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殊回望着他,丝毫没露怯:“您都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上一次复查吗,还是更早?”
乔振凯握住轮椅的扶手,手背上的青筋浮出,在极力隐忍。
“都已经记起来,再看见我在你眼前晃悠不难受吗?您这些天都在想什么,是想索性顺水推舟就这样演下去,最好再哄着我生个孩子,这样一来,复不复婚又有什么重要的,您跟郁家照样一辈子绑定。”
乔振凯冷笑一声:“如果不是这场病,也轮不到你回来,你以为你很重要,没你的这两年,我们乔家是垮了吗?我只是没想到,这两年还没给你教训,你的胃口反倒是越来越大。”
乔殊有时候也会想,到底是哪一步错了,他们爷孙俩最后要闹成现在的局面。
老爷子不止一次夸她是乔家最像自己的人,同样,她继承他能力的同时,也会继承他性格倔强跟狠绝。
太像的人,总会相斥。
乔振凯克制着情绪,最亲近的人,往往是最知道对方痛点的人,他绷紧着脸,语气却缓和下来:“你知道你当初耍性子离婚,跑去澳洲,我是怎么想的?”
“我对你很失望,却又并不意外,就这么点事你就受不了放弃,恰好证明我的想法,你跟你母亲一样软弱,根本担不起任何重担。”
乔殊笑:“就这样一件事,您就失望,就要踢我出局,轮到我两个哥哥就是情有可原,就是无底线包容,规则跟标准到底是什么?”
“规则就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参赛资格,这是你两位哥哥的游戏,跟你没关系。”
“我接你回来的时候,没想过会将你养成这样子,养得不知天高地厚,养出贪得无厌的野心。”
人心都是肉做的,乔殊也会觉得被刺痛。
一个眼神,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根针插进心脏,随着每一次心脏起跳,都能感受到那份密密麻麻的痛苦。
她眨眨眼,只感觉到眼里的干涩:“可惜,世上也没有后悔药。”
“是。”
乔振凯望着她,眼神冷暗:“我早该知道的,你爸那个废物能有什么好女儿,我当初应该连你爸跟你一起赶出去,我可以当没这个儿子,也可以当没你这个孙女。”
乔殊沉默片刻,语气笃定。“您会需要我的。”
吃回扣的事只是一个开始,很快,就有以受害者的身份接连爆料,他说过的逆天言论,职场上搞性别歧视,挪用公款,多次投资亏空,期货玩杠杆全赔,背负巨额债款,以及私生活混乱,各地都养着情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墙倒众人推,还有一些乔殊都不知道的事。
乔开宇被网友戏称黑料上长了个人。
外面风雨飘摇,家里也并不安宁。
周婉莹主动找上门,乔开宇答应给她的钱只给了几万块,承诺好的时间一拖再拖,她好好地工作,加上跟乔开宇不清不楚那么多年,怎么也不会是三万块就能被买断,再加上看到新闻,乔开宇债务缠身,她自然要抢先拿回自己应得的部分。
面对陈怡的质问,乔开宇当然矢口否认,拽着周婉莹的胳膊让她滚。
周婉莹早有准备:“早在我跟乔开宇在一起,他之后出轨跟谁睡过,什么时间地点,我全都拉了个表格,有一次你带你儿子出国旅游,他可不止带回一个女人。”
陈怡对乔开宇这些事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没想到自己丈夫无耻到将情人带回家里,甚至可能在他们卧室的床上,她只是想到那副场面,胃液翻滚,捂胸干呕。
“离婚,乔开宇,我要跟你这混蛋离婚!”
不断有电话打进来,公司里跟家里,最后是陈怡,哭哭啼啼地说乔开宇在外面睡女人要离婚。
乔振凯头痛欲裂,
他想到乔殊,这种感觉就像是被自己养大的幼虎狠狠咬上一口。
乔振凯忍无可忍地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那张向来乖顺的脸,扬起笑容:“向来都是爷爷您制定游戏规则。”
“我想不玩了。”
“以后,我只会玩自己的游戏。”
—
从乔家出来时,乔殊还有些恍惚。
周围的一切,修剪齐整的灌木跟道路两旁高大的香樟树,全都是她熟悉的,从小看到大的场景,到现在,已经有些陌生。
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有再回头的余地。
乔殊这几天什么也没做,就待在南湾,闲时跟林叔打理花园,或者跟楚姨聊天看书,日子倒像是回到澳洲。
不同的是,这里有郁则珩。
两人相处跟平时没区别,对乔家的事闭口不提。
事情变得复杂,她做这些不想给自己找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只是顺从自己的野心,做自己该做的,在其他人眼里,是好还是坏,跟她没关系,也不会影响到她。
郁则珩怎么想,他父母又会怎么看待她,她只能暂时搁置一边。
两个人像往常躺在床上时,乔殊拿着手机,思绪想到那天晚上,郁则珩问她有没有想跟他说的。
她的确有。
乔殊今晚很主动,她撩起裙摆坐下来,那种空荡失魂落魄的心情被填满,满面的潮红在蔓延,漆黑的眼珠像浸泡过湿润明亮。
郁则珩手指缠着她乌黑卷发,突出喉结上下重重碾过,目光紧盯着她,声音低哑:“现在给一块糖,明天是不是得挨巴掌了?”
