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疯了?”这里是医院,她的声音努力压低,却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你们不是在合作吗?方槐序已经同意跟你们共享成果了!你还想怎么样?偷研究记录?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林天海在电话那头却笑了起来,语气依旧轻松,甚至带着点哄劝的意味:“别说得那么难听嘛,什么偷不偷的,就是要一下研究过程的记录文件而已,又不是什么核心机密文档。真正机密的东西,我们想拿也拿不到啊,对不对?”
那语气简直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孟瑶咬紧牙:“既然你说得那么不重要,反正你现在也在组里了,不能自己去弄吗。”
电话那头传来林天海不屑的一声嗤笑,带着种让人捉摸不定的意味:“所以爸爸只是跟你商量一下,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他的语气轻飘,但孟瑶无法轻松。
她太了解她这个父亲了,他越是表现得无所谓,背后的算计就越深,但只要他拿出来安德森教授说事,她就只能变得被动。
她强行让自己的脑子转起来,决不能一口回绝激怒他,必须让她在他那讨个好印象。
“我好歹都替你们做了这么久的事了”,她也没有其他办法,语气放缓了些,带上了一丝为难:“爸,我上次已经帮了忙了,也按你的意思,跟方槐序提了让你们参与研发,从结婚到现在,我明里暗里帮了林家多少,在方槐序面前说了你们多少好话,你心里应该有数。”
自己只是在方槐序面前表示中立,但他们又不知道自己和方槐序说过什么,所以虽然说出来自己也没底,但她依然继续:“这次的事我真不能帮了,研究记录,哪怕只是过程记录,那也是公司的重要文件,风险太大了,你们让研究组去参与都行,我稍微露出一点马脚,只要方槐序计较,他随时可以把我送进去,真不是我不愿意帮家里,把我留在方槐序身边做其他的事情不是更好些吗……”
安德森教授上周才刚刚给出方案,下个月就是外婆手术的日子了,她不敢有任何差池,于是努力表现出对林家的忠诚,将自己努力表现得温和,希望这番说辞,既能暂时稳住林天海,又能为将来可能的对质留下一点周旋的余地。
电话那头的林天海沉默了,孟瑶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不确定自己的表演是不是奏效了。
终于,林天海开口了,语气带着一种理解的宽容:“好吧,看来确实是爸爸想得太简单了,没考虑到你的难处和风险。没关系,你既然觉得难做,爸爸再想想别的办法。”
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
甚至没有提到过安德森教授?
孟瑶有些难以置信,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嗯……我确实能力有限。”
“行了,那你忙吧,注意身体。”
林天海说完,便干脆地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孟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心头的疑虑却更深了。
林天海的反应太反常了。
他费尽心机联系上安德森教授,就为了换一个提前介入研发的机会?这绝对不是他的风格,绝对会把这个把柄物尽其用才对。
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刚才那通电话绝对不只是问问而已。
她在脑海里一遍遍复盘刚才的对话,试图找出任何可疑点,一个声音却忽然在她身后响起:“孟小姐?”
孟瑶吓得猛地回头,看到方槐序的主治医生站在不远处。
孟瑶松了口气:“医生?怎么了?是他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医生的表情却十分严肃:“初步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几项,关于方先生的情况,需要跟你详细沟通一下,麻烦你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孟瑶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一下子抛开所有心事地跟着过去。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时,孟瑶手里捏着几张报告单和影像片子,脸色有些发白,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反复回响着医生刚才的话。
她想不到该怎么告诉方槐序这个消息,失魂落魄地返回病房,刚到门口,却看到方槐序不知何时醒了,正挣扎着要下床,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似乎在寻找什么。
孟瑶连忙跑过去扶他:“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
“你去哪了?”他下意识地盘问,难得说出任性质问的话,脸色看起来依然憔悴至极。
都说人生病后就很容易变成小孩,原来是真的。
孟瑶心里轻笑一声,扶着他回床上:“就是出去接了个电话,没什么。”
“……这么久吗?”方槐序看到她后,紧绷的神色微微松弛下来些,目光忽然落在她手边的报告单上:“那是什么?”
