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路上已经和程澜交代了家里的人员结构。

　　他妈前几年被迫害死了，老头没续弦。

　　有一个二姐嫁到外地去了。

　　然后家里现在就是老头子和大哥一家四口住着。

　　大哥、大嫂十一年前为了保护五岁的女儿离婚，大嫂带着女儿回了娘家，避免了跟着他们一家一起下放农场受罪。

　　大哥在乡下结婚又有了个九岁多的儿子。

　　不过落实政策后，他和乡下的妻子离婚，带着儿子回城。然后又和前妻复婚了。

　　至于他自己，连女朋友都还没有呢。平时住在军营里，离得不远。

　　所以，挣的钱以后就给侄女花。排级的津贴有52元一个月呢。高煜他们连级听说能有60多。

　　女老板拿出皮尺量程澜的肩宽腿长等，把数字记下来。然后告诉他们卖凉皮鞋的地方。

　　高煜把五块钱的定金交了，女老板马上去裁布，然后坐到她的蝴蝶牌缝纫机后去缝制。

　　三人看了一会儿，觉得这手艺确实是靠谱的。

　　高煜和林景南又陪着程澜去看凉皮鞋。

　　别说凉皮鞋，程澜连皮鞋都从来没穿过。

　　她都穿布鞋和胶鞋。这会儿脚上就是一双回力小白鞋。

　　去到卖凉皮鞋的柜台，林景南指着一双白色带纹样的问她，“这双怎么样？”

　　她要白色的裙子，他们也明白是为什么。那就配白色的凉皮鞋吧。

　　程澜还是有些犹豫，怕是要二三十块呢。她以前在百货商店看过价格。

　　“不贵，给你们算批发价，18块拿走。”

　　程澜心头一动，比县城和小镇百货公司的价格便宜两三成了。这要是能弄回县城，一双能赚五块吧。

　　林景南道：“去坐下试试，也就小叔十天的津贴。没事的！”

　　他去南疆前是大头兵，6块钱一个月。如今可是鸟枪换炮了。

　　高煜看他两眼，他记得林景南还没拿到排级的第一笔津贴呢。

　　而且这家伙挣俩花仨的主。

　　不过，倒是挺有长辈样的。

　　等程澜被老板带去那边坐着试鞋了，林景南小声道：“澜澜没穿过皮鞋，但我上初一的时候我爹给我买过一双。我天天穿，给穿废了。她一心等着我的脚长了穿不了的时候捡去穿的，为此还给我擦皮鞋。结果还没到那时候就被我穿废了，补过又补，实在没法再补了。我那会儿也不知道怎么那么费鞋。她那段时间看到我都气鼓鼓的。”

　　皮鞋贵啊，两个孩子一个读中学，一个读小学。他还要在学校吃一顿午饭。

　　爹在柜台前看来看去，还是没舍得再给澜澜买一双。

　　乡下孩子也确实没几个穿过皮鞋的。

　　至于说男式、女式，乡下都是大的穿了小的穿，不讲那么多。

　　只要不是裙子或者男装的裤子这样要分性别的，一家子兄弟姊妹都能混着穿。

　　程澜换了两双鞋，这才找到最合脚的。

　　老板还送了她一双长长的、肉色的袜子，说是专门配裙子的。

　　林景南把钱付了，“走，咱们再到处看看。”

　　程澜拎着鞋盒子跟他们一起逛。这会儿身上的土布裤子，她不舍得用凉皮鞋配。

　　“哟，小高，这是女朋友么？”有个瞧着和高煜相熟的、将近30岁的解放军笑嘻嘻的打趣。

　　高煜赶紧道：“马胡子，别瞎说。这林景南的侄女，人家才14岁。”

　　高煜是一连的连长，马胡子是二连的。两人算是竞争对手，从在军营竞争到战场。都是火线提拔的。

　　有时候一场战役牺牲比较大，命大活下来的好些就都升官了。

　　马胡子听说小姑娘才14岁，还是高煜手下的侄女赶紧道：“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来来来，吃糖吃糖！”边说边从兜里掏了一把糖果出来。

　　他就是纳闷，全军的女兵甚至一些领导的千金都瞄上了高煜，他冷不丁从哪冒出个女朋友来？

　　而且穿的还那么乡土。

　　程澜面对递到面前的一把糖果楞了下，“哦，谢谢叔叔。”她从马胡子手心拿了一颗。

　　马胡子道：“甭客气，都拿着。怪叔叔看错了，别生气啊！”

