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真有鱼?这么深,怎么抓啊?”
污水并没有将水渠填满,从水位到地面,差不多有两米的距离。
“这不是有渔网吗?”王泉边说边将一起带来的渔网递给夏朝阳。
夏朝阳看了一眼杆部的长度,又看了看水渠:“这也不够长啊。”
王泉又将渔网拿过来,不信邪地趴在地上,将上半身往下探,并将杆子伸入水渠。
夏朝阳说:“我不信这里有鱼,我宁可去鱼塘。”
王泉问:“敢不敢打赌,我要是捞上来咋说?”
“赌就赌,谁怕谁?那你说,如果没有怎么讲?”
“那我就找同学去,谁叫他们骗我。”
王泉手里忙活着,嘴上也不闲着,一手抓住杆子末端,艰难地让渔网在水面搅拌。
不过十几下,一个东西晃动着浮上来,还碰到渔网。
王泉立刻叫道:“真有,还是条大的!”
夏朝阳立刻趴跪在边缘,双手撑着旁边,伸头往里看。
“什么鱼啊,怎么是白的?”
正说着,那白色的漂浮物被渔网带上来一点,终于破出水面,虽然只是一瞬间便又沉了下去,却足以令两个小孩看清那是什么。
“啊——”
那哪里是鱼,分明是一个人的头骨。
第67章 他从不穿红色衣服,他和这……
戚沨上午请了半天假, 直到和罗斐、护工一起,将苗晴天送回家。
苗晴天看上去很疲倦,刚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罗斐正准备点外卖, 戚沨就接到支队的电话, 随即说:“不用点我的了, 我要回了。”
“小沨。”戚沨走到门口, 却被罗斐叫住。
她转头看去, 只见罗斐站在距离两米的地方,微笑着说:“有时间抽空多来看姐。”
“好, 我会的。”
回程路上戚沨坐在车里,一路看着窗外有些心不在焉。
有些事她以前不会细琢磨,或许是因为觉得没必要, 或许是因为当时的心情不会做那样的思考,又或许是因为那时候还有更值得追求的东西, 不想被其他的绊住脚步。
可如今记忆却像是坐了时光机一样, 总是不停地“翻旧账”,时不时会出现一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感觉。
她几乎都要忘记, 她和罗斐、苗晴天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她只记得分手这件事,是在苗晴天瘫痪之后。
不过她没后悔过做这个决定。
但就因为这件事,从那时候开始, 她和苗晴天的关系也有了变化。
不能说是疏远,只能说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苗晴天毕竟是罗斐的姐姐, 不是她的。
就在刚才, 她看到虚弱无力, 已经去了半条命的苗晴天,也是第一次生出那样的想法。
无父无母、相依为命的两个人,这样的羁绊或许比父母和子女还要深, 如果有一方走了,另一方该怎么生活,还能不能生活?
这倒不是她冷血,而是她很清楚地知道,要是哪天她的母亲任雅馨走了,她会伤心、缅怀,但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生活步调,也不会允许自己沉浸在那些情绪中太久。
那种深切的羁绊是她人生中所没有的。
戚沨的走神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回到支队。
夏正立刻迎了上来,欲言又止。
戚沨扫过他的神色,瞬间猜到下文,遂单刀直入地问:“什么案子?”
“白骨。”
戚沨脚下没有停,边听边往办公室走。
夏正从上午忙到现在一口水都没有喝,经过自己的办公桌时,迅速拿上一份临时建立的档案:“我有个侄子叫夏朝阳,今年八岁……”
戚沨进屋后先倒了杯水给他:“喝完再说。”
夏正一口气喝光,又抹了把嘴:“案发地点在市郊,下面的派出所报上大队,大队又来请示支队。听说那边所里的法医处理不了,江哥和张法医已经去支援了。我那小侄子被吓得不轻,因为他爸妈知道我在支队,上报之后就带着他来队里找我……”
“你刚才说市郊,市郊哪里?”
“哦,叫青云村。”夏正将手里的资料递过去。
戚沨边看边说:“尸骨发现地是水渠。我要是没记错,十几年前春城周边有几个村子改造过,包括青云吗?”
“包括,青云存改造之后还评了先进。这水渠应该就是那时候修的。”
“尸体腐烂会有臭味儿,一直都没人发现,要么就是地点偏僻,要么就是靠近庄稼,赶上施肥期。”
“那地方现在来讲不算偏僻,附近就有几个农家乐,但案发时的情况还不知道。”
等夏正离开,戚沨快速拨通江进的手机。
“喂。”电话是秒接的,一听环境音就知道此时江进在户外,还能听到知了的声音。
“见到骸骨了吗?”
