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痛了先需要我。”
第79章
路灯昏黄,雪花在光晕下簌簌飞落,有种穿越时空的梦幻。
接触到路灯的那一点昏黄,陆砚清的眼眸像被放慢的长镜头。
那年燕城的初雪,她说爱他,纽约的雪夜,他说出一个“爱”字。而如今,又一场雪落下,他们竟生疏到毫无瓜葛。
绚丽的烟火落幕,还给夜空一片沉寂。
陆砚清望着黑漆漆的夜幕,看不到一点光。在那踽踽独行的黑暗里,哪一刻?他们会再次相拥?
这个问题,陆砚清找不到答案,心像悬在虚无之中,空茫茫的一片,找不到一点支撑。
她说体面点,别纠缠。所以,他只能遏制住所有偏狂的欲望,远远看着她。偶尔出现在她面前,她不嗔不怒,眼里淡得像是没他这个人。
三十多年的人生中,他确定自己是个很有耐心毅力的人,但这份耐心,只对学习工作而言,在感情上,他向来奉行所有关系只是个社交词汇,从不强求。
但是对她……他到底爱她什么?
大雪纷飞中,陆砚清深深思考着这个问题,只是还没想到答案,她的名字和面庞刚出现在脑海中,心里便一片潮湿,一片愧疚,一片无法填补的酸痛。
这辈子,把她交给别人,他不放心。
他想拔掉她心里所有的刺,疗愈她心中的所有伤口,只是沈德望这根刺除了,她为什么还是没有愈合?
颜宁,你为什么还是不快乐?
静谧的夜里,雪花不断飘落,不断堆积,至始至终,颜宁都没有往楼下看一眼,甚至不曾往窗前迈一步,她关掉音乐,手机关机,隔绝了一切。
天光大亮,世界变成白茫茫的一片,这时,陆砚清手机突然震动,打破了长久的寂静。
眼眸微动,陆砚清连忙拿起手机,但看到屏幕上的名字,眼底的波澜又悄然退去。
“回家吃饭。”陆墨扬没好气地说。
陆砚清声音淡淡:“你们吃吧。”
“……真不打算回家了是吗?回过头来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可笑?”
“墨扬,我很清醒我在做什么。”
说完,陆砚清挂断了电话,他抬头望着三楼紧闭的窗帘,过了一会儿,驱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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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一处偏僻的房子里,姜如玉目光呆滞地坐在沙发上,门铃突然响起,惊碎了三个月的沉寂。
姜如玉抬头看去,在她的犹疑中,门铃又一次响起。
顺着猫眼往外看,看到门外的男人姜如玉微愣,打开了门:“有事?”
陆砚清看着站在门边的姜如玉,短短两三个月不见,她似乎苍老了很多。
“方便进去吗?”
姜如玉静静打量着陆砚清,过了片刻,微微侧身。陆砚清抬腿迈进房门,屋子不大,很干净,但是空荡荡的,没有家的气息。
陆砚清坐在沙发上,姜如玉给他倒了杯水。
“为什么不去找她?”陆砚清看着坐在对面的姜如玉。
姜如玉微微低头,唇边的笑带着苦涩:“以什么身份去?沈德望不同意离婚,就算他死了,我都还和他在一个户口本上,我永远都不干净。”
陆砚清抬眼,她的母亲是爱她的,只是这份爱,被时间和隔阂磨成了另一种样子。
“当初,你为什么要打她一巴掌?”每每想到这里,陆砚清都难以呼吸。
姜如玉看着自己的右手,眼逐渐泛红:“不然呢?和沈德望撕破脸皮,他会怎么样?或许连装都不装了,我不敢赌。”
陆砚清沉默了,过了几秒,他开口:“但至少,你要让她知道你是爱她的,你不应该把她逼到绝境。”
“你不是我,不会理解我的难处,再者,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我没脸见她,也没脸回原来的家。”
陆砚清看着姜如玉的脸,出神看了许久,颜宁继承了她的五官特点,但她却没有女儿一半的勇敢。
“颜宁的性格像你,还是像她的父亲?”陆砚清问。
突如其来的问题,姜如玉愣了愣,回溯着记忆里的片段:“像她父亲,总是一副温温吞吞的样子,现在……”
姜如玉正说着顿住了,现在……像谁呢?好像谁也不像。
姜如玉长久的沉默,让陆砚清心里的那片潮湿泛滥成灾,他沉沉站起身:“明天这个时候,去陆合找我拿离婚协议书。”
说完,陆砚清起身离开,直到房门关上,姜如玉都没缓过神来。
真的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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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不亮姜如玉就出门了,凛冽的寒风中,她在陆合楼下等了又等,八点一到,她立刻打给陆砚清。
但陆砚清正在去看守所的路上,昨天安排人去见沈德望,但无功而返。
即使没有姜如玉那些证据,沈德望也会被判处死刑,但是他却恨毒了姜如玉,被向来温顺的枕边人咬一口,这滋味着实
不好受,所以看见那份离婚协议书,他大笑着撕了个粉碎。
“你想要什么?”陆砚清问。
“现在了,你觉得我还想要什么?”沈德望看上去平和,但身体每一处都透着焦躁。
陆砚清看着他时不时抽动的手指,还有那满头的白发,微笑说:“你用不着了,但你还有儿子。”
沈德望僵住,他们父子关系不好,他被捕后,关系反而好了。
“最高人民法院的复核应该马上就结束了,你一死,夫妻关系自然消亡,所以,我这是在给你机会。”陆砚清不紧不慢地开口。
沈德望沉默了很久,哑声道:“沈氏百分之五十的产业,留给他。”
