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东见她又来了,问:“是不是又发现了新线索?”
戚沨摇了下头,反问林东:“你们呢,有突破吗?”
林东说:“表面来看没有,不过在他书房里找到很多文件,还需要逐一甄别是否和案情有关。”
勘验就意味着大量的检验和案头工作,时间长,流程繁琐,很容易疏漏,所以需要一遍遍复查。
林东又道:“暂时还没有找到和徐奕儒有关的文字,他们应该是用了一种隐蔽的方式。”
戚沨没接话,只是站在书房门口,扫过书柜上密密麻麻的藏书,说:“他们用来传递书信的母本应该不厚、不重、开本也不大,因为徐奕儒也要在自己的牢房里放一本,一定要轻便好收。至于罗斐,他应该会将这本书放在随手可触的位置,比如书桌里。”
林东接道:“书桌里是有几本书,我们都装袋了,到底是哪本,回去一比对就知道。”
随即林东问:“你这趟来就是为了这个?”
戚沨反问:“你还记不记得之前讨论过的飞盘?”
两人边说边离开书房,再次来到娱乐室,直到一左一右站在飞镖盘面前。
林东说:“痕检检查过,没有发现。”
戚沨若有所思道:“我听一位前辈说过,如果怎么看都看不出问题,就找找自己的问题,看是不是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换个思路?”林东自言自语道。
戚沨又凑近了些,盯着麻质镖盘上的细微小孔的数量:“我的感觉是对的,罗斐真的不常玩。”
经常使用的飞镖盘应该是遍布小孔才对,而这一个太新了。
随即戚沨又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按摩椅,走过去坐下,视线再次对上飞镖盘。
“我去过很多嫌疑人的家,他们其中有的人非常有钱。而他们摆放按摩椅的位置,通常是最舒适,最适合放松的地方,或者是面对电视,或者是面对落地窗,看外面的风景。不过还有个别心理变态的,是对着受害人的遗物。”
林东闻言:“可你不是说这飞镖盘很早就有了?”
“我只是举个例子。”戚沨再次走向飞镖盘。
林东站在另一边,两人又一次近距离盯着它。
上面的灰尘有一些已经清除掉,林东也说过,痕检已经对飞镖盘进行过采集,没有特别发现。
戚沨却再次盯着上面的小孔和下面凹槽里那几枚飞镖看。
大概是受到之前苗晴天留下的数字的心理暗示,她的目光快速扫过0、7、13这三个数字。
接着她拿起三枚飞镖,先将其中两枚插到7和13上。随即又在飞镖盘的圆盘外找了一圈,发现了一个比较明显的小孔,又将第三枚插了上去。
林东起初不太理解,但很快就明白到戚沨是在还原这些孔洞。
林东说:“这里还有几个孔。”
飞镖盘上有红色、绿色、黑色、米色四个颜色的区域,而红色和绿色的区域比较窄小,涉及的分数也不同。
“我记得这种飞镖玩法,是有7分和13分的对吧?”
戚沨边说边将插在7分那一列的飞镖拿下来,又往旁边挪了挪,对着不远处的另一个小孔插进去,刚好是在比较狭窄的红色区域。而这个区域对着的也是7分档。
没想到只是随手一插,手上却停顿了一瞬。
这一次,飞镖头插进孔里的感觉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陷了进去,麻质表层下居然不是硬质底盘。
很快,戚沨又将插在另外两个孔上的飞镖取下来,又去试其他孔,特别是红色区域里的,直到她又找到两个同样“会陷进去”的底层。
而就在三枚飞镖插齐的瞬间,飞镖盘最外面一圈亮起了一串灯带,先是闪了两下,随即就听到里面响起“咔”的一声。
下一秒,盘面的左边向外弹开了。
原来飞镖盘竟是一个圆形的盖子。
戚沨小心翼翼地将圆盖打开,和林东一同墙壁里深挖进去的空间,里面装着几个文件袋,却没有任何金银首饰和现金。
沉默了好一会儿,林东才难掩惊讶地说:“我想它就是你一直说要找的保险柜。”
……
保险柜里的东西先送去了痕检科做痕迹采集和鉴定,直到下午才送回到支队。
如今这几件东西就摊在专案小组用来放证据和文件的长条桌上,组员们围在四周,就连不知道怎么收到风声的江进也从家里赶过来。
文件袋里的东西逐一倒出,其中比较显而易见的是那张沙|林毒剂的配方。接着就是一个手写的记事本,里面清楚写着化学方程式,和每一次实验的经验、教训,详细到每一个步骤的注意事项都要写满一张纸。
字体有些潦草,还是英文书写,又是连笔字,需要经过仔细辨认。
痕检送过来的时候,还将之前在徐奕儒的私人物品里找到的英文笔记,和比对结果放在一起,两种笔记相似度高达九成。
也就是说,沙|林毒剂是徐奕儒制作的,这一点已经没有争议了。
但这也涉及到一个问题,就是罗斐当时所说,要制作沙|林毒剂,需要特殊的环境、设备,还有一些原材料。
说到原材料和设备,这大概就是袁全海会出卖徐奕儒的原因。
袁全海是有能力有渠道搞到这些东西,但是他承担的风险也大。他不是徐奕儒那种胆大包天的人,只不过是有点贪财,一时受到蛊惑。
时日一长,袁全海越来越焦虑,就想到了收手。
可收手哪里是那么简单的?所以他就顺手将徐奕儒出卖了。
组员们正在讨论这些证据,就像是打开了“宝藏”一样,这几袋子的收获,可比他们过去几个月大海捞针所得要来的宝贵许多。
有了这些核心证据,任何犯罪组织都会被一锅端。
戚沨一边听着大家讨论,一边拿起其中一张照片,心情有些复杂。
这应该是唯一一张合影,照片里的是年轻许多的徐奕儒,和看上去一脸稚嫩的苗晴天。
苗晴天笑容含蓄,眼神晶亮,耳朵还有点泛红,虽然和徐奕儒一样同时看着镜头,但从肢体语言来讲,已经一目了然。
有点意外,却又合理。
戚沨坐下来,盯着照片久久没有动作。
如果不是情感捆绑,似乎也很难有其他理由支撑她去那么做。
自小缺乏正确的教育引导,脑子活络,在福利院期间就没有分明的是非观念,出了社会以后又遇到了徐奕儒——连袁全海那样的成年人都抵挡不住徐奕儒的洗脑,何况是当时阅历浅薄的苗晴天?
