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夜晚的小房间里，他的声音通过手机传过来，清晰低沉。

　　赵令宜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没有什么不舒服。”

　　肖绎嗯了声，“很多健康人都有窦性心律不齐，不用担心。”

　　赵令宜心想自己找的什么烂理由，应下来就再没话说了。

　　她手指不自觉地敲着手机背板，绞尽脑汁想着话题，“嗯……报告上还说我血红蛋白低。”

　　“血红蛋白？”肖绎问，“数值多少？”

　　赵令宜慢慢说，“我想过两天去医院拿纸质报告，上面的结果会更详细。”

　　他在那边轻轻咳嗽了一声，“嗯，你什么时候过来？”

　　“周五。”说完，她补充，“或者周末。”

　　“这几天我都在，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体检报告。”

　　赵令宜心跳莫名开始加速，“那太好了。”犹豫几秒，她问，“你感冒了？”

　　“没有，白天出了门诊，话说多了。”

　　嗓子常年工作的赵令宜感同身受，“那你好好休息，睡觉有利于嗓子恢复。”又不好意思道，“这么晚了，我打扰你休息了。”

　　“没打扰，我在值班。”他声音平常。

　　又值班啊……

　　白天上班，晚上还上班，不知怎么，她开始替他觉得累，“你可以喝点蜂蜜水，我嗓子不舒服喝这个很管用。”转念一想又不对，“你是医生，肯定知道这些。”

　　“好，谢谢。”他似乎在那边笑了一声。

　　这声音赵令宜听得不真切，暗自想了会，电话里有数秒安静。

　　片刻后，肖绎出声，“赵令宜？”

　　好像是为了确认电话有没有挂。

　　“我还在。”

　　肖绎声音微顿，“早点休息，对心脏有好处。”

　　挂掉电话，赵令宜回房就睡下了，那晚她睡得不错，醒来后心情也不错。

　　好心情持续到周五，上午她的课在头两节，上完课她回办公室准备批作业，正是课间，不少老师聚在一起聊天。

　　众人见她进来，例行问候几句，一个年纪稍大的女老师笑说：“小赵今天穿这么漂亮的裙子。”

　　另一个男老师说：“赵老师哪天不漂亮？”

　　“是呀，同样的衣服，别人就穿不了小赵这么时髦。”

　　办公室里的同事大多友善，赵令宜对他们报以一笑。

　　上课铃响了后，办公室恢复安静，隔壁桌的张老师同样没课，凑过来问，“小赵，最近心情不错？是不是谈男朋友了？”

　　赵令宜红笔一停，“没有。”

　　“真没谈？”

　　“真没有。”

　　张老师立马笑逐颜开，拉着椅子坐到赵令宜身旁，压低声音说，“你还记得上个月学校办的交通安全法讲座吗？”

　　赵令宜点点头，“怎么了？”

　　“那你还记得那次做讲座的吴警官吗？”

　　赵令宜回忆了一下，“那个年轻一些的？”

　　“对呀，和你年纪差不多大，长得蛮帅的。”张老师说，“那天他在学校看见了你，想托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你看怎么样？”

　　赵令宜知道张老师的爱人就是市公安局交警支队的警察，她拒绝道，“不用了吧，我都没什么印象了。”

　　张老师看着赵令宜，要说现如今学校里的年轻女老师，漂亮的还真不少，留学归来，打扮洋气的也有几个，美得各有特点。

　　但赵令宜是漂亮得最令人舒服的那一个。温婉的气质是一方面，她最好看的是一双大眼睛，瞳仁又黑又亮，笑起来明媚而灵动，让人不自觉就有好感。

　　不怪别人一眼就相中了她。

　　张老师没有放弃，“吴警官个子很高的呀，你当时没注意到他？小伙子长得真不错，歪瓜裂枣我也不可能介绍给你，这样，我让他发几张照片过来，你先看看合不合眼缘，好不好？”

　　如果放在以前，赵令宜可能会愿意看看这人长什么样，但现在，她完全没有认识他的兴趣，拒绝了张老师，“算了吧，张老师，我才接班主任工作，忙都忙不过来了。”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赵令宜开车去了医院。

　　艰难地找到一个停车位，停好车，她一边发信息问肖绎有空吗，一边上楼去体检中心。

　　她在体检中心拿到报告，刚出大门，见肖绎从安全通道推门进来。他穿着白大褂，衬衣衣领露出来，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

　　两人对视一眼。

　　赵令宜没想到他会过来，还没打招呼，先问，“你怎么爬楼上来？”

　　肖绎接过她手上的体检报告，一边翻看一边回答她，“电梯要等。”