孟瑶心情一紧,假装不在意:“你的检查报告啊,才出来,我顺路拿回来。”
她话说的随意,却下意识地把报告单放在了方槐序够不到的地方。
方槐序的脸上依然看不出来太多情绪:“检查结果出来了吗?医生有没有说多久可以出院啊。”
孟瑶顿了一下,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没什么大事……但你手臂伤口感染有点严重,还是需要多住几天院,所以让你好好休息……”
她努力想轻描淡写糊弄过去,但突然接到个这么坏的消息,她本就不太擅长当着在乎的人的面说谎,现在更是控制不住眼神闪烁。
方槐序何其敏锐,立刻就从她极不自然的表情和动作中看出了端倪。
他的心缓缓沉了下去。如果不是小事,她不会是这样的反应。但孟瑶不说,他也没有再追问,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收拾着报告单。
他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回想自己近来的身体状况,除了这次意外的受伤和高烧,似乎并没有特别不适的地方。
如果不是急症,那很可能就是……遗传因素。
他几乎立刻想起了母亲。
虽然很不希望什么事都想到最坏的地步,但母亲去世之后,他就总有感应,有一天自己可能也会步上母亲的后尘。
母亲就是患胰腺癌去世的,那种癌症在早期几乎没有任何明显症状,一旦爆发,便来势汹汹。
心底莫名浮现出一阵寒意,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
睁开眼,孟瑶依然低着头假装无事地削着苹果,他心中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于是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尽可能平静的语气,主动打破了沉默:“直接告诉我吧,检查结果到底查出了什么问题?”
他看着她的眼睛,不容她再逃避:“告诉我吧。无论是哪种情况,我都有心理准备。”
孟瑶的手终于停下,抿紧了唇许久,才艰难地叹了口气:“情况有些复杂,治疗也……我不是故意想要瞒你,只是怕你有心理压力,但我们慢慢来,肯定还是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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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放心我们是甜文,是误会啦误会,下一章准备亲亲了[求你了]
第45章 亲吻
45
听到预料之中的答案, 方槐序比自己预想中的要更加冷静,或者说,是释然得多。
“我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的。”他微微扯了下嘴角, 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我自己就是从事医研行业的,很清楚我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 基本也猜到怎么回事了。”
孟瑶听到这么说,有些不太好意思, 在他的床边坐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嘟囔:“抱歉啊, 我确实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
“这有什么抱歉的。”
方槐序抬手,摸了摸她低垂的脑袋,心里酸涩更甚,贪恋地望着她的面孔, 心里觉得连这小小的笨拙,都显得如此惹人怜爱,轻声道:“这件事又不是你造成的,没关系。”
孟瑶难得乖顺地顺着他的抚摸安静,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方槐序放下手,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原本以为从医之后,面对生死离别这样的事情会更加看得开些,但偏偏是在自己好不容易看清自己的心,有了在乎的人之后的第二天,听到了自己的宣判,由不得感到世事无常, 命运对他也太残忍。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感慨:“没想到刚给你表完白,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应该是我抱歉更多一些。”
孟瑶没听出来他语气里的不对劲,忍不住瘪嘴,半开玩笑似的反驳:“你那算什么表白啊?含糊不清的,顶多算个预告。等出院正式确定关系前,你必须要正式地给我重新表白一次,不然我可不同意。”
她的语气轻松而充满了期待,听进方槐序的耳中却格外刺耳。
他清楚地知道母亲所患的胰腺癌有多凶险,一旦发现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出院简直就是一种奢望,孟瑶的话在他听来,更像是一种鼓舞。
他无奈,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认命般的平静:“我知道有多难治。”
“我知道,医生也跟我说过”,孟瑶点头,眼中带着光:“虽然治疗确实比较困难,但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你放心,我肯定会一会一直陪着你等着康复的。”
“跟你没有关系,你不需要承担这样的责任”,方槐序的内心更加愧疚,更加坚定不能再拖累她:“我很抱歉前一天说了那些耽误你的话,但我们现在还没有正式在一起,你没有这样的责任。”
“什么意思?”孟瑶终于察觉到他话语里的不对劲,疑惑地看着他。
“我们只是表明了心意,也说了现在还在考察期,所以不存在什么责任和义务……”
他狠下心,又察觉到自己的话语里的不对,两人现在是结着婚的,重新组织语言:“……就算是有关系,你也不要为了名声或者同情选择耽误自己的一生。而且我自己也有最好的医疗资源可以尝试治疗,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孟瑶彻底愣住了,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方槐序,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你是因为之前受伤的原因在怪我还是什么,不然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就放弃你?”
