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雪临怔了怔。
男生似有言外之意,但也可能是她多想,她暗笑自己一下:“一个箱子就够我受得了,还要再加一只,这到底是旅游散心还是负重前行?”
并非她异想天开,回过头的下一秒,她听见芥川纮在她身后说:“马喽的假期还没有结束。”
还好他看不见,简雪临任由自己放肆地笑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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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柯南大电影同款酒店,普乐美雅无需探索,大堂足够打卡,钟楼盘踞墙角,外围就是海报,十分便利。
但对于多次陪程放参加大型漫展的简雪临而言,一楼的布置略显简陋了,匆匆参观完毕,简雪临再度深悉现实想象的落差。
她按捺住这一点失望,能订到酒店都是天选之女,她要知足常乐:“这边很方便,旁边就是JR站。”
“是啊,”芥川纮领她走向前台:“如果想要去洞爷,我也会陪你。”
“还是先把函馆玩完吧,”简雪临掏出行程表,开始憧憬今天的去处:“我们下午要去小丑汉堡,是吗?”
正与前台对话的男生,自如地切回中文:“是啊。”
“我们这次能住同一层吗?”她交出护照,朝台面张望。
芥川纮抱歉地说:“依然不是。”
他转过头去,继续跟前厅经理交涉,对方微笑颔首,几次扫向简雪临,最后给了芥川纮两张房卡。
他分出一张给简雪临。
她已经拿到自己的,不知其意地接过:“这是?”
芥川纮回:“我房间的房卡。”
简雪临睁圆双眼,看看他垂下去的左手:“你现在手里的也是?”
芥川纮说:“是。”
两人并排往电梯走,简雪临侧目:“她怎么愿意给你两张的?”
芥川纮说:“我说我的中国朋友来看望我,日语很糟糕,人生地不熟,可不可以多给她一张我的房卡,万一她需要帮助,方便来我房间找我。”
“你日语才糟糕呢。”简雪临气急,小学鸡反弹。
日本人满头问号。
简雪临耳朵热烘烘,一言不发地等轿厢下降。
电梯门往两边打开,两个人都没有动,芥川纮瞟她一眼,做了个“请进”的手势:“douzo(请)?”
简雪临小声:“八嘎。”咬着唇进电梯。
芥川提着行李箱跟紧,“日语很好,我听到了。”
简雪临哼笑一声,让两张房卡在背后交叉,相互磕碰。
电梯空间不算逼仄,更无旁人在场,她俩却只占领一隅。简雪临注意到了,视线丈量二人间距:“芥川先生,说好的日本人很有边界感呢。”
芥川笑了一下,敛目示意她手里的东西:“有边界感的人,不会同意另一个人自由进出他的房间。”
简雪临把房卡拿高,一副“还给你”的不屑架势:“那……还给你?”
芥川纮微微倾身,定睛:“你给错了,这是你的房间。”
有么,简雪临将两者摆到眼前对比——哪有,她根本没弄错,她给出去就是他的复制版。
再抬眼,就见男生注视着她,笑意盈盈。
轿厢率先停在芥川纮的楼层,简雪临不再打趣,也学他上来之前的动作:“douzo。”
芥川纮头也不回地带着她的行李箱出去。
简雪临反应过来,追过去:“喂,我的东西!”他是强盗吗?
男生背对她,耸肩闷笑两下,才回过头站等。待她停来跟前,他示意走廊尽头那间,属于他、更属于她的客房:
“要试一下好不好用么?”
第17章
第十六场雪
“嘀——”一声,简雪临成功解锁芥川纮的房门,她瞥他一眼:“应该没问题。”
她顺势走进去查看,“我们的房型一样吗?”
男生推着行李箱紧跟其后:“应该是。”
简雪临拿回自己拉杆箱:“这边酒店比札幌的大。”……至少过道容得下两个人,芥川纮停在她身边,也不用像吸管里两颗挤不动的珍珠。
趁着他将自己的行李箱推进去,简雪临举手,抓两下空气道别:“我先走了,拜拜。”
芥川纮叫住她:“不坐一会儿吗?”
