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槐序无语,眼神里掠过一丝疲惫,早就厌倦了这种无休止的猜忌和攻击:“你要听解释,我也说过很多次,我左右不了爸的想法,现在天暮发展得很好,我从没想过与你们争……”
“我最烦的是就是你这种懦夫的态度。”
方砚修恶狠狠地将他的话打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每个字眼都像是咬出来的:“装的什么都不在乎,摆出一副清高孤傲的样子,实际上什么好东西都没落下,显摆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能得到一切吗?我不信你,我只信我自己,我会扫平所有的障碍让我活得更好,我管你想不想争,看着你舒坦一天我就难受!”
他越说越激动,深吸了一口气,挑了挑眉:“就算知道是我们在背后做的又怎么样,你有证据吗?你敢对我们做什么吗,还是要跑去老头子那里告状?跟你那个天真烂漫的妈一样,只会待在实验室里做梦。”
提到母亲,方槐序的脸色微变,而就在这时,侍应生敲门进来上菜,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方砚修不爽地翻了个白眼,实现无意见落在其中有一道汤品上,忽然停了下来。
是这里的一道招牌,虫草花炖乳鸽。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露出一个愉快的笑,他拿起汤匙,轻轻搅动着清澈的汤液,目光却直勾勾地看向方槐序:“既然是来叙旧的,那你看到这鸽子,有没有想起来点什么?比如……你小时候宝贝得不得了的那只鹦鹉?蓝色的羽毛,很漂亮,还会学你妈妈说话,记得吧?”
方槐序的身体骤然紧绷,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方砚修欣赏着方槐序的反应,慢悠悠地继续:“还记得它不见的时候你找了多久吗?我记得比你清楚,以前怎么欺负你你都没反应,我还以为你没感觉呢,那还是我唯一一次看见你哭,看你一声不吭、不眠不休地找了它三天三夜……那个时候我就后悔了,后悔为什么就是简单地把它放走了,我就应该让它一点点死在你面前,让你记得更清楚一些……”
啪!
一道清脆响亮的耳光声猝不及防的响起。
起身的人不是方槐序,而是孟瑶!
她在方砚修说完的一瞬间就冲了过去,动作快得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不只是方砚修,就连方槐序也愣住了。
时间凝滞了许久,方砚修捂着自己瞬间红起来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瞪着孟瑶,眼中先是错愕,随即迅速被暴怒取代。
“你敢打我?”方砚修猛地站起身,眼神狠厉,眼看着就要冲过来。
“方砚修!”方槐序反应极快,瞬间擒住了他的手腕,视线坚定地将孟瑶护到自己身后。
孟瑶的气势也一点不输,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的眼睛:“打都打了你说我敢不敢?从进门开始就想打你,怎么了?”
“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此时,门忽然被一双手推开,方怀瑾一脸漠然地走进来,上下打量了一遍对峙的三人后讥笑一声:“这么热闹?我来得不是时候啊,那我回去,大舞台留给你们?”
方砚修气得额上青筋暴起,指着孟瑶对方怀瑾吼道:“我去你妈的、说什么风凉话,那个贱人打我,你没看见吗?”
方怀瑾是挽着包走近,伸手捏着他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下:“还真是哦……弟妹劲儿这么大?”
方砚修满眼不爽地瞪着她,但方怀瑾忽然忍不住扯着嘴角笑了,轻佻地拍着他的脸颊戏谑:“打了就打了呗,你那张嘴本来就欠打。”
“滚!”方砚修生气地一把拍开她的手:“你他妈到底帮谁?”
“我谁也不帮”,方怀瑾甩甩手:“但你闹起来真的太吵了,我耳朵受不住,能不能先消停点……不是说来找我说正事吗?”
