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绕八绕,穿过长长的走廊,再坐电梯。
这里很安静,隐私性很强,没有见到外来的游客,应该是只给特定圈层的开放的地方。
大得宛若皇宫,简泱都记不清路该怎么走。
只能看见绵延的,看不见尽头,闪着金线的地毯。隔很长,才会有一间套房,墙壁上巨幅的抽象油画,头顶昂贵的吊灯。
鼻尖又是简泱在游轮上闻到过的,能刺激神经兴奋,让人身心愉悦的香水味。
走来走去,简泱这么好的记性都快要错乱到记不清回去的路时,才被带来到一间巨大的,金碧辉煌的大门前。
站在门前的服务生躬身打开大门,更为奢靡的大堂展现在眼前。
头顶是几乎和外面一比一仿制的蓝天,香水味更盛,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这里应该是个宴客厅,十几米长的桌前,是翘着腿,把玩酒杯的凯尔曼。
他正在看着旁边巨大笼子里,被Liik兴冲冲追赶,满身血淋淋,发出绝望嘶吼的四五只小牛犊。
Liik蓝色眼珠染上兴奋的血红,爪子和唇边都是鲜血,它舔着爪,满身肌肉蓄势待发,已经彻底被激起猛兽的血性和残忍。
简泱都快难以认出,这是那只早晨还依偎在她身边撒娇的“大猫”,她以为凯尔曼口中空运的小牛犊,是杀好处理好的肉,没想到会是这样血腥的场景。
“终于来了!”凯尔曼笑嘻嘻地说,“喊这么久才到,就怕你们赶不上呢。”
“等Liik享用完,我们再去包厢用餐。”他示意旁边的服务生倒酒,边亲切地说,“作为一个好爸爸,要等孩子先进食,我才能放心吃饭。”
凯尔曼看Liik吃饭的表情,让简泱想到她曾经吃饭时,周温昱总笑眯眯托腮,看她进食的模样。
那时简泱就觉得像是在看养的猫咪吃饭。
实际上,也差不多。
曾经的她在他眼中,就是弱小的,可爱的,好玩的宠物娃娃而已。
物以类聚。
她皱眉头,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滚。
余光瞄到泱泱,周温昱的心脏砰砰收紧。觉得她好像更生气了。
但他不知道原因。
只能把一切都怪上凯尔曼,周温昱脸色阴沉下来,警告道:“别让Liik再吃活肉。”
凯尔曼又不懂他干什么突然变脸,到底在装什么。
这个游戏,不还是他发明的吗?
他还只限于关笼子里,他还在猎场,让Liik自己去狩猎,凯尔曼看得都担心Liik六亲不认起来,给他们也来两口。
Liik咬死了最后一只小牛犊。
简泱看着它一爪剖开掏出内脏,实在忍不住,心悸地跑出大门,捂着嘴巴反呕。
她的脊背被轻拍,周温昱追上来,紧张地抱住她:“宝宝,我不会再让Liik这样了。”
他恨恨道:“我让它和凯尔曼断绝关系!”
简泱抬手,淡淡道:“不需要。”
真的是因为Liik吗?
不全是。
——接受全部的周温昱,实在是需要极大的适应能力。
她会在了解他的幼年时,心疼与爱占上风;但又会在某一瞬间,切实回忆起他渗入骨子里的恶。
发生就是发生过。
他的价值观,朋友圈都已经定性了。
简泱只能自己排解。
“我以为你的妻子,也会很喜欢呢,”凯尔曼慢悠悠走出来,百无聊赖地打个哈欠说,遗憾地叹气,“抱歉简小姐,吓到你了。”
简泱察觉出他话里的轻慢,站直身:“不是因为你,感谢你的款待,很精彩。”
“餐厅在哪?”
凯尔曼挑一下眉头:“这边请。”
沈惜月担忧地看简泱,问她有没有事。
她和家人去过猎场,虽然没敢打,但看过裴观玉一枪爆了一只梅花鹿的脑袋,对这场面倒尚能接受良好。
简泱无法解释这种不适的来源,摇头说没事。
她们先往前去餐厅。
周温昱这次没有跟上,他转头阴翳地盯向凯尔曼:“你想死吗?”