“好,签吧。”
陆砚清没有犹豫,手指放在离婚协议书上,沿着桌面推至他面前。
看着沈德望签字,陆砚清眼里无波无澜,原本他的计划是将沈氏全部收入囊中,可她说,给沈西皓留条活路,于是,他将沈氏海外的资产留给了沈西皓,条件是永远不能回国,他要让他再也无法出现在颜宁面前。而现在,又给了他百分之五十。
好像所有人都在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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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合的会客厅里,姜如玉坐立不安等了很久,终于,门被推开了。
陆砚清将离婚协议书递给她,姜如玉看到签了字按了手印的协议,眼泪瞬间流下来,豆大的泪珠洇湿了字迹,她连忙抬手擦掉。
陆砚清递上一张卡:“卡里有一笔钱,你可以对她说,这是你这些年为她存的,另外我以你的名义给她设立了信托基金,每年会定期收到一笔钱,你告诉她,别那么拼,累了就歇歇。”
姜如玉微愣,她看着陆砚清,原以为他是另一个沈西皓,偏执,自负,对颜宁好,最终目的不过都是利己。而现在,姜如玉发现面前的人不太一样,该想到的、不该想到的,他都考虑到了。
“陆先生,谢谢你为我争取到这份离婚协议,按照以前,我非常愿意你们在一起,但是现在,我更想让她过平凡人的生活,当然,这都要看她自己的意愿。”姜如玉看着陆砚清手中的卡,“我知道你是想缓和我们母女关系,但卡就不用了,她很聪明,知道了会不高兴。”
陆砚清的手悬在半空,慢慢垂下:“你去吧,别让她等太久。”
“谢谢。”姜如玉微微颔首,起身离开。
“等一下。”
姜如玉刚走到门边,她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陆砚清。
陆砚清站在落地窗前,曾经,他就是站在这里听吴姨讲她过去的十年。
“您有时间,和我讲讲她小时候的事吧。”
低低的声音传到耳边,姜如玉莫名觉得高大的背影很落寞。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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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宁窝在阳台单人沙发上看书,这时,门铃声响起,她一动未动,面容宁静翻着书页。
“宁宁。”
听到声音,颜宁指尖顿住,遥遥看向玄关,但许久都不再有动静。
姜如玉站在门外,不知道她不想开门,还是家里没人,过了片刻,她又按下门铃。
“叮咚——”
颜宁起身,望着紧闭的门缓缓走过去,这扇门打开,又能如何?
姜如玉正要继续敲门,门在这时开了,两人相对无言,过了许久,颜宁侧身让她进来。
客厅里,水冒着热气,澄明的日光照在地板上,又反射到墙上,室内明晃晃的一片。
“那之后,我看了很多书,大多都是心理方面的,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书上列举了很多病理性和心理障碍因素,但无论哪一种,我觉得都不是答案。”颜宁出神望着那杯水,声音平淡。
“从你出生到现在,我对你的爱没有停止一刻。”姜如玉低着头缓缓道。
“处处把我当作筹码讨好沈西皓也是爱我吗?”再说起这些,颜宁心里很平静,“这些年,你在我心里的样子很清晰,两面三刀、贪慕虚荣、毫无底线,虽然那天你走向审判席,但是抱歉,我实在不知道将你和哪个形象联系起来。”
“我对你不好,西皓才会心疼你,你只有和他在一起,沈德望才会绝了那个念想。”
颜宁笑了笑,心里五味杂陈,但渐渐的,又化作一片荒原:“只是因为这个吗?难道对沈家的钱没有一点兴趣?”
姜如玉沉默不言,目光看向窗外:“你还记得去沈家前那半年的生活吗?”
随着姜如玉的声音,颜宁的思绪飘出去很远。父亲的工资不高,家庭条件也一般,那些年为爷爷治病,也没有存下什么积蓄。父亲去世后,爷爷重病,抚恤金很快花完了。那段时间放学回到家,她能明显感觉出来饭菜的拮据。
颜宁看着姜如玉,那段时间,她很难。
“你爷爷家的院子里有颗梧桐树,还记得吗?”姜如玉又问。
面对她没来由的问题,颜宁晃神,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院子里那棵梧桐树,长得很好,但是长到天它也只能在院子里,后来因为遮阳,你爷爷把它砍掉了,这就是它的命。宁宁,如果你是一棵树,我要你长在旷野,长在峰顶,长在养分最充足、阳光最热烈的沃土,而不是那方小院子。”姜如玉转过头来看颜宁,“这样,就算你以后恨我,也得在金窝银窝里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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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就是我觉得,之所以安排他们分开这么久,不是说要怎么怎么“虐”,虐对两个人来说都不好受,所以我的想法是,在这个过程中,让男主把女主丢失的过去找回来,我倾向于用爱去化解。
应该还有三四章,周日多更一点正文就完结啦,发个红包[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