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为什么要放走死者,既然都准备砍第二刀了……”袁川依然不解。
没想到问题刚提出,门口就响起另一道声音:“因为现场还有其他人。”
戚沨和袁川同时看向门口,江进正斜靠着门框,微笑着看向这边,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江进直起身,边说边进屋:“还好我来得及时,没有错过这场精彩的还原。”
袁川微怔:“其他人?听痕检的意思,现场没有找到第三个人的痕迹。”
江进点头:“应该说那个人没有亲临现场,而是通过手机‘听’到了全程。就是那个证人张魏,他说案发时和董承宇一直保持通话,死者贾强逃出屋子以后又过了五六分钟,电话才挂断。张魏后来又给董承宇打了几个电话,但都没有人接。他还说,他一直试图阻止董承宇,特别是董承宇砍了贾强一刀之后,还准备继续实施犯罪,是张魏及时喊出董承欣的名字,董承宇才清醒过来。”
第33章 “还能有谁,小沨呗。”……
袁川消化完, 接着提出一连串疑问:“什么,他们一直在通话?那为什么在董承宇砍下那一刀之前,张魏没有阻止?还是说他阻止了, 董承宇没听进去?既然之前没有听进去, 为什么后来又突然听进去了?”
袁川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 江进没有回答, 笑着反问:“嗯, 思维敏捷,问题找的精准, 有没有考虑过转刑侦啊?”
以戚沨的性格必然要阻止,倒不是真怕挖角,而是因为她一下子就听出来江进只是随口一说, 根本没走心。
可就在戚沨准备出声时,手机却震了起来。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 以为是支队的电话, 没想到却见到一个从林新打来的号码。
林新是春城下面的一个小县城。
戚沨没有迟疑,拿着手机往外走。
这边, 袁川正在认真回答江进的问题,脸上有显而易见的为难:“这个……实验室的工作很多,人手严重不足, 而且……刚才沨姐通过血迹就得出嫌疑人举刀站在原地的结论,是现在的我想破脑子都想不到的。可我比沨姐小不了两岁, 差距这么大, 还要学习很多东西。”
江进完全没想到“哈哈”两声就可以划过去的话题, 却被袁川扩展成一大段婉拒,他轻咳了一声,说:“哦, 不用当真,我就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
袁川顿时松了口气:“原来只是玩笑。”
“你们法医科的都这么……认真。也是,你是戚沨带出来的,我早该想到。”江进已经戴上手套,拿起旁边的物证袋,打量着菜刀。
袁川收拾台面上的东西,小声说:“其实我的第一位老师是高老师。”
江进下意识看向袁川:“高老师。高幸?”
袁川点了下头,又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自从高幸被捕入狱,法医科已经很久没提过这个名字了。
高幸的入狱,就等于戚沨的升职。虽然高幸的确违法,但戚沨“出卖”老师也是事实。法律法规上,她做得没错。但在人情上,未免过于冷血。
此时的戚沨对屋里的谈话毫无所觉,她的注意力都在打来的座机电话上。
号码没有备注,但她早已烂熟于心,是她母亲任雅馨的电话。
戚沨吸了口气,将电话接通。
可电话里出现的却不是任雅馨的声音,而是戚沨的小姨:“你妈妈刚吃了药,还在睡觉。她说不让我告诉你,但我想了想,还是得让你知道。我知道你工作忙,但你妈妈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要是有时间就回来看看她……她这次摔得倒是不严重,没伤到骨头,贴了几天膏药已经好多了,今天已经可以下床了。”
戚沨听了好一会儿才问:“怎么摔的?”
“下楼的时候没注意,摔楼梯台上了。当时自己站不起来,还是邻居给她扶起来的。她给我打电话,说让我过来陪她两天,我立刻把家里的事儿放在一边。我劝了她很久,叫她给你打电话,她就是不打。哎,你妈妈性格比较倔,你这一点跟她一样。但你们到底是母女,母女哪有隔夜仇呢?冷战了这么多年,就不能坐下来把误会解释清楚嘛?她是长辈,拉不下脸跟你道歉,你就给她一个台阶下。我们年纪都大了,说句不好听的,她身边没人,万一哪天……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我知道了。”戚沨全程没有打断小姨的“输出”,直到小姨话落,这样回道。
就在这时,手机里传来另一道声音:“给谁打电话呢?”
小姨支吾了一声,说:“还能有谁,小沨呗。”
“给她打电话干嘛,挂了!”这是任雅馨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刚睡醒,而且还带着情绪。
小姨忙说:“你昨天不是还念叨她吗?只是打个电话,你也至于。”
任雅馨又说了两句什么,戚沨没听清。
直到小姨的声音再次出现,戚沨率先说道:“小姨,麻烦那您把电话拿给我妈,我问问情况。”
“欸,好嘞,你等着啊!”小姨立刻照办,但听筒拿过去之后,又被任雅馨推开,来回好几次,小姨直接按了免提。
“好了,小沨,你说吧,你妈妈听得见。”小姨边说边拍了一下任雅馨,“孩子跟你说话,你听着点。”
几秒的沉默,戚沨深吸一口气,在这边问:“去医院看过了吗?”