方槐序冷眼盯着两人也没了好脸色,从桌旁拿过来一个牛皮纸文件袋,直接丢到了他们面前:“看吧,正事。”
方怀瑾不恼,淡然地打开文件夹,浏览了几秒之后,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陷入了思索。
方砚修不理解她的沉默,直接将那份文件夺了过来,发现那份文件赫然是方怀瑾的真实身世资料。
孟瑶虽然心跳依旧很快,但语气却异常清晰镇定:“很早我就怀疑那些针对天暮的黑稿来源不简单。林天海有贼心,但要是背后没有人撑腰,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跟天暮对着干。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了你们身上。”
她的目光落在脸色难看的方砚修,依旧面无表情的方怀瑾身上:“你们藏得很好,查起来确实花费了不少时间,但总算还是让我们找到了关键。方怀瑾,你根本就不是方弘盛的亲生女儿,他真正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确实和你曾在同一家福利院,但她早在十岁时,就因病去世了,现在人证物证我们都找齐了,怎么样?现在可以心平气和地和我们好好聊聊了吗?”
“聊什么?”
方怀瑾闻言竟然低笑了声,姿态慵懒抬了抬眼:“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装久了,连自己都快信了。”
她侧身给盛怒的方砚修让出一条路,随意地摆摆手:“既然没得聊了,那现在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吧,我们也不是吃哑巴亏的人。”
方砚修已经攥紧了拳头,脸色铁青。
方槐序这时才开口:“看清楚这些东西的时间,我六年前就查到了,只是一直没拿出来,因为觉得没必要,也是想给你们留一点余地。”
他的目光扫过方怀瑾和方砚修:“我最后重申一遍,我对家产没有任何想法,以前没有,现在更没有,不然不会把这些东西放到今天才拿出来。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们从此远离我的生活。如果你们愿意就此和解,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些证据也会永远封存。不然以父亲的性格,知道自己被骗了这么多年,你们应该清楚他会怎么做。”
“我一句都不想听。”
方怀瑾不屑地弹了弹烟灰,语气淡然:“大不了就是针对我,本来就是一条烂命,我舒坦够了。不需要你施舍的什么机会,更不可能一辈子受你的威胁。”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孟瑶:“我现在只知道,她刚才打了砚修的事情,还没开始算账。”
她作势要起身,却被方砚修一把死死地拉住了手臂。
“等等。”
方砚修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紧绷和权衡,他看了一眼方槐序,又看了一眼桌上那些足以毁掉方怀瑾的文件,像是想到了什么,咬了咬牙意外的先退一步:“……如果你说话算话,我可以不计较。”
“你!”
反倒是方怀瑾着急了起来,想阻拦却被方砚修拦腰紧紧抱住,眼神锐利地盯着方槐序:“如果你违约,或者之后再耍什么花样,你知道的,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方槐序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颔首:“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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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哥姐的感情其实很gin,如果想看我番外放出来[垂耳兔头]
第54章 转折
54
离开餐厅坐进车内, 孟瑶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她依然不太满意这个解决方式问:“就这样……放过他们了?他们对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
方槐序摇摇头,温和地笑了笑:“不是放过, 是不能真的把他们逼到绝境。”
孟瑶不解,他耐心地解释:“因为你没真正见识过他们的手段, 他们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类人。情感淡漠,行事没有底线, 就是彻头彻尾的亡命徒,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孟瑶心头一紧:“你害怕他们?”
“是。”
方槐序没有否认:“我以前可以不介意, 但现在我有在乎的人了。我不想让你陷入任何不可控的危险之中。”
但孟瑶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说不上甜蜜,依然觉得憋屈:“我也可以保护好自己的,把他们彻底推倒不是更安全吗?”
“问题是现在不能。”
方槐序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复杂的嘲弄:“我手上的这些证据击垮不了他们。因为就算我爸知道了真相,也压根不会追究他们的任何责任。”
孟瑶一愣:“什么意思?”
方槐序的目光中的情绪复杂, 深吸一口气:“从小到大,方砚修和方怀瑾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情,怎么去讨好、算计,为了融入方家而不惜代价做出来的努力……我都知道。方砚修原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是为了更合父亲的眼缘, 从十八岁开始就在不停整容, 方怀瑾也是, 敲断了好几根骨头,只为了体型和原本的姐姐更像。”
方槐序缓缓抬眼:“他们这些年,费尽心思地揣摩父亲的心思,迎合他所有的喜好,拉拢一切可能拉拢的人脉,这些事情我都知道。”
方槐序说到这里顿了下, 语气无奈:“但是,同样的……我爸也早就知道了。”
“……什么?”
