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从外地过来的吧?我们这个这个犄角旮旯的小地方,一年也看不到多少生人,不过我们镇上风景挺好的,姑娘可以多转转。”
“安全问题你不用担心,咱们镇上一年都没多少外来人,只有青城市内的人偶尔过来散散心,挺安全的。”
“我喜欢聪明人,颜宁,你聪明吗?如果你聪明的话,不会还坐在我面前。”
茶铺老板娘说,镇上一年也看不到多少生人,她让中介小哥安装监控时,他说镇上一年都没多少外来人,所以,雾溪哪儿来的旅游业……
怪不得,怪不得,颜宁大笑。
陆砚清将照片爆出去,Lumina第一个与她解约,以Lumina的影响力,其他品牌也会跟着一起解约,坠入低谷,所以她便有了休息的时间,而米诺恰巧又为她推荐了雾溪茶山。
沈德望查到她去雾溪茶山,连夜让人买下她提前订的房子,让中介引导她去陆砚清的隔壁,回到燕城后,又让一系列的品牌告她还违约金,这样,经济困境下,她只能受制于他。后来,沈德望带她去参加饭局,搭上了认识陆家的宋明宏,沈德望了解她,以她的性子,陆砚清回燕城的宴会,政商名流云集,她费劲心思都会去的。
她先前还想,以她如今的影响力,各大品牌怎么会因为一则子虚乌有的绯闻解约。
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
颜宁笑得泪流满面,笑得胸腔震动。
景帝、梁王、王美人,三方势力牵扯着,阿棋最大的野心,不过是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沈家,陆家,颜宁最大的野心是想赚钱拿奖,她为什么那么想赚钱?因为17岁她明白,所有东西在权势面前都是虚妄,母女可以翻脸,爱情可以退让,但她总得给漫漫人生找点奔头,所以她一遍又一遍麻痹自己,要赚钱,要拿奖……
可到头来,阿棋还是阿棋,她还是她。
死的,不过是一颗棋子,不过是湮没在历史中的一粒尘埃。
月暖日寒,来煎人寿。
颜宁躺在地上,明媚刺眼的阳光照进来,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宛若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在她心里,燕城再遇见,虽然最初接近他的目的不单纯,虽然有一纸协议,但她好像从来不觉得他们是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她以为,有雾溪那两个月的相处,他们之间……多少是有些感情的吧?
但是没想到那两个月也是假的。
颜宁笑得眼睛血红,记忆是很容易出错的,现在再回忆起雾溪的那两个月,她竟然分不清到底是真实的故事,还是她自我拼凑的梦境。
她曾经对沈西皓说:亲爱的,爱是可以演出来的。
而现在,陆砚清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干枯的笑,颜宁笑得喘不上气。
十年来,心里只进来这么一个人。
果然,爱要面目全非才好看,爱要哭到嘶声力竭才好看,爱要心死才好看。
第65章
深夜,陆砚清回到清园。
黑暗没有一丝光亮的别墅如同一座坟墓,陆砚清踏着夜色,一步一步没入黑暗。
卧室的灯打开,床上空空荡荡,没有人。
陆砚清在门边站了很久,像签完协议后第一晚回来那样,站在门边看着卧室的陈设,到处都是她的东西……
过了许久,陆砚清来到床边,仰躺着倒在床上。
京郊的废旧仓库里,她拿刀划伤自己的脸,回去的路上他在想,如果是演戏,也太逼真了,如果不是,那她是不是也对他有了感情?
初雪那天,她说爱他,他不知道该不该信,但心已经做出了选择。
为了逃避她,他去了纽约,可她出现的那一刻,他看清了内心的欢喜。
除夕夜一起在厨房忙活,那一刻的温暖,他想留住。
……
陆砚清笑了,她说的话有哪句是真的?哪一刻是真的?
迷宫的尽头是另一个迷宫,陆砚清仿佛身处无数镜子当中,刚要走上前看那面镜子里的场景是不是真的,便碰了个空,最后,无数镜面化作炭火的余烬,烧作一片荒原,什么都不剩。
全都是假的。
她就这样,织了一张情网,看着他一步步陷入,最后再和沈西皓成双入对出现,揶揄他,嘲笑他。
胸膛起伏着,陆砚清笑着攥紧了拳头。
这场棋局,他没有输,他按照计划甚至是提前将沈德望送进监狱,一切都和预计的分毫不差。
对,是他赢了,是他赢了。
.