　　这仔细看还满脸的稚气呢。

　　他就是刚才咋眼一看有那么高，而且高煜这么高冷的主，文工团之花都不怎么搭理的，今年陪着个姑娘逛起了批发市场。

　　下意识就以为是他女朋友来了。

　　高煜年纪不大、前途却大好。听说军中有大佬十分的赏识他，认为他是这次战役中冉冉升起的将星之一。

　　哦不只，他爷爷也是军中的一个大佬呢。而且这小子长得又高又好看的。

　　马胡子旁边是他来探亲的、怀孕的妻子艾梅，长得十分的秀美。

　　马胡子一心就想二胎再生个像她的乖女儿。不然也不会一掏就是一大把糖了。

　　这可是奶糖，还挺贵的。要是皮小子他可不舍得。

　　艾梅笑眯眯道：“小妹妹，都拿着吧。”

　　高煜和林景南赶紧招呼道：“嫂子好！”

　　军嫂都不容易！

　　马胡子有一次差点挨了黑枪。要是回不来，马嫂子这肚子里的可就是遗腹子了。

　　程澜这才道过谢，都装进了随身背的军用挎包里。

　　两边合在一起逛，程澜便扶着马婶婶。

　　半个多小时后去拿裙子，女老板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她还找了帮手给她打下手。

　　分成了几部分做，然后最后她用缝纫机拼接起来。

　　等她做好稍微熨烫了一下，就叫程澜去换。

　　那三个男人出去一起抽烟了。马婶婶坐这里歇脚，顺带看程澜换衣服。

　　程澜进去把裙子、袜子、鞋子都换上才出来。

　　除了大翻领的领口，女老板还给她做了蓝色的小领带。

　　配着她的两条鱼骨辫，特别的清纯。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的时候想起了《喜剧之王》的张柏芝。

第8章

　　马嫂子一拍大腿道：“我都恨不得把你的照片贴墙上天天看，让我闺女就照着你的样子长了。”

　　那三个男人也抽完烟进来了。高煜走第一个，他负责给钱嘛。

　　怎么说呢，第一眼就还挺惊艳的。

　　之前就知道程澜长得好看，但没想到换上海军裙能好看成这样。

　　他一时都有些愣住了，然后想到她才刚脱离儿童阶段又暗骂了自己两句。

　　他掏出两张大团结把钱付了。

　　等进到军区大院，把车停在林家的两层小楼房外，庭院里、附近楼上都很多双眼睛看了过来。

　　大院里的住户互相都认识的。

　　林师长前几天回来，就让大儿媳给收养的孙女准备房间、准备衣服，这事儿大家也就都知道了。

　　因此，程澜一来就很多人向她行注目礼。

　　林景南心道：幸亏听了连长的，先去捯饬了一下。

　　程澜大大方方地推开车门下车，见到林爷爷走出来忙上前两步，“林爷爷好！”

　　“好好——”

　　又对着站他旁边的中年男女道：“大伯好、大伯母好。”

　　林家的长子林景东、闫淑芬分别点点头。

　　闫淑芬又介绍道：“这是你林琅姐姐和林墨弟弟。”

　　林琅约摸162的个子，今年16岁了。

　　穿一条程澜刚在批发市场看到的淡蓝色的微喇牛仔裤和修身的白色衬衣，看着特别的洋气。

　　程澜还是头一次看到牛仔裤，上手摸过非常的扎实。比土布还扎实！干活应该很经穿。

　　不过现在看来那应该就不是穿着干活的。

　　林琅道：“程澜妹妹，欢迎你来家里。”

　　之前爷爷让妈妈去给这个新来的妹妹准备房间和衣服。

　　妈妈本来让自己从衣柜里找出前两年的、素色的衣裙和裤子等。

　　因为听说程澜14岁嘛。

　　大的穿了小的再穿很正常的，哪怕是她们这样的家庭。

　　结果爷爷就说她比自己还高几公分的样子，穿不了她前两年的衣服。

　　还给了四百块钱，让回头带她去置办，也给自己置办两身。

　　妈妈就只好从她现在的衣柜里扒拉了几身她不怎么爱穿的夏装先挂到程澜衣柜里，余下的等人到了再说。

　　只相差三公分，有些衣服也是可以穿的。

　　现在看来，她倒是比自己想象中的好多了，没什么乡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