他语气有些无奈的笑意,又有着认命的无所谓。
乔殊闻言顿了下。
“别停,别偷工减料。”郁则珩仰靠在床头,他眸光灰暗幽深,瘦削的下颚紧绷着,他拍下她的臀。
他的轻松感染到乔殊,这些天焦躁烦闷也有所缓解,她往前压,伸手捧住他的脸,像往常一样轻浮可爱语气:“真聪明啊。”
乔殊的吻落在他下颚:“我明天会向媒体公布我们已经离婚的消息。”
届时,乔家的股票还会继续下跌,可能也会对郁家造成影响,但短期下跌后,也会回调,这种影响远比乔家要小。
但无论怎么说,还是会构成影响,她无法慷他人之慨。
“就这样?”郁则珩扶住她的腰,给糖的人分了神,他只能自己要糖吃。
乔殊嗯一声:“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我们离婚是事实。”郁则珩将她抱起来,对调了位置,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但我很高兴你会先跟我说。”
不是像以前一样憋着,而是会信任他。
乔殊微愣,但随后所有的声音跟精力全都掉进眼下的跌宕起伏中。
到最后,她紧紧抱住他,下颌搁置在他的肩颈处,她轻声道:“我其实会担心,你不会站在我这边,甚至连我爸都给我打电话让我别闹了。”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乔殊从来没有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够给她一分帮助,她想她对他没有过期待,也就不会有失望,但没想到他那通电话打来时,还是会感觉到痛意。
她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没想过会有人跟她同行。
“你会觉得我折腾吗?”乔殊轻声问。
郁则珩拍着她的背,他说不会:“不管你做什么,我只会跟你同流合污,而且,我还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他没有直接告诉她礼物是什么。
每份礼物都应该有送出跟拆开最合适的时间。
洗完澡后再出来,乔殊的手机已经有多道来电提醒,还没来得及翻看,乔开宇的电话再次打过来。
她迟疑,准备点拒绝。
这段时间,乔开宇没少打电话来发疯。
“让我来。”郁则珩伸出手。
“还是外放吧。”
乔殊接听后,点开扬声器。
乔开宇污言秽语跟着从电话里传出来,他咬着牙质问乔殊:“你怎么能这么狠毒,还做空中诚的股票,你到底是不是乔家人?”
乔殊皱下眉。
郁则珩拿过手机:“是我。”
“而且多亏你,这次做空赚了不少,我全都卖了贵公司的股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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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啦
50个红包啵啵啵
第52章 他一定是在她身边递刀的人……
郁则珩的声音不急不缓, 平静地陈述客观事实。
他越是平淡,对面的乔开宇越是怒火中烧,他早该知道, 单单乔殊还没那么大能量伤到中诚的根本。
乔开宇摁压着眉心:“你至于把事做得这么绝吗?我们两家还是合作的关系,你这样做, 把我们两家放在什么位置?”
“我不觉得这有悖我们现在的合作,如果你觉得有什么地方有问题, 欢迎你找律师去法院上诉, 我很乐意配合,届时一定会出庭。”
乔殊默默地听着。
她抬眼看着他,他的眉眼,觉得有几分陌生,看不透, 又觉得赏心悦目,智商果然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她听着乔开宇一再吃瘪,他的面庞每一根线条都那样清晰, 好看到她用视线在描摹。
胸腔里那颗心脏一直在跳。
是风动。
那一串高挂的风铃被风撞得叮呤当啷地作响, 充斥着整个胸腔。
“郁则珩!”
乔开宇喊叫起来, 隔着手机都能感觉到他要咬碎牙齿的恨意, 话头一转, 知道乔殊也在听:“乔殊,你知道爷爷今天被你气到进医院了吗?他把你养这么大, 你就是这么对他的是吗?你就是狼心狗肺,良心都叫狗给吃了。”
郁则珩想开口,乔殊握住他的手腕,示意她自己来。
乔殊语调是疏冷的:“是我气的吗?你那些烂事单多的够他进多少次医院?他老人家都能扛下来, 想必身体康健,大风大浪都经历了,也不会为我这点小风浪气恼。”
乔开宇这数十天都没过安生日子,甩东西破口大骂:“混蛋,混蛋,你当时就跟你妈一起去死。”
“你放心,我一定比你活得更长久。”乔殊善意提醒他别气坏身体,别到时候老爷子没什么事,他先将自己送进医院。
说完,掐掉电话,再将他的电话拉进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