“刚见着,张法医正在验。骨头么,倒是一块儿都没少,衣服鞋子也都齐全,但没有发现财物和身份证明。”
“现场验完了直接带回支队。”
“呦,你感兴趣?也是,咱们可有日子没见过白骨案了。你还别说,我见着了也是精神一振,刚听张法医说,死了起码超过十年了。”
江进将情况简单描述了一遍,就结束通话。
再一转头,见张法医已经完成初步勘验,便走到跟前,蹲下和他一同看着白骨。
“有没有我不知道的?”
张法医说:“初步推测,死者为男性,中年人。死因是后脑遭到重击,颅骨碎裂。这样的打击,会死得很快。”
“中年男人,后脑遭到重击……”江进喃喃地扫向四周。
周围围了十几个村民,大多是看热闹的。
他刚才已经观察过一圈了,并没有发现神色可疑的人,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又惊讶又好奇。
通常这种案子,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结合骸骨的现有特征,和失踪人口库里的资料进行比对,将条件符合的筛选出来。在进一步面部重组之后,会更容易确定身份,再找家属前来认一认遗物。
虽然这副骸骨身上的衣服已经褪色,但仍能隐约看出上身的Polo衫原本是红色,下身就是一条普通的牛仔长裤,洗标和品牌都已经褪色斑驳,需要做进一步化验才能确定。
水渠里还打捞上来一双鞋子,42尺码的脚,可以暂时将男人的身高锁定在175cm-185cm之间。当然,矮个儿大脚除外。不过就现在骸骨的脚骨长度来看,属于正常范畴。
趁着张法医捡拾骸骨的时候,江进走向人群。
基层民警已经了解过情况,村长也被拽了过来。
江进笑着和村长打了招呼,便问:“你们这里十年前有没有哪家男人失踪的?个子大概这么高。”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声音不高不低,足以令竖着耳朵的围观群众们听到,而他也在观察这些人的表情。
“我们村已经很久没出过这种事儿了,不,压根儿就没出现过!”村长一口咬定,“也没听说谁家少人啊,还是十年前……这里家家户户都认识,要是真少了个人,就算自家不说,时间长了,其他人也会问。”
“那进城的呢?有没有十年前走了,一直就没回来过的?”
“有倒是有那么两三个……但好像都还在。”
“好像?能记起来具体都是谁吗?”
“我们都有记录,每次人口普查也都积极响应。”
“行,回头我们先抄一份。这之后的核查工作,你们还得配合。”
“这是当然……”村长欲言又止,左右看了看,最终还是小声问道,“这事儿严重吗?”
江进瞅了他一眼:“都发现人骨了,您说呢?”
“哎呀,我们今年还说要争取再评一次先进呢,就出了这种事儿……这又不是我们村里的人,能不能……”
村长本想问能不能不要闹大,不要上报,却又想到江进是从支队下来的,这就意味着已经惊动上头了。
江进看着一脑门子汗的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人引到一边,低声问:“你想让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量低调处理是吧?”
“是是,就是这个意思。”
江进先是露出一丝为难,遂又笑了笑,一副很为他人着想的态度:“嘶,那你更得配合啊。只要死者的身份核实了,我们抓紧办案,不等这动静传开案子就破了,自然闹不大。还有,你得让自己村里的人把嘴巴管严实了,想起什么偷偷告诉你,你再偷偷告诉我,别逢人就讲。就说你们这个先进好了,几个村竞争很激烈吧?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家都认识,万一传闲话给别的村知道了,再到网上去宣扬,或是捅到评审会那儿,我可就拦不住了。您说是不是这个意思?”
“有道理……我回去就开会,保证不漏出去。”
“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了。”江进又道。
直到村长又往前凑了半步,江进才附耳道:“就我估计啊,这死者要么就是村民,要么就是被村民给……”
说到这,他还摆出手刀比划了一下。
村长心里突突的,刚要否认绝不可能,江进便又说道:“您先别急,我又没说是你们村。万一是别的村呢?不管怎么说,先得把死者身份核实了,才能顺藤摸瓜。不过就我个人感觉哈,我要是杀了人,不可能藏在自己家门口,要藏也得藏远点啊。您说是吧?”
“对对对,兴许就是哪个村的王八蛋要陷害我们……”村长附和道,“我立刻就回去核实,挨家挨户地问,我保证一天之内就给所里送结果。不,半天!”
“那就多谢了。除了核实有没有十年前失踪的中年男人,还有一点,再看看有没有十年前突然进城打工,好长时间都没回来的,个子么应该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
就刚才拼凑出来的头骨骨头上的碎裂痕迹来看,凶手应当和死者差不多高。而不管是矮一截还是高一截,伤口的角度便会不同,切入口会更偏下或偏上。
江进忽悠了一通,直到村长招呼所有人回去开小会,现勘队一行人也开始收拾现场。
车上,江进坐在后座,一手撑着头,时不时打个哈欠,中途还眯了一会儿。
直到车程过半,江进终于挪了姿势,人也坐直了。
旁边的张法医这才出声:“这回放心了吧?回去睡个踏实觉。”
“嗯?放心什么,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江进随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