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你到时候就一点也不想见我吗?”
“不想。”
她小心地从柜子里钻出来,扑到了他的怀里。
“为什么,我觉得你在说谎?”
裴斯律的内心有些激动,可是又不敢表现出来,生怕再把她重新吓回到柜子里。
他甚至不敢去轻易地回抱她,只是任由她这样抱着。
良久之后,陈酒酒趴在他的肩上,小声地说道:“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敢再抱任何人了。原来,是可以的。”
其实,经历过蓝小波那件事后,她没有想过再去抱别人。
刚才只是心里觉得很难过,就忍不住抱住了他。
抱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已经从柜子里出来了。
裴斯律虽然也很不喜欢她去抱别人,倒不是因为嫉妒,只是觉得这样对她不好,也很容易让别人对她产生异样的眼光。
可是,此刻,他却希望能继续像原来那样,勇敢地去释放善意,拥抱每一个需要她的人。
他很轻地用手环抱住她,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你可以去拥抱任何人。”
那天晚上的事,并不是她的错。
错的人,是蓝小波。
他从一开始,就在利用她。
裴斯律大概能理解陈酒酒以前,在拥抱每一个人时的心情。
她并没有把他们当成异性,甚至是当成人类来看待。
只是当做很可怜的生物。
没有人会预料到,在治愈伤痕累累的流浪猫时,会猝不及防地被猫抓伤,在拯救奄奄一息的流浪狗时,会被狗猛扑过来反咬一口。
她只是从它们湿漉漉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被需要。
刚好它们在她靠近前,又表现得十分温顺,让她没有半点防备的心思。
至于男女的感情,她有不了一点,至少对他是这样的。
“真的可以吗?”
他轻拍着她的背哄道:“当然可以啦,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不能因为他,就放弃对万物的爱。他怎么配影响你爱这个世界呢?”
她抱着他说道:“谢谢你。”
“那要不要吃点东西呢?”
她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想先洗个澡,我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澡了。”
他低声笑了一下:“是的。你现在像个脏脏包。”
“怎么会?就算是几天没洗,我也是很香的。”
他逗她道:“那就不要洗了。”
“呃,还是洗一下吧。”
裴斯律扶着她从柜子里出来,在帮她准备好换洗的衣物后,交给她一把特制的粉色小枪。
“这个杀伤力很大,你拿着玩。”
他担心她在洗澡的时候会害怕,特意给她准备的。
她往后退了几步:“我不要。”
“没关系,拿着吧。”
陈酒酒再次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伤人的东西,哪怕,是用来保护自己的。我不想看到任何人的死亡,哪怕是蓝小波,他,他挺可怜的。上天没有给他被爱的机会,就让他这样死去了。原来,真的有人,执迷不悟了一生,都没有好好被爱过,更没有爱过别人。”
她并不是局限在自己和蓝小波两个人的关系,来看待他的死亡。
而是以神性的角度,来看待一个凡人的消亡,不自觉地流露出悲悯。
世间被搞得像地狱一样,于痛苦中挣扎的世人而言,爱是为数不多的救赎。
不仅仅是男女情爱,而是彼此的支持和依靠。
在这个世界上,就算被所有人抛弃,可还是有人牢牢地抓住你不放。
蓝小波从未感受过这种爱,他自小离家,不断地伤害别人,也不断地被别人伤害,疯狂地祈求别人爱他,却不知道该怎样正确地得到爱,甚至,沉沦于最低俗的欲望之中,如同饮鸩止渴一样。
他最终,还是没能干干净净地回归大海。
裴斯律冷声道:“他咎由自取。上天给过他机会的,是他自己没有抓住。”
那天晚上,幸好他及时赶到,不然,蓝小波就是死一万次,都无法弥补对她造成的伤害。
事后他从监控里看到,直到最后一刻,她都在恳切地在往正确的方向引导他,甚至因为他的性情大变而感到绝望和痛心,是蓝小波自己放弃了珍贵的机会。
道是讲给人听的,蓝小波那种禽兽,势必无法理解。
只能用法来终结生命。
陈酒酒用错了方法,对于有些生物,就算进行数万次的循循善诱,也无法改变对方顽固的心。
法家的残忍虽然多为人所诟病,可它的意义就在于此。
以让人惧怕的方式,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
并且,一旦触碰,再无回头的机会。
陈酒酒对他拒绝道:“我不想要这个,你在外面守着我吧。”
“不会害怕吗?”