深夜,沈西皓站在门外,门内静悄悄的好久都不曾有动静,他越来越心慌。
“颜宁?”
“颜宁,你开开门。”
“颜宁!你说句话让我听见!”
沈西皓顺着猫眼往里看,着急地拍打着门。
“吵什么吵?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隔壁的邻居打开门,不满地看着沈西皓,沈西皓不由分说地转过去十万块钱,邻居讪笑着关上了门。
“
颜宁!你要是好好的,你跟我说句话,不然我现在找人来开锁了!”
沈西皓剧烈地晃着门。
下一秒,门打开了,楼道的灯光映着颜宁苍白的脸。
沈西皓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上前:“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们去一个没人的地方,你想去海边,我们就去海边,你想去山里,我们就去山里,我们现在就走,好吗?”
颜宁看着沈西皓,十年前他也这样说过,她拒绝了。
“你走吧,我哪儿都不去。”
干涩的嗓音,声音刚飘出来便散了,沈西皓听得不真切,刚要上前,门又关上了。
昏暗中,颜宁回到卧室,躺在那张她年少时睡的床上,蜷缩着身体,安静地闭上了眼。
那个被陆砚清一束光映亮的女孩儿,缩回了她最安全的壳里,沉沦在了更幽深的黑暗里。
沈西皓看着紧闭的大门,手机传来震动。
“沈总!董事长在去机场的路上被警方带走了。”
沈西皓皱眉,但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眉头又平了:“因为什么?”
平静的语调,还没有电话里李宗的声音急切,李宗愣了愣:“涉嫌多个罪名,从警方的态度来看,我怀疑……”
后面的话李宗没说完,但沈西皓听懂了。
挂断电话,沈西皓重新坐在门外地上,拿起打火机点了支烟,楼道的声控灯灭了,黑暗中只剩一点猩红。
颜宁恨他,他不恨吗?
也是恨的。
天蒙蒙亮,地上落满了烟灰,沈西皓在门外守了一夜,他拨了董琳和彭磊的电话,两人很快到了。
“董琳,之前的事我跟你道歉。”
董琳看都没看沈西皓一眼,她过来,完全是担心颜宁。
沈西皓没在意她脸上的讥诮,继续道:“你想办法让她给你打开门,最近寸步不离守着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董琳皱眉。
沈西皓沉默,那一桩桩一件件,又该从何说起。
“一两句说不清楚。”沈西皓又看向彭磊,“这段时间一定要照顾好她的安全。”
彭磊点了点头。
沈西皓说完离开了,再恨他,又能如何呢。
太阳东升西落,日复一日,颜宁一直没有开门。
房子里,实木家具和蓝白条纹床单被光照着,素净的碎花门帘随风飘动,一切都还是十几年前的风格,时间在这间房子里似乎停止了。
卧室窗边的书桌前,颜宁像十年前那样坐在书桌前看书,澄明的日头照着,黑发如瀑垂落,以往那张明艳动人的脸,现在苍白寡淡。她像是关闭了五感,感觉不到外界的一点声音,只自顾自地看着书,不悲不喜,不嗔不怒。
对面的楼上,彭磊放下望远镜打给董琳:“还在那儿看书呢,半天没换一个姿势,这都第三天了,得让她吃点东西。”
“我找人来开锁。”
一个小时后,董琳让人把门打开了,彭磊提着热粥和各种食材水果进来。
董琳推开卧室的门,放轻了声音:“宁宁?出来吃点东西吧。”
颜宁扭头,看到董琳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董琳一愣,她和彭磊这三天来不间断地敲门,她都没听见吗?
“这么久没见你,想你了来看看。”董琳笑着,尽量不刺激她,“快来吃点东西。”
“不太饿,不吃了。”或许是那天的花太甜,到现在颜宁都感觉不到饿。
三四天没进食,怎么能不饿呢?
董琳上前搭在颜宁肩膀上:“走吧,就当陪我吃点。”
董琳说着将颜宁拉起来,走到餐厅,拉开椅子让她坐下,颜宁手里依旧拿着书,没有放下。
“看什么呢?”董琳一边给她盛粥,一边笑着问她。
颜宁微笑:“我爸以前的旧书,没事拿出来看看。”
“粥太多了,我们分一半好吗?”董琳将半碗粥放到颜宁面前。
颜宁从书上移开眼,点了点头:“好。”
彭磊看她动筷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也饿了大半天,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然后浓郁的骨汤便在口腔内四散开来。
他刚要阻止颜宁,叫她别喝,就见她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