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澜看堂叔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继续对支书道:“就留给村里的支部做办公室吧。”
村里的支部办公室年久失修,还真不如程家的房子敞亮。
听了这话,来送葬的村干部一个个眼睛都亮了。
他们都是听说村里还有这么一位隐瞒了军功的老英雄特地来的。
村里人都知道程澜爷爷当过兵,当初一走十几年。但看他只是回来务农,都以为他没混出什么名堂呢。
把房子给支部当办公室,这绝对是一个程卫东没法拦阻和干涉的决定。
他要是敢拦门不让村干部们进去办公,这些人能把他收拾到家。
这是真正的现管!
支书也是个眼明心亮的人,他看出了程(林)景南如今绝非吴下阿蒙了。
还有他那个姓高的战友肯定也不是一般人。
没见县武装部长对上他们都是客客气气的么。
听说如果不是程澜祖孙俩不想张扬,林景南也表了态,武装部长本是准备上报县委、县政府好好操办丧事的。
这样的年轻人没必要得罪。
另外,程澜这个决定对他自然也是有好处的。
于是他投桃报李的道:“行,那屋基就更名成你的名字。房子算是支部向你租的。不过,村上没钱,一年只能给你120块意思一下。以后有钱了,我再给你涨点。”
有钱他早就修办公室了,何至于下雨这里不漏那里漏的。
让人上房捡了那么多回瓦,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程澜点头,“都行,意思一下也好。我主要是图房子里有人活动,不会朽烂。”
程卫东气得都要冒烟了。
程(林)景南这个狼崽子长大了,惹不起。他要带走澜丫头自己只好由得他。
这里已经损失了一大笔彩礼了。
现在,连房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可是,面对村干部和程(林)景南、高煜逼视的目光,他也不敢发作。
这个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村上很快兑现承诺,把屋主的名字改成了程澜,十张大团结也给了她。
气得程卫东在家大骂程澜是克父克母克全家的丧门星。
又骂程澜爷爷脑子糊涂,既然有军功那个时候就不该回来。
在军营里当个军官,他也能沾光啊!
就算不留在军营,回来也别闷不吭声,大小弄个干部当啊。
居然回来修地球,真是脑子不清楚!
‘砰’地一声,他家房门被人踹开。
林景南道:“我正愁没由头揍你呢。毕竟下次要再见面,又不知道是哪年了。”
程卫东色厉内荏地道:“你敢打我!解放军打老百姓了——”
随着他大声喊叫,一棍子落在他嘴巴上,牙都给他打掉了一颗。
不过,动手的是并不是林景南。他穿着军装,确实要注意影响。
众人过来看到,就是程澜七伯家的堂哥程潇在动手。压着程卫东打,压得他还手之力都没有,只能抱头鼠窜。
不过,林景南也没有拉架,袖手旁观。
治保主任道:“怎么啦?”
程潇道:“他骂叔公糊涂,没留在军营里当官让他沾上光。又咒骂澜澜克父克母,大搞封建迷信,我收拾他。景南叔可没有动过手,他污蔑解放军!”
他是因为即将要去参军了,找林景南这个大不了几岁的小叔打听军中情况,然后一道跟着过来的。
他打程卫东,这是程家内部的事。顶多说他以下犯上。可程卫东还骂已经亡故的亲叔了呢。
搞封建迷信给人安丧门星的罪名也是拉历史的倒车。
而且,程卫东瞎喊‘解封军打老百姓’这性质可就恶劣了。
这是破坏军民鱼水情啊!武装部的肖同志还没有离开呢,支书在拉着人家问今年征兵的情况。
听说程澜招呼了他一会儿到家吃午饭。
治保主任其实怀疑林景南是故意的。他知道程卫东非常不满,肯定会口出恶言。故意带着程潇来这里晃悠,找到个可以揍人的由头。
不过,程卫东瞎喊的话确实很严重。回头闹开了他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把手一背,“把他带到打谷场去!去请支书和肖同志也来。”
村里有什么大事都是在打谷场上宣布的。
几个年轻人上来,扭过程卫东的两只胳膊就朝打谷场押送。
治保主任对林景南道:“林同志也一起过去吧。”
第6章
程澜这会儿由赵柯陪着去学校办转学手续了,顺道拿回自家存折。
高煜毕竟是刚出院就受了大累,在医院里睡了一天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就留在了程家客房继续休养生息。
吴老师对程澜道:“想不到是你先离开这个地方。不过,我们还是可以约北京见的。”
“好的,老师再见!”