“在躲进柜子里的这些天,每天都会害怕,因为不知道蓝小波会不会突然找过来,也不知道你来这里找我的目的,但现在,我不会害怕了。蓝小波已经回归大海了,而你,是来救我的。”
裴斯律逗她道:“未必,也许我真的有什么企图。”
陈酒酒笑着摇了摇头:“你不会的。被龌龊伤害过的人,是永远不会用同样的方式,伤害别人的。你的直觉很灵敏,比我还要灵敏许多。我猜你应该是预感到我被人带走会出事,所以才找了过来。谢谢你,你让我觉得,对别人好是没有错的,因为有一天,别人也会因此对我好。而且是,对我非常非常好,好到可以甘心做很久的飞机,不惜耗费人力物力来找我。谢谢你这样珍惜我,我也会很珍惜你的。”
其实他并不期望自己做的事被她看到。
可是,她这样回应他,仍旧让他觉得很惊喜。
裴斯律把衣物递给她:“我才不相信你的话,谁要被你珍惜。快去洗澡吧。”
第50章
陈酒酒抱着衣物, 仰起头笑着说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什么?”
“你总是这样讲反话,很像那种爱闹别扭,又渴望被关爱的小孩子。”
裴斯律轻揪住她的衣领, 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语气里带了些薄怒:“你还洗不洗, 不洗就别洗了。”
陈酒酒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他拎起来了, 她抱住他的手腕说道:“洗。”
转过身后,她低下头小声嘟囔:“真小气,说你两句,就生气。”
他看着陈酒酒走进浴室的身影, 内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还像原来那样没心没肺。
她才是跟小孩子一样。
裴斯律这样想着突然把自己给逗笑了,他觉得陈酒酒的自我调节能力确实还可以。
以她的视角来看,爸妈下落不明,陈家快要完了, 却还是这么无所谓。
可能她真的把日月星辰当成她的兄弟姐妹了。
如果她的家是整个宇宙的话,那确实是永恒璀璨的存在,不必太过在意瞬间的浮光掠影。
个人家族的兴衰,在宇宙中,实在是太过渺小。
如果裴固元能早点想通这一点,估计也就不会活得这么不择手段。
他要是知道自己费尽心机也要留住的家族荣光,在另一个小女孩儿眼里, 可能还不如柔和的微风重要, 不知道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陈酒酒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 被站在门口的人吓得瞬间又躲回浴室。
裴斯律回过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打开门又关上。
刚刚因为水蒸气的原因,她没能看得很清楚,既觉得像他的身影, 又觉得可能是别人。
不过,无论是谁,为什么要站在她的浴室门口啊!
外面的人和她只有一门之隔,而她就在里面洗澡。
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裴斯律忍不住开口对她问道:“你没事吧。”
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陈酒酒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了下来。
她从里面打开门,露出个小脑袋问他:“你刚刚,一直站在这里吗?”
裴斯律点了点头。
陈酒酒看他一脸正气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坏人,她小声地试探他:“为什么呢?”
这下换裴斯律搞不懂了。
他冷声问她:“不是你让我守在外面的吗?”
陈酒酒看着他愣了几秒后,平静地关上浴室门,在浴室里用毛巾捂住自己的脸,开始狂笑。
笑着笑着又觉得有些温暖。
虽然他会错了意,可还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让她放心。
裴斯律不知道陈酒酒在浴室里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