任雅馨没回应,小姨代为回答:“没去医院,是你妈妈的老同事给了个膏药偏方,说贴几天就能好。”
戚沨不禁皱起眉:“偏方不要轻信,若是用量搞错了小病变大病。万一出了问题,不好维权。最主要的是自己的身体,要受更多罪。”
“你少……”任雅馨似乎要说什么,却被小姨拦住了。
小姨又道:“放心吧,我这不是在呢嘛,有什么不舒服你妈妈会告诉我的。”
戚沨无声地叹了口气,又道:“下楼一定要扶着扶手,不要看手机,不要分神。老房子楼梯有缺损,很容易摔跤。如果是楼梯的问题,这件事要找物业和居委会。我听说林新在进行老房子改造工程,按理说这栋楼也在计划之内。”
“找什么找,是我自己不小心,动不动就麻烦别人……”任雅馨的声音传来,还带着情绪。
小姨立刻打断:“哎呀还是小沨心细。的确是有老房子改造的事儿,我和你妈妈是前两天才听居委会说的,好像就要做问卷调查了。”
戚沨依然平和:“问卷调查需要所有邻居都同意才能开展后面的工作。只要有一家不同意,就无法推进。如果到时候遇到,不要着急,能沟通就沟通,沟通不了就打给我,我来想办法处理。”
“不着急,不着急,有小沨在,什么事儿都难不倒。”小姨笑道,“还是咱们小沨有本事。对了,听说你升职了?工作是不是更忙了?”
“还好。”戚沨说,“这样,下次休假我回去一趟。”
“我这里可没地方住啊!”任雅馨说道。
戚沨没接话,小姨说:“怎么没有,别听你妈妈瞎说,那间屋子一直留着呢,这几天我就住在你那屋。”
“等你走了,我就把那间屋租出去。”任雅馨又道。
接着又传来小姨的声音,两人吵了几句。
戚沨听了一会儿,再次开口:“小姨,我还有案子要处理,先不说了。有事儿随时打给我。”
“好,你快去忙,多喝水,注意身体,知道吗!”
电话挂断,戚沨拿着手机立在原地静了几秒。
没想到刚换身,就对上身后像鬼一样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江进。
江进率先开口:“家里的电话?”
戚沨点头。
江进压低了声音,又问:“还没和好啊?”
戚沨一个眼神飞过去,虽然不算锐利,却含着警告。
江进摊摊手:“ok,我不问,就准备走了。”
可江进刚转身,戚沨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大伯……怪过你们吗?”
一秒的停顿,江进又侧过身,反问:“‘你们’指的是我爸妈?不怪。我大伯这人,觉悟很高。”
这话落地,江进“哦”了一声,又解释道:“我可不是映射你家里的事儿啊。是我大伯亲口说的,从他第一次贪,就做好会东窗事发的准备了。后来这些年他早就想清楚了,被谁举报都是举报,倒不如让自己人来。这样还能保全我们一家。”
戚沨落下眉眼,没接话。
就在江进以为话题到此结束的时候,戚沨又开启另一个话题:“听说你找交通大队调了汇成工地附近的道路监控。”
江进的师傅周岩,在失踪之前曾去过汇成工地。这条消息还是李蕙娜提供的。
江进反应极快:“听说?是交通大队的人特意跑来告小状,还是你问的?”
前者自然不可能,江进是明知故问。
随即他轻笑一声:“怕我违纪?放心吧,就算知道老师去过那里,我也不至于拿着铲子挖地三尺。不过总算往前推进了一步,我会找时间再查,保证不影响工作。”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戚沨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听到一个消息,那块工地有可能会重新启用。如果消息确实,你心里的猜想用不了多久就会得到验证。”
江进眼底深处迸射出一瞬光芒,很快又压了下去:“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告诉我。”
戚沨看了他一眼,率先收回目光:“郝玫的案子……”
可戚沨的话没有说完,手机再次响起。
拿出手机的瞬间,戚沨还在想,会不会是小姨又有什么事,没想到屏幕上出现的来电显示却是“罗斐”。
戚沨对江进比了个手势,刚接起来,便听到罗斐问:“你们支队是不是刚抓捕了一个叫叫董承宇的嫌疑人?”
“董承宇?”戚沨心里划过一丝惊讶,并重复道,这话是说给竖着耳朵“旁听”的江进听的。
果然,江进原本还装出一副抬头欣赏楼道装修的模样,闻言立刻看了过来。
无论他们的想象力多么丰富,都不可能将董承宇和罗斐联系在一起。
戚沨和江进对了一眼,问:“消息传这么快。你认识他?”
同时也在脑海中过滤可能性。
只听罗斐说:“我不认识他,但见过他妹妹和他的一个朋友,也就是你们这个案件的证人。”
“张魏。”戚沨直接点出证人的名字。
又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关联,一个不该出现的巧合。
“对。”罗斐又道,“我是想先来支队了解一下情况,可能会代理。”
“可能。”戚沨品了品这两个字,公事公办地说,“你知道的,按照程序只有董承宇的律师才能从我们这里了解到确切情况。”
罗斐声音带笑:“是我口误。我是想先将代理协议送过来,由你们帮我转交。这样我才能申请会见当事人。”
“这案子哪里吸引你?”戚沨忍不住问。这个案子并不符合罗斐的风格。
罗斐说:“事实上不是吸引我,而是吸引姐姐。就在刚才,张魏带董承欣到医院来看姐姐。”
多种可能快速划过戚沨脑海,唯独没有苗晴天这一项。
所以说张魏或董承欣认识苗晴天,而且已经熟悉到,苗晴天听完恳求就让罗斐出马的地步?
为什么之前一直没听苗晴天提起过?
当然,除了交情深厚之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念及旧情。
苗晴天是个念旧的人,特别是曾经有恩于她。哪怕过了多年,只要有能力,依然会帮。再说苗晴天一直很喜欢帮人,遇到陌生人身上发生的不公都要插上一手,何况是认识的。
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戚沨快速整理好思路,并从中抓住一条苗晴天可能会和张魏、董承欣产生联系的线索:“他们怎么会认识姐姐,难道和希悦福利院有关?”
“欸,我没跟你说过吗?”罗斐明显一顿,“希悦的前身就是希望之家。张魏的父亲原来就是希望之家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