李成辛就曾说过,徐奕儒在监狱内人缘很好,很受人尊敬。毕竟大家都有慕强心理,更不要说徐奕儒不仅会赚钱,还懂法。这样的“人才”放在犯人堆里简直就是人生导师。
至于苗晴天,她虽然不是犯人,但从根儿上来说区别不大。
她缺钱,也干过偷鸡摸狗的事,想走捷径,同样慕强——对她来说,徐奕儒就像是明灯。
“她一直留着这张照片。”不知何时走到旁边的江进说。
戚沨醒过神,接道:“最初的崇拜,到后面就转化成精神导师,将他视为榜样。这样的心情我非常了解。”
就像是她,曾经也将苗晴天视为标杆,想要成为和她一样优秀的女性。
“那可不一样。”江进说,“你只看到了她的正面形象。如果早一点让你发现她背地里做的事,你不会像她一样盲从。这是最大的区别。”
-----------------------
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206章 “天意?”
再次讯问罗斐, 夏正直接将苗晴天留下的证据摆在他面前。
罗斐的表情只是微微松动,看上去丝毫不诧异。
戚沨观察着他所有表情变化,将一切都看明白了。
如果罗斐根本不希望有人发现秘密, 那么苗晴天去世之后,他会将这些东西销毁。可他没有选择销毁,也没有选择将秘密挪出去, 就那样放在自己家里,就说明了他准备好了有一天被捕, 这些秘密也会随之显形。
戚沨问:“你一直都知道吊坠里藏着四个数字, 为什么不主动坦白?这里面涉及的犯罪事实,几乎都和徐奕儒、苗晴天有关, 你交出来还可以算立功。”
“人都走了,交出来有什么意义?”罗斐指的是苗晴天。
“我知道, 你想维护苗晴天的名誉。”戚沨问,“那徐奕儒呢?”
罗斐回道:“他本身也活不久。”
戚沨接着问:“吊坠是苗晴天瘫痪以后, 让你拿给我的。坠子里的东西是你按照她的意思放进去的。既然你不打算将一切揭露出来, 为什么不将写了数字的纸拿掉?”
“我是不同意这样做, 不过……”罗斐抬了下眼皮, “姐说,就算放进去了,你也未必会发现。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了, 那就是天意。我们应该遵从天意。”
“天意?”戚沨接着问,“配合徐奕儒违法犯罪,也是你们认为应该遵从的天意?”
“你没有体会过我的立场,不明白我的处境,我说了你们也不会懂——在那个情况下,我根本没得选。”罗斐这样说道。
“你只是给自己的行为找开脱的理由, 你只是不想选。”
罗斐自嘲地笑了笑:“在大家眼里,我很努力上进,学习成绩优秀,争取表现,出了社会也力争上游。事实上这每一步都没那么简单,而且我无父无母,没有家庭背景,更是难度倍增。如果不是有人提供捷径给我们,我现在还在法院门口发名片,跟一群只收五百块的小律师争案子。”
戚沨没有接话,只是示意夏正。
夏正拿出一部分苗晴天的财务记录,其中涉及到一些她经营小超市的金钱往来,可惜大多数记录因为时间太久,追溯有难度。
而从苗晴天经营超市的收支来看,这里面还牵扯到好几条上下线。钱经过她的超市洗白,乍一听只会想,一家小超市而已能洗多少?结果上一年下来也有上百万。
当然,只是靠正常买卖商品到不了这个营业,这就需要在成本上做些手脚。
还有一件事,戚沨是经过调查和听到民警走访回来的汇报才得知,原来苗晴天一直是个供货采办的中间商。
比如她进了一批商品价值十元,下家来找她拿货,她只收八元甚至更低,几乎是赔本赚吆喝。可是到了账面上,却写上五十元。下家得了便宜,下次还会来,即便知道这点小“秘密”也会因为自己方便而帮忙保守。
这就是为什么一些看起来不起眼,常年见不到一个客人进门,却始终不倒闭的小店,能一直经营下去的“窍门”。
反而是一些看上去生意红火、门庭若市的商店,不到三年就关门倒闭。
事实上,要维持住一家店面靠的不是客流量,而是资金流。
如今回想起来,戚沨才恍然意识到,当年苗晴天那么痛快地请她补习功课,开出的价格是专业补习班推荐的名牌大学生背景的私教价格,而且从不砍价,原来那些钱都是这么来的。
可她当年一直都认为那是苗晴天辛辛苦苦经营超市存下来的血汗钱,所以对苗晴天的人品更为看重。
“说说吧,你、苗晴天和徐奕儒到底是怎么回事?”戚沨轻轻叹了口气。
罗斐反问:“你们不是都查到了吗?”
“你自己就不想讲讲吗?”戚沨说,“你了解程序,应该知道审讯期间是你为数不多可以将自己的故事说出来的机会,再往后你想说,都没有人想听。不如就从……张魏威胁苗晴天开始?”
戚沨起了个头,成功地触动了罗斐心里的一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