孟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他知道什么?直到你方怀瑾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算计家产……”
“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
方槐序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从始至终就不是什么被蒙蔽的受害者。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享受他们讨好他、迎合他的样子,享受着这种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乐趣……”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就像当初圈养我母亲一样,或许他对他们都有过喜欢,但只是对待一个聪慧伶俐、并且能满足他虚荣心和掌控欲的宠物的喜欢。方砚修和方怀瑾在他眼里,也只是两只调皮些的宠物,他不会让他们有机会逃离自己的手掌心。”
孟瑶完全愣住了,只觉得一股恶寒席卷全身,没想到真相会这么黑暗扭曲。
“你爸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她的声音有些发干。
“他一直都是这么恶趣味。”
方槐序肯定了她的说法:“他的爱是畸形的,建立在绝对的掌控之上。任何脱离他掌控的人或事,都会让他愤怒,所以才会对我坚持自立门户,有这么大的不满。”
他忽然抬起自己那只受伤的手臂:“我这只手的伤也不是意外,是他策划的一场绑架未遂事件,原本的目的,就是想彻底毁掉我重新上手术台的可能,乖乖回到他设定的轨道上。”
孟瑶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快不够用了,她无法想象,一个父亲,竟然能对自己的儿子下如此毒手,也终于彻底明白,为什么方槐序会对那个家如此抗拒,为什么在提到父亲时,眼神总是那样复杂而冰冷。
谈到过去,方槐序的视线也十分疲惫:“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我才觉得方砚修和方怀瑾,也不过是两个被玩弄的可怜人,确实没必要再把他们往死里逼了,我不能确定他们下一步会做出来什么事。”
他的眼神深深地望向孟瑶:“所以我给他们留一丝余地,也是给我们自己留更多的周旋空间。”
孟瑶听的心中百感交集,更加庆幸自己支持方槐序不回去的决定了。
但现在更多的还是对方槐序无尽的心疼。
她难以想象这些年,方槐序到底是怎样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方槐序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垂下眼帘,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罕见的低落:“其实这也是我一直想给你足够空间的原因之一。我和他毕竟是血脉相连的父子,有时候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也有些过剩的偏执和掌控欲。我很害怕在不知不觉中,我也会变成他那样的人,所以一直在告诉自己,一定要给你足够的自由,不能影响你的判断。”
“当然不会的”,她上前去紧紧抱住了他:“你和他不一样。你懂得自省,懂得珍惜,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方槐序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彻底放松下来。
他深深地回抱住她,将脸埋在她温热的颈窝,汲取着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温暖,沉闷的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眷恋和满足:“……好。”
很快,林家失去了方砚修和方怀瑾的扶持急转直下,而孟瑶的生活进入了相对平稳的轨道,全心投入备考,目标明确。
书房成了两人最常见面的地方,方槐序照常处理事务,偶尔抬头交流关系几句,气氛宁静而温馨,颇有些蜜里调油的意味。
外婆的手术方案也已最终确定,各项术前准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待最佳时机。
某天,孟瑶要办学籍证明要回A大一趟,联系了朋友帮忙,正好看她也在附近,就想着顺便玩一两天放松放松。
方槐序亲自送她到学校门口,看着她身影消失不见,才缓缓驱车离开。
只是离开一两天而已。
他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但回到空荡荡的公寓,方槐序第一次觉得这里居然这么安静。
他书房里照常工作,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平时孟瑶在的时候觉得不会是这样。
哪怕两个人只是安静地做着彼此的事情,他也能或多或少听见她的动静。
有时候小声喃喃着书上内容的声音,有时候不耐烦地在椅子上辗转反侧,有时候干脆埋在桌上睡一会。
他过去没有发现自己关注过这么多微小的细节,可现在孟瑶不在身边了,他忽然觉得无边落寞。
他回想着孟瑶无聊的时候会做什么,视线落在了楼下的厨房,孟瑶一直没有放弃研究他的饮食,虽然屡屡不顺,但现在倒像是成了她的习惯,她遇到了学不进去或者烦闷的时候,总会去厨房摸一圈,给她和他一并做些小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