　　他这么快切入正题，赵令宜也只好站在他身旁，看他一项一项查看数据，心里忽然有了很奇怪的感觉，她这个人在他面前，连五脏六腑都是透明的。

　　他翻报告时没说话，过了会合上报告，告诉她，“其他正常，轻微贫血，铁蛋白也不算高，你减肥吗？”

　　“不减，但偶尔忙起来就忘记吃饭了。”

　　肖绎点头，“三餐最好正常，饮食可以考虑多吃些红肉补铁，另外少喝咖啡和浓茶，还有牛奶。”

　　“牛奶也不能喝？”她每晚睡前热一杯牛奶，已经成了习惯。

　　他把体检报告还给赵令宜，“最好不喝，实在想喝，偶尔喝一些也没关系。建议你先食补，过段时间再来血液科查个血。”

　　“好，我试试，谢谢。”赵令宜应下。

　　所谓的体检报告看完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摆和脚尖，又打开手机瞄了眼时间，用最自然的声音道，“嗯？快到饭点了，你什么时候下班，我请你吃饭吧。”

　　肖绎低头看着她，还没回答，他的手机响起来。

　　他接起电话，听那边说了几句就挂了，对她说，“有个患者，我要去看看。”

　　赵令宜连忙道，“你快去吧，不用管我。”

　　肖绎转身去摁了电梯，面板上数字在不断跳跃，他回头问了句，“你饿吗？”

　　赵令宜还沉浸在他们飞快的工作节奏里，没来得及答话。

　　电梯在这时上来，肖绎快步进去后，说，“不会很久，你能不能等我一会？”

第09章

　　赵令宜站在心外科办公室外，把他们宣传栏上的文字都读了一遍，连所有医护人员的介绍都读完了，肖绎仍没回来。

　　她驻足在肖绎的照片前，又读了一遍他的简介，上面写了他的毕业院校和职称，以及擅长的手术、发表的论文，旁边配一张红底白大褂的官方照片，表情十分严肃。

　　她在宣传栏前站得久了，路过的医护和患者偶尔会瞄她一眼。

　　肖绎也不知道还要多久，她只好去一旁，找了候诊座位坐下，拿出手机翻电子书消磨时间。

　　肖绎过来时，先看见她的背影。原本以为二十分钟能解决的问题，患者家属多问了些问题就拖到现在。

　　天气暖和，她把长发挽成一个马尾，微低着头，发尾随动作在身后轻轻晃动。

　　他一时没出声，走到近旁，才发现她在看手机，完全没察觉身边有人。

　　肖绎看着她安静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赵令宜。”他开口叫她。

　　赵令宜抬起头，见肖绎已经脱了白大褂，也不知道站在这多久了，她抿唇对他笑了下，“忙完了？”

　　肖绎点头，“抱歉，让你等久了。”

　　“还好，”赵令宜关掉手机，站起来，“我看了会书，不算难等。”

　　“在看教材？”

　　“没有，看了点闲书。”

　　肖绎似乎有兴趣，“什么书？”

　　赵令宜看书杂，什么都看，刚刚是随手点了本野史，她答，“讲明孝宗和张皇后的故事，说孝宗一生只有一个皇后，没纳过妃……”

　　肖绎抬眉，“你看这些？”

　　“随便看看。”赵令宜不好意思起来，转移话题，“现在去吃饭吗？”

　　两人一同出了医院大门，外头天已经黑了。

　　七八点的光景，医院门口摆着几家小摊，卖锅贴生煎包之类的食物，香气四溢。

　　上了一下午的班，又在医院等了这么长时间，赵令宜确实已经饿了。

　　“不开车？”赵令宜问。

　　“有点晚了，附近吃可以吗？”

　　这会路上正堵，无论开车去哪，也要折腾到八点后才能吃上饭。

　　赵令宜立马点头，“好，你做决定就好。”

　　肖绎转身，示意她跟上来，“你想吃什么？”

　　“我都行，你有什么爱吃的吗？我来请，上回说好的。”

　　医院门口这条人行道太过拥挤，路边还有摊贩，两人并肩走着说了两句话，就被其他行人冲开。

　　肖绎回头看她，见她一副坚定请客的表情，没再浪费时间推拒，指着前面的陕西面馆，“想吃面吗？”

　　吃面？

　　赵令宜瞅着这家毫不起眼的窄小门面，在这里请客，会不会有点太寒酸？

　　肖绎见她不说话，“这家面味道还不错。”

　　既然是他来过的店，估计是真的想吃。眼看也快过了吃晚饭的点，赵令宜没再纠结，跟着他进了这家陕西面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