方槐序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坦诚自己的想法:“我亲眼看见过,你一步步走到现在有多不容易,更何况你现在已经有了更光明的未来,还有外婆需要照顾。”
他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语重心长地嘱托:“所以你不要再被这些事绊住,你未来一定会比现在过得更好,更轻松一些。”
孟瑶依然不解,甚至有些生气地直直望着他:“你到底在说什么?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他心中的理性和情感也在打架,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开口:“如果你要是实在觉得这个时候离开显得枉顾情义,那我也确实有个过分的请求。”
他垂下视线,艰难开口:“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按照你之前所说的回报那样,再亲我一次,就当做是这段感情的报酬了吧。”
“你在想什么?”孟瑶听不下去直接站了起来:“你先别说那么多,不就只是手臂受了伤吗?怎么说得跟遗言一样?”
她眉头几乎要皱成一团:“医生说你手臂的伤因为处理及时和彻底,现在很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灵活度也会受影响,可能无法再像以前一样进行一些精细操作……但积极治疗还是能尽力恢复成以前的状态的啊,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积极配合治疗,看看能不能尽量康复、你明白了吗?”
方槐序彻底愣住了,脑子一片空白:“手?”
孟瑶点头:“对啊。”
他微微睁大眼不敢相信:“只是手臂?”
“不然呢?”孟瑶看着他迷茫的样子哭笑不得,原来是误会了:“你以为是什么?绝症吗?”
方槐序的脸瞬间爆红,只感谢天色暗了孟瑶看不清他的脸上的变化,窘迫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下意识地别过视线,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尴尬:“我看你刚才那么紧张,又说什么心理压力,误会了……那你刚才怎么那么紧张?”
孟瑶这才明白闹了多大的乌龙,想着他刚才的话,笑也不是气也不是,语气轻松下来,但还是有些愧疚:“我紧张是因为,你毕竟是做医学研究的,我虽然不了解,但还是知道这一行对手的稳定度有要求,手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但你因为我受了伤,所以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方槐序因为她的话彻底放松下来,脸虽然还红着,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不忘安抚她:“我过去经历过一次事故,右手手掌受了严重的伤,所以才退居幕后开始做医疗研究的。”
他顿了一下,伸出右手给孟瑶示意:“所以就算这次落下病根也没关系,我早就做不了精密度高的手术和实验了,和你没有关系。”
这次换做孟瑶沉默,伸手细细抚摸着他温热的掌心,果然有一道不可忽视的伤疤,语气中的情绪复杂:“……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二十六岁的时候,比你现在还大两岁”,方槐序想到又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回想起自己刚才那番遗言和要求,耳根更加红地将手慢慢抽回来:“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要不早点休息?”
孟瑶应了一声,下一秒却忽然凑过来盯着他的脸坏笑:“那现在我们是不是该亲一下了?”
方槐序的脸刚退下去的热度瞬间又升了上来:“……什么?”
“你刚才说的啊?”孟瑶拦住他想要躺下的动作:“你说的,要我亲你一下。”
方槐序瞬间僵住,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你赖皮”,孟瑶立刻不满,学着他的语气:“‘我确实有个过分的要求’,你刚才说的那么清楚。”
方槐序被她复述得脸更红,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捂住那个胡乱说话的自己,他窘迫得声音越来越小:“那是因为情况不一样,我以为是没什么机会说了才……”
“才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