别处的公厕,导致别处公厕同样拥堵,也发生了不少口角纠纷。
关月荷年初一跑回厂里,保卫科值班的大哥惊讶:“小关同志,年初一也来加班呢?”
小关同志苦笑。
加啥班啊?车间都关门了,这个时间,厂长都在家招待亲戚吧。
她是过来上厕所,顺便来看看许成才要不要送汽车厂的医务室去。
服装厂也有医务室,但比较简陋,开药的医生甚至拿错过常见药,关月荷对自己厂的医务室没有一点信任。生病了得输液的话,还是得去汽车厂的医务室。
但许成才从宿舍下来时没见一点不好。
一问,才知道他睡过了头,要不是门卫科的人上宿舍去找他,可能还要继续睡下去。家里的早餐没吃上,自然不会拉肚子。
算他一开年就走大运。
既然知道了家里的事,许成才也在厂里待不下去了,跟着关月荷一起回了银杏胡同。
他还纳闷呢,“小妹拿肉回来时我看了,肉没问题啊。不至于在肉里下泻药吧?”
关月荷借用昨天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回:“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谁知道自己认识的是人是鬼?
许家人被送去了汽车厂的医务室,他家亲戚上门时,从三号院的邻居那得知了消息,又跑医务室去探望人了。
胡同口的厕所终于恢复了正常,大家也开始忙着互相拜年。
而孙家的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锁,谁也没留意这家人什么出去的。
大家猜测他们还会不会回来。
但应该不可能回来了吧。
关月荷把自家的门敞开着,没多久,一群小孩呼啦啦地跑过来,一个比一个嘴甜地跟她拜年,关月荷一人给分了块糖,他们又呼朋唤友地赶去下一家。
只有关系特别好的亲友家的孩子,才会给发几毛压岁钱,邻居家孩子,大家默认都给拿些瓜子、花生或者拿块糖。
小孩们在赵大妈家惊喜地欢呼,关月荷看过去,见赵大妈正拎着一袋子糖,每个小孩分两颗又给抓一把花生瓜子,乐得小孩们的拜年声更响亮了。
“月荷,喏,新年好,沾沾喜气。”赵大妈不容她拒绝,抓起几颗糖塞了过来。
关月荷忙说了好几句恭喜的话。
也是在昨晚,大家才知道曹丽丽肚子里怀了娃,赵大妈今天心情好,分糖果时格外大方。
赵大妈这人关键时候不迂腐,不像有些人非得坚持满三个月了才往外说。
整个后院的大人,就曹丽丽一个没工作,赵大妈怕她一个人在家遇上事儿找不到人,干脆就和邻居们说了她怀孩子了的好消息,顺便让平时在家的二大妈、白大妈多照看下。
因为这事儿,白大妈还和白向红嘀咕呢,“看不出来,赵大美这人当婆婆也还行。唉……”
白向红知道她妈又后悔了,但要她说,这根本轮不着她妈后不后悔,常正义就是铁了心只想娶曹丽丽。就算不成,赵大妈也看不上她的。
怕被念叨,白向红赶忙道:“我去找月荷姐说话。”
“哦,你快去。”白大妈又唠叨起来,“月荷毕业出来肯定是要当领导的,你多和她打好关系。问问厂里什么时候有转正名额,你这一天没转正,我这心一天安不下来。”
“我们组长说了,满一年后统一考核,合格的基本能转正。不合格的就得继续当临时工。我肯定行,妈你就别操心了。”
“我不想操心,这还不是怕你这临时工做着做着就没了吗?”
白向红逃也似地奔向后院。
自从她妈不去上班后,人就变得愈发唠叨了。逮着一件事都能说上老半天。
傍晚,许家人从医务室回来,一家人的吵架声几乎传遍整条胡同。
关月荷端着饭碗就出去了,和林思甜一块儿蹲在旁边,边吃边看热闹。
一开始,全家都拉肚子时,个个都埋怨许小妹:“交的什么对象啊?专门坑家里!”
许小妹觉得不可能是她对象的问题,但当时虚得厉害,没力气反驳。
等去了医务室输了液,人恢复精神了,许小妹就开始和家里人吵,说自己对象带回来的肉绝对没问题,那肉还是汽车厂发下来的,她对象特意留着送来她家。
现在这个天气,肉能放好几天,又不是天热放不住。
许小妹怀疑是家里的肉坏了,早上做包子馅的时候掺了进去。
几个人说着说着,许三嫂生气了,说她准备初二带回娘家的肉是 刚买的,还在屋里放着,总不可能是吃到了她买的肉吧?
许大妈忽然看向大儿媳,问她回娘家要带的肉准备了没有?
许大嫂一紧张,支支吾吾的,其他人就明白了。
再一追问,才知道许大嫂觉得许小妹对象带回来的肉更好,才把从外头买的肉和许小妹对象送的肉调了包,但她再三发誓,说自己根本不知道买回来的肉是坏的。
许小妹在家本来就得许大妈偏心,脾气可不小,一听是自己大嫂搞的鬼,当场就发了火,骂许大嫂是偷家贼。
许大嫂虽然理亏,但也忍不了许小妹这么嚣张,也把许小妹骂成搅屎棍。
“整天就知道在家挑拨这个挑拨那个,月月领工资的人,天天在家吃住,不说给家里交钱,还找老人要钱买这个买那个,和关月华比个屁!人家好歹是花自个儿的钱!”
