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领证突然,办酒更是简单。
那会儿怕被家里人给算计,又因为当时的情况不允许大办酒席,不像关月荷他们几个,都在环境宽松的时候才办喜酒,可以办得热闹。
“拍拍拍,改天就去你家里拍十张八张的。别说话了,我脸都笑僵了。”
他们刚拍完,丁学文那帮大学朋友都一拥而上,都说要和老大哥班长也拍一个。
等林听被喊醒,小木偶似的任由大人给换上新衣服,哄着在新床上滚了一圈,一屋子大人哎哟哎哟地稀罕了好一阵儿,才互相招呼着去前边的小饭馆入席准备吃饭。
“爸妈,这是我的发小们。”丁学文带着老丈人和丈母娘过来敬酒,一个个地介绍过去。
叶知秋爸妈握了一圈手过去,听到关月荷的名字时,特意多看了几眼。
他们闺女读大学时,好几次提到有个叫关月荷的研究生师姐,他们也从报纸上了解过这位关同志。今天算是见着本人了。
“常听学文提起你们,以前全仰仗你们帮衬他,以后有空常来家里走动。”
“应该的。”
在长辈面前,他们几个刚刚还挺正经。一转头,他们几个就偷偷笑道:“丁学文又哭鼻子了。”
“许成才你还好意思笑,你以前哭得最多。”
“不是说不能翻旧账吗?”许成才顺便就把她们两个的旧账也翻了不少。
陈立中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个劲地问:“还有吗?”
林思甜夹起个馒头堵住了他的嘴。
这一热闹,就闹到了傍晚才结束。
宾客散尽,以前是只有丁学文自己出来送朋友们,现在也有人陪他相送,又一块儿回到灯火通明的小家里。
关月荷抢到了骑车的位置,林忆苦坐在后面,林听被夹在中间,两只手紧紧扒着关月荷,一路兴奋地哇哇喊。
也不知道这小屁孩兴奋什么,一天到晚地傻乐呵。
回到银杏胡同,关月荷还没下车呢,就听到赵大妈问:“这么高兴呢?你们这一家三口龇个大牙乐呵。”
“哈哈,喝喜酒嘛。”关月荷下了车,就把带回来的喜糖给见到的邻居们分一分,“都沾沾喜气。”
就连路过的丁老大和丁老三,关月荷也喊住他们,都给塞了一把水果糖。
丁老大和丁老三带着糖果回家,给家里小的分了,被问到哪儿来的时,低下头道:“老四结婚的喜糖。”
他们家兄弟五个,除了进去了的老五,现在各自成家,连普通亲戚都算不上了。
—
大人们也就热闹了一天,第二天又是星期一,该上班的都忙着去上班。
只有林听,开始惦记起要去喝喜酒。
喝喜酒能穿好看衣服、吃好吃的菜,不怪林听一直惦记,动不动就说想喝喜酒。
但上哪儿有那么多喜酒喝?
一直到八月份,又一年高考结果出来,五星汽车厂又十几个厂子弟考上大学。
有关系好的同事要办大学酒,邀请了林大爷和方大妈,林听才终于又喝上了喜酒。
只是,放暑假的娟娟在城里玩了大半个月,要回家时,谷雨也要找行李袋跟着一块儿回去。
“你那些衣服一个布包就能装完,不用带行李袋。”关月华给她挑了耐脏耐磨的衣服收拾,知道她回老家肯定会招猫逗狗、摸鱼抓虾,省得糟蹋好衣服。
顺便把给娟娟做的两套新衣服塞进去,刚想叮嘱她回老家不准太皮,就听谷雨理直气壮道:“我把妹妹装进去带走。”
关月华:“……”
又觉得稀奇,她和关月荷是亲姐妹,小时候关系一般。可不像谷雨和林听关系这么好。
旁边的谷满年闻言,小声嘀咕道:“你们对内关系是不好,对外的时候可不像关系不好……嘶嘶嘶,我错了。”
隔天,关卫国进城送新鲜蔬菜,顺便把娟娟和谷雨一块儿带走。
林听挥着手,乐着乐着,发现两个姐姐不见了,终于笑不出来了,仰头扯嗓子就哭。
带林听回去是不可能的,林听还没满两岁,老家暑假这时候农活多,没法抽出人手专门照顾个小娃娃。
“别哭别哭,等过年的,过年了姥姥带你去老家玩。”
不等林听回老家玩,倒是老家的人经常往城里跑。
“你二哥说,今年家里的苹果树结果多,要找销路把苹果都给卖出去。瓜子王他们家要了不少,放在他们店铺里卖,我得问问咱们胡同还有谁要……”
关月荷掰手指算了算时间,今年正是结果期,二哥承包林地种果树,这几年还忙着每天往城里送农副食品,辛苦这么久,总算到收获期了。
第188章 严打
树上的苹果还没到摘的时候, 关卫国就带着两个小舅子天天跑城里找销路。
家里人谁也没闲着,个个发动亲友帮忙,就数谷满年出力最多, 帮着联系了几个国营厂的采购员,厂职工的中秋节礼能省点钱, 而老家的苹果也有了去处。
中秋还没到来,国家颁布的《关于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的决定》就先出来了。
“别嘀咕,认真听广播怎么说。”常大爷给几个吱吱喳喳的年轻人都敲了下脑门,胡同口这才安静了下来。
虽然不少人家里都有收音机,甚至是黑白电视机、彩电,但这会儿,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聚到了胡同口, 听着广播里国家刚颁布的新决定。
等听得差不多了, 立刻有人开口拍手赞同。
“国家早该管了!看看外头那些二流子, 尤其是年纪小的,咱们长湖街道上多少人被偷东西?年前的时候还只偷个体户的, 现在越来越嚣张,公家的门面也照样撬锁,太嚣张了!”