赵柯帮着程澜把所有的东西拿到车上开回来。
两人一进村就看到打谷场十分的热闹。见到七伯忙停车一问,才知道程卫东要在台子上做检讨。
不深刻不能下台!
至于检讨得深不深刻,由武装部的肖同志来评判。
他听说了程卫东瞎喊的内容可恼火了。
七伯道:“不够丢人的!你说你爷爷才给老程家挣回来的荣誉,转背就让他破坏了。”
因为叔的事迹,村里人对姓程的都高看一看。这拉后腿的立马就跳出来了。
程澜闹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嗤笑一声,“他以为耍无赖什么时候都管用么?”
她没留下看程卫东丢脸,径直回家去了。
程卫东丢脸,她也长不了脸。
家里还有客人,她得回去做饭了。
至于他咒骂的,她当然不是不在意。但是这时候没必要跟他掰扯这个了。
掰扯这个,反而是转移视线帮他脱罪。
程澜叫了七伯一会儿来家里吃午饭,顺便帮忙陪下客人。
一是答谢七伯在爷爷病重期间和离世后的帮助,二是小叔还吊着胳膊呢,也不能喝酒。找他来陪着肖同志还有支书等人喝酒。
七伯满口答应。
哼,原本她还不好略过程卫东不请。如今他讲了那样的话,名正言顺不用理会他了。
路上遇到程昕,她这两天没出摊。
听说程澜要回去做饭她道:“你别做了,等我来做。你这两天也累得慌,坐下歇歇,收拾收拾东西。”
程澜的精神确实是强打起的。
累是其次,主要还是悲伤。奶奶和父母都走得早,她是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长大的啊。
虽然中途有小叔,但爷爷真的是她最重要的亲人了。
程昕眼眶也有些红。
叔公临终还惦记她没娘家,担心她以后受人欺负。
她知道他的意思,外头很多人听闻她作风不好。如果再没娘家人撑腰,就更多人敢欺负了。
他老人家是担心自己走了,景南和澜澜又离开,程家人就都把她当外人了。
不过,她亲爷爷还是了解她的。如今不想和他们走动的是她。
他们看她现在能挣钱了,倒是本来就有修复关系的想法。
程昕道:“走,上我那儿拿菜去。我那儿荤素都有,你今天哪有时间买菜去啊?”
程澜道:“我家的鸡鸭预备全都杀了。招待小叔、高叔叔、赵叔叔,再请帮着处理我爷爷后事的干部们一起来吃。另外,准备把村里的五保户们也都叫上。那么多人吃饭,昕姐你不说话,我也要来找你帮忙做饭的。”
那些鸡鸭和田里的菜留着回头也是要被堂叔祸祸了,不如她大方点都请人吃了。
程昕道:“嗯,也行。走,我和你一起去田里找菜,把杳杳也叫上去帮忙。”
程澜便下了车,“赵叔叔,你先回去吧。我去田里找菜。”
赵柯点头,“成,我回去帮你把火先烧起来。要杀鸡鸭也得烧热水吧。”
“没错。”
程昕先带着程澜到自己家里,塞了一百块钱给她,“到了别人家里,手里松动些好。拿着,别跟姐客气。我还有呢!”
去年12月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她就开始做生意了。做了三个月,差不多赚了两百块。
程澜想了想,“也行。等那个坏蛋吃了枪子,你们就赶紧上成都来。我到时候地皮子可能踩熟了,就在附近帮你们找房子落脚。”
“你去了写信回来,把联系地址写上。嗯,去了别人家,说话中听些,眼里要有活。有什么龃龉不是大事就退一步,毕竟不是自己家。等你考上大学就好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