许大嫂破罐子破摔,一生气,“分家”二字张嘴就来。
许老大赶忙上前扯了扯她衣袖,让她冷静冷静:分了家,他们两口子就一个工人,要养两儿子,而且两儿子正是长个儿的时候,没有家里的帮衬,怕是肉都难吃到。
许大嫂立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闭上嘴巴,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许老三想继续拱火,最好把分家这件事给落实了。
他和他媳妇儿都是电影院的,双职工,儿子闺女都还小吃不了多少,还有老丈人那边时不时的贴补,他们小家的日子过得不差。爹妈偏心大哥小妹,他早就不想给大哥一家占便宜了。
但许三嫂瞪了他一眼:让他们闹去,咱们掺和什么?
许老三就缩了脖子没说话。
果然,不用他们拱火,许小妹就说:“好啊!现在就分家,我和爹妈过,以后交我的那份生活费,你们分出去想怎么过随便你们!”
“凭什么把我们分出去?以后爹妈要我们养老,你一个闺女早晚嫁出去,轮得着你管家里的事?”
“我嫁不嫁人关你什么事了?你一个外姓人,在这儿指手画脚,不工作没收入还整天想着往娘家搬东西,你咋不回你娘家吃住去?”
“我打死你个搅家精!”许大嫂觉得自己已经忍无可忍了,再不把小姑子揍一顿,她今天能被气死。
许小妹同样忍自家大嫂很久了,甭管她做什么都要阴阳怪气几句,还在外头说她的坏话,今天又把她对象送来的肉换了,甚至还想把黑锅扣她身上……忍不了!
许小妹力气比不上许大嫂,即使有亲妈帮忙拦着大嫂,还是被抽了两巴掌后,怒火中烧之际,立刻把巴掌转向一旁沉默的大哥。
这个大哥,不要也罢。
啪啪两声,把许老大打懵了,许家其他人也懵了,围观看热闹的人更是茫然:啊?我就眨个眼的功夫,交战双方怎么就换人了?
沉默的许大爷终于发了话:“都给我住手!住手!”
院子里的邻居也纷纷当好人,两边劝两边批评。
关月荷站在外围,呵呵笑,“许大爷早不出声晚不出声,现在才喊停,这是心疼大儿子被打了?”
林思甜点头,但又道:“许大哥也欠打,看着自己媳妇儿和妹妹吵架,都不出面说几句调和,他是看不惯许小妹跟家里要钱,也看不惯许大嫂往娘家送东西,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呢。”
许成才还住家里的时候,他俩常一起说胡同里的八卦,尤其是许成才家里的。
以上那些对许大哥的分析,都是许成才自己悟出来的。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个人嘛。”这个道理她懂,她大姐没少在家这么骂大哥大嫂蛇鼠一窝。
“唉!”林思甜叹气:“以后我哥要是给我找个嫂子回来,我哥还是我哥吗?娶了媳妇儿就变后哥了。”
“那你还是别劝他娶媳妇儿,当光棍算了哈哈。”
“你说得也有道理,那我给他写信,别听我妈的话,嘻嘻嘻。”
站在她们身后的方大妈:“……”
真想一人给一个爆炒栗子。
到了晚上,许家的热闹还是没停,门关着,没法看里头什么情况。但房子的隔音也没特别好,耳朵贴在门窗上,还是能听到的。
林思甜还想去凑热闹,被方大妈扯着耳朵抓回家去,“我看你是像你哥,不一天打一顿不老实!”
“我是您生的,又不是我哥生的,我像也是像您!啊啊啊,妈,妈,我不去了!爸,爸您管管您媳妇儿。”
林大爷笑骂着说她活该被打。但没一会儿,方大妈连林大爷也一起骂,“看看你们林家的两只猴!”
关月荷站门口笑得弯腰。
“还笑笑笑,赶紧回来!不准去贴墙听,像什么话?”江桂英也把人捉了回来。
而早溜出去的关爱国正贴墙听着呢。
银杏胡同新一年的热闹,竟然全是围绕着“对象”二字。
初一因许小妹对象送的肉惹出一场大热闹,到了初二,关月华的对象谷满年同志载着大包小包上门做客。
院子里的邻居惊讶道:“月华又谈对象了?是咱们汽车厂的不?”
被邻居拦下问情况,这事对于关月华来说,有经验。
看见头上抹发油的谷满年,关月荷在心里啧啧啧了好几声。
关沧海见到谷满年的大背头,有些不满意,觉得谷满年那个发型不好,就该推个寸头,精神。
江桂英看见他表情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话,立刻把人给推到了一边去,开始对谷满年进行“背景调查”。
问到的和关月华说的差不多,江桂英面上满意得很,但心里还是打定主意要再找人去打听情况的。
“小关同志……”
谷满年的小关同志,关月荷和关月华同时看了过去,她俩在单位都是被喊“小关同志”。
但现在,关月荷确定,谷满年提的是她。因为谷满年喊她姐“月华同志”。哦,私底下都是直接喊“月华”的。
谷满年说起自己在单位的情况时,机灵地把关月荷给捎上,说小关同志在厂里人缘多好,多得领导们看重。
说得江桂英笑不拢嘴地谦虚:“哪有哪有。”更说得关沧海把他的大背头给看顺了眼。
关月荷听得眼睛发直:她在厂里这么优秀呢?
显然,她姐这次带对象回家,气氛比上次要好得多,家里人也是个个都高兴。
尤其听到谷满年说七月拿到房子就添家具搬进去,江桂英和关沧海更是满意。
老一辈的人,盼着的就是“安定”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