又几个大爷大妈附和,尤其是家里有闺女的。
“天杀的狗东西!前边胡同有个闺女, 上夜班回家差点被拖进破房子里, 得亏遇上宋公安。”
“可不是?!你看刘阿秀天天晚上都得提前半小时去公交车站等婷婷,就是怕回来这段路遇上流氓。”
“这都算小事了。”关爱国道:“咱们厂的运输队, 回来半路都遭抢。好家伙, 遇上一帮带大刀的,要是遇上一帮带枪的,怕是一个跑不了。”
大家立刻就想到了厂里前天刚出的大新闻:运输队二十多人去外省运货, 回来时个个带伤,有一个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没醒。
这帮人也是能耐,车上的货物愣是一样没少地全给带回来了。
以前运输队出车,都是一个司机带一个跟车的,过去一年多,愣是又给多安排了做保卫工作的跟着。
而五星汽车厂运输队的遭遇不是个例。
江桂英这两天就在发愁呢,毕竟关建国就在汽车厂运输队里当司机。
虽说他自从被走私的事情牵扯后只跑市内的短途,但厂里的司机一下子伤了这么多个,说不定就得他接替上去。
当大车司机工资高,还能挣不少外快,但挣得来钱,也得有命花啊。
“拦路抢劫,这些人和以前的土匪有什么区别?就该都抓进去吃枪子……”
前一天刚听完广播,隔天晚上就有街道办的工作人员来做宣传工作。
接着,派出所、汽车厂保卫科的人和街道办的工作人员一同上门,挨家挨户地查,要把群众手里私藏的枪支给收缴。
马主任拿着个铁皮喇叭从胡同口走到尽头,来来回回地宣传:“主动上交,有奖励!偷偷藏匿,有惩罚!知情举报的,奖励翻倍!”
关月荷家刚检查完毕,把门一锁上,她就抱着林听出门看热闹。
发现还真有人在家里藏枪支,而且看公安同志守着的那筐,缴上来的居然不止一两把。
看得关月荷忍不住一激灵,一时想起当年躲在公厕的那逃犯也是带着枪。要是这些藏枪的人哪天想不开,带着枪出来干坏事,那还得了?
随着严打逐日推进,各个单位出了不少宣传,公安局、派出所的人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宋公安几乎就住在派出所里了。
厂里的保卫科新增了人手,不止要巡逻厂区,还要安排人巡逻家属区,银杏胡同就是家属区之一。
大街上也有人在巡逻,晚上下班回去都能遇上一两个。
“今天又让你久等了。”李雪莲拿起包,过来敲关月荷办公室的门。
“没事儿,刚好我也有工作要处理。”
李雪莲最近在忙今年外商投资会的工作,事情多,下班晚。而单位里就她俩住的地方顺路,又因为严打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的,她俩都是结伴回家。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李雪莲叹气:“我们煤矿厂家属院现在晚上去公厕的人都少了。”
又可惜前几年他们家属院没跟着一起搞个人卫生间。
“像你们家那样,家里就有个厕所,多方便。”
关月荷笑道:“那你怎么不想着申请单位的房子?”
外贸部的筒子楼条件好太多了,照她俩的级别,分个两室的房子不成问题。
虽然夫妻两个只能分一套房,但可以和单位说明情况,申请外贸部的房子,再把煤矿厂家属院的房子退掉。
“得了吧,我俩现在住煤矿厂家属院还能有老人帮着,搬到咱单位家属院了,老人离得远。再过个十年八年,就该我们照顾老人了。”
俩人一路大声唠磕着,声大壮胆,这是关月荷自己总结出来的没依据的道理。
关月荷多骑了一段路,把李雪莲给送到了家门口,再折返回银杏胡同。
即将路过公交站时,刚好看到刘阿秀和其他几个邻居在等着,这时,五星汽车厂的公交车也到站,一群十几岁的少年和几个上中班的工人涌了出来。
等骑过去一段了,她再回头看,正好看到婷婷一家三口并肩回家。
关月荷到了家,顾不上收拾,转头又去了三号院接林听。
刚到听到老爹在说白天来了解放军,又抓了一卡车的人走。
关月荷听着都麻木了,天天都有被抓走的。
“工作不赶的就放一放,晚上早点回来。太晚了不安全。”
“嗯嗯,没事儿,我都走的大道回来。”
林听和屋里的人挨个打招呼,又跑去隔壁爷爷奶奶家里挥手:“我和妈妈回家睡觉了!”
“哎哟真乖!”方大妈搂着林听又亲了好几下,“明天奶奶带你出门买豆浆油条。”
“奶奶真棒!”
关月荷好笑地看着这个小糖衣炮弹好话一大堆地往外蹦,看把爷爷奶奶给哄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等林听再次牵住她的手往外走时,小人儿又认真地和她说:“奶奶说,有坏人捉我,走路了,要和奶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