简雪临站在原处:“我房间可以坐啊。”
芥川纮眉尾微微耷拉,眼底露出某种受伤:“我以为我们已经亲近了。”
简雪临顿舌。
下垂眼滚出地球。
真的很犯规。
“我……”她张口解释:“我得先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两个箱子很占地方。”
她示意他身侧的黑色行李箱:“你不用整理么?”
芥川纮没有说话,径直走过来,拖走了她的,又将自己箱子卧下,把简雪临的垒上去:“这样就解决了。”
简雪临心悦诚服,终究不忍回绝他。她看看手腕的智能表:“就坐半小时。”
他笑了笑,越过她去卫生间洗手,再出来,他说:“我为你泡杯茶?”
简雪临挑选起茶包,读不懂上边的日语。
“介绍一下。”她把收纳盒推过去。
烧水的男生走回来,一一说明,简雪临瞟着他:“你会茶道吗?”
她模仿以往在日剧里见过的动作,一把不知名的刷子,在一只茶碗里,打蛋似的使劲搅和:“做出来绿油油的那种。”
芥川纮看她脸:“我会书道。”
“书道?”
芥川纮换成便于理解的回答:“就是书法。”
“哦——”简雪临长长地应了一声:“原来这在日本叫书道。”
芥川纮唇角微弯:“雪临小姐呢,小时候学过什么?”
简雪临抿了抿唇:“奥数和乒乓球算吗?”
芥川纮笑意深了,用标志的英文问:“Olympic?”
简雪临瞠目:“为什么你没有口音?”
不等芥川纮回答:“也不奇怪,你中文都没有口音。”
她后知后觉,嘟嚷出声:“话说,你怎么一会儿就换一种方式叫我?”
芥川似未理解:“什么?”
简雪临说:“有时叫雪临小姐,有时叫简雪临,有时又叫雪临,你自己没发现吗?”
烧水壶直逼沸点,咕嘟咕嘟作响,芥川纮不紧不慢道:“不同的称呼,代表我对你不同的心情和感情。”
简雪临紧一紧眉心,一脸“看你能说出什么名堂”:“请赐教。”
“雪临小姐是想要尊重地亲近,简雪临是想要平等地亲近,雪临是想要自然地亲近。”
简雪临笑出声,又问:“那今早车里的yuki-chan呢?”
芥川纮顿了顿,“是想要密不可分地亲近。”
简雪临的莞尔戛止了,有烫意从她耳后往双颊蔓延,她羞赧地抬声:“你很讨厌哎!”
情话信口拈来,显得她这个恋爱小白蠢笨无比。
“不准说了,芥川纮。”她佯凶道,除非她能做到有来有回,势均力敌,不然她才不要被牵着鼻子走。
男生在她对面入座:“看来雪临小姐选择了平等地亲近。”
简雪临双手捧过他递来的热茶,啜一口:“平等是一切关系的基础。”
芥川纮赞同。
简雪临发觉他并未给自己斟茶:“你怎么不喝?”
他笑起来总是善良而和煦:“我选择对当下的雪临小姐示以敬重。”
—
简雪临假意在房间午休半小时,实则一分钟没睡着,两点半,他们准时出发前往八幡坂,途中会经过金森仓库。
来时的晴好在午后大打折扣,天边云团堆积,雪地一下子被拉低色温,由暖转冷。饶是如此,简雪临也从未在国内见过阴着天,都如此蔚蓝的海水,风很大,顶起一荡一荡的浪尖,码头布满散步拍照的游人,渡口船只成群,白鸥绕帆盘旋。
简雪临戴上了羽绒服帽子,否则难抵不讲道理的海风。
尤其她今天没穿高领衫,全靠绕成三道的围巾御寒。
“好冷啊——”她缩着脖子,嗡声感叹。
海岸未设扶杆,行人络绎的缘故,雪地已被碾成小型露天溜冰场,接连目睹两人摔个大屁兜,简雪临选择远离大海。
他们沿着海岸徒步。
芥川纮是本地人,对路况习以为常,而简雪临真正体验到“如履薄冰”的滋味,小心翼翼地扯着身边人衣袖移行。
“雪临,”芥川纮偏头看她,建议道:“你可以扶着我走。”
简雪临瞥他一眼:“你怎么不说背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