凯尔曼抱手臂,兴味地问他:“你好像很害怕。”
“我不过是让你家脆弱的宝宝,更好地看清你的真面目,我有什么错?”
“而且,”他笑眯眯点明真相,“你家宝宝好像不是和我生气诶。”
眼看着周温昱表情微变,凯尔曼痛快地一拍他肩膀,“兄弟送你的‘绝交’大礼。”
凯尔曼当然是恼火的。怎么也都同流合污快十年了,帮他追老婆也是两肋插刀,现在嫌他们圈子脏了?
午餐极其丰盛,凯尔曼很好客地准备了中餐。
全场只有他不会用筷子,用的西餐。
简泱撇去那些杂念,开始品尝美食。
看她吃得香喷喷,凯尔曼笑了起来。
竟没想的那么胆小。
简泱能感觉到周温昱情绪的不安,眼神一直向她身上瞄。
她多看一眼的菜肴,他立刻就殷勤地夹给她,然后时不时就在耳边小声喊她。
“泱泱。”
“宝宝。”
一遍遍,也不知道在喊什么,就像做错事,怕不再被关注的不安小狗。
简泱不想和他翻这些旧账,然后发脾气。
他该做的都做了,她再生气有什么用。
她其实还得感谢凯尔曼,让她看到了周温昱绝口不提的另一面。
周温昱喊一句,当着外人面,简泱还是会很给面子地应一声,想吃的东西指一指,让他去夹。
周温昱终于眉开眼笑,就差把盘子都端过来让她一个人吃。
像是摇着尾巴的小狗。
满场的白人管家和服务生,都压着迷惑的表情,甚至怀疑这位周先生精神迥异到是不是换了个人。
饭后,凯尔曼还发出邀请,询问要不要去楼下“玩两把。”
“简小姐,沈小姐,上次游轮惊喜之夜,Zhou没有给你们兑现的美金,我来给你。”
凯尔曼看一眼身边的随从,立刻有人朝简泱打开两个满是五颜六色筹码的盒子。
一个是八十万,一个是一百万。
看到这个,沈惜月就感到一阵无名火。
虽然不差这些钱,但好不容易中次奖,还被耍了。
她立刻悄悄剜了一眼周温昱。
看着筹码,简泱还没说话,周温昱已经道:“拿走,我们不碰这些。”
…们?
简泱迷惑看他,沈惜月也再投去鄙夷一眼。
凯尔曼都快大笑出声了,还是让侍从把盒子递给简泱和沈惜月。
简泱没有当场拒绝打脸,示意沈惜月也拿上——她不知道拒绝凯尔曼他会不会又突然不高兴。
凯尔曼笑着。
周温昱看他已经像在看死人了。
如果两位女士不在,或许枪子早已经先飞过来。
他实在太想和阿尔伯特分享周温昱这吃瘪模样,迫不及待说:“那几位先随便逛逛,晚上见。”
凯尔曼摆摆手,走了。
沈惜月还要去录素材,问简泱要不要一起,她摇摇头,赌场这种地方,她是一点也不想再去。
一回到套房,周温昱就缠上来抱住她。
“宝宝,”他竟显得委屈不已,“都说了不要来的,我现在好不开心。”
明明才幸福了这么一小段时间,现在他又开始害怕和痛苦了。
简泱把装满了筹码的盒子放到桌上,坐在沙发椅,平静地问他:“当初如果我没有在最后一刻察觉陆则的不对劲,那个‘百万美金’幸运儿,就是我了?”
周温昱蹲在她面前,头也枕在她大腿,仰着脸看她,看起来是一个完全臣服的姿态。
“宝宝…”他急切捧住她的手。
“先让月月中奖让我羡慕或者嫉妒。”
简泱继续道:“以为能中奖改变命运,最惊喜的时候,你再出现,戳破我所有希望,然后强暴我?”
虽然知道周温昱很坏,但所有事真的被一件件抖落出来时,简泱不得不再去扩充底线。
周温昱眼中染上彻底的恐慌。
他否认:“泱泱,这些都没有发生。”
简泱一推他脑袋,下定义:“你真的很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