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绎倒是姿态闲适地看向路边，隔了会，他回过头说，“对面那家餐厅排队其实很快。”

　　“是吗？”赵令宜跟着望过去，那个白人美女已经离开，她随口聊起，“刚刚这家餐厅外坐着一个很漂亮的白人，眼睛是蓝色的，像玻璃珠一样。”

　　肖绎不以为意：“外国人有蓝眼睛也常见。”

　　“欧洲白人有蓝眼睛的会比较多吧。”

　　肖绎点了下头，看她一眼，“你是学日语的？”

　　赵令宜嗯了声，“其实我最开始报的中文系，是大一时忽然喜欢上看日剧，头脑一热就转去了日语系，后来想想非常草率。”

　　肖绎似乎感到好奇：“你那时看什么日剧？”

　　“那会啊，”赵令宜回忆着，“看爱情片比较多吧。”

　　肖绎靠在座椅上，想起什么，稍微牵了下唇。

　　赵令宜看他笑了，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时候年轻，爱看这些。”

　　肖绎收回思绪，“你现在也很年轻。”

　　他们是同龄人，赵令宜解释，“我的意思是年纪小。”

　　服务员在这时端上来一盘帕尼尼，切成三小块，面包用黄油烤过，里头夹了牛肉片，旁边摆着一堆紫甘蓝和苦苣之类的沙拉，单纯的西式早餐。

　　肖绎做了个请的手势，菜点得多，的确要分着吃才行，赵令宜没有客气，直接拿了一块。

　　她起床太早，又什么都没吃，这会也是真饿了，就着苏打水开始吃这个帕尼尼。

　　肖绎也坐在对面吃帕尼尼，他吃东西的动作并不秀气，但也不粗鲁，速度比赵令宜快很多，没再开口说话。

　　虽然又安静下来，但刚刚的微妙氛围不知不觉就消失了。

　　面包体太干，赵令宜小口小口地咀嚼着，帕尼尼饱腹感强，一小块吃完，她差不多饱了一半，但饮料还没上，只能继续喝苏打水。

　　她微蹙眉，“你吃得惯吗？”

　　肖绎点头。

　　他果然不挑食，赵令宜心想。

　　“我可能更习惯中餐，”赵令宜想起自己在日本留学时痛苦不堪的经历，“我们的早餐是最丰富最好吃的，像日本连早餐店都很少，他们早上就吃白米饭味增汤，要么就在便利店解决。”

　　肖绎推了纸巾盒过去，“你去日本读过书？”

　　“去了两年，瘦了不少。”

　　“留学生很多会自己做饭。”

　　“对，我厨艺本来不怎么样，出去读书还学了几道菜。”

　　肖绎笑了下，“我也是。”

　　真的聊起天来，他并不像想象中那样难聊。

　　赵令宜用湿纸巾擦干净手，停顿一下，问，“你在哪里留学？”

　　肖绎说：“不是留学，我毕业后跟医院去交流访学，在美国，去了一年。”

　　原来如此。

　　有些人天生就是话题体质，这位名人校友的动态这些年不时传来，有说他去美国读书了，有说他去美国做博后了，还有说在美国行医了，总之什么传闻都有。

　　传闻太多，连裴恬这种会特意关注肖绎八卦的人，都记错了他的去向。

　　赵令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口道，“美国蓝眼睛多吗？”

　　“有一些，”肖绎回答，双眸对上她的眼睛，“其实我觉得中国人的黑头发黑眼睛会比较好看。”

　　明明是点评全中国的人，赵令宜心里莫名不自在，深感自己自作多情的同时，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剩下的苏打水，招来服务员问饮料什么时候上。

　　精致的菜品摆了一整桌，吃到最后，赵令宜实在是一口东西都不想吃，连蛋糕都吃不下。

　　肖绎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吃不下就别吃了。”

　　赵令宜表示认同，用餐巾纸擦干净嘴巴，吃东西时她的口红掉得差不多了，和肖绎说去一趟洗手间。

　　她补好口红，顺便去前台结账，服务员告诉她，外面那位先生已经把账结了。

　　一顿饭吃了五六百块，他本来提议来吃个早餐，是她打算请客才多点了不少。

　　赵令宜跑出去就问：“不是说好我请客的吗？你这样我很不好意思。”

　　肖绎顿了顿，说，“我请你喝粥，让你请我吃午餐，我也会不好意思。”

　　“表达谢意，应该的。”

　　肖绎也站了起来，“三块钱的早餐，真的不用谢。”

　　赵令宜还是过意不去，肖绎已经偏头示意她离开。

　　两人一路走回停车场，走到车边，肖绎回头看向赵令宜，“你不放心的话，车你来开？”

　　“我？”赵令宜意外，他的车不便宜，放心给别人开？

　　“你不怕我开坏你的？”

　　肖绎已经走到副驾门边，“你开吧，开坏了算我的。”

　　赵令宜想想，没有拒绝，疲劳驾驶总归不安全。

　　她坐进主驾，调整好座椅和后视镜，一边试着倒车出去一边问，“你经常疲劳驾驶么？”

　　“偶尔。”肖绎回答，“其实没问题，医院都敢让我上手术。”

　　听起来颇有些自嘲的意思，还真是够辛苦。

　　赵令宜抽空瞥他一眼，“你要不要睡会？到了我叫你。”

　　说睡他还真的闭上了眼睛，没半点不放心。

　　赵令宜怕剐蹭他的车，车开得很慢，一路堵堵停停，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家。

　　车开进小区地下车库时，他还没醒。

　　赵令宜不知道他家车位在哪，叫了他一声，“肖医生？”

　　他立刻睁开了眼，估计没睡沉，但眼神依然有一两秒的涣散。

　　赵令宜多看了他一眼，“车停哪儿？”

　　“左手边第三个车位。”

　　赵令宜依言停进去，小区业主的车位都在各自单元楼门口，很巧，他家车位和她的离得很近。

　　熄火下车，两人一起进了电梯，刷卡摁了楼层，赵令宜问起，“你回家要补觉吗？喝了咖啡没关系？”

　　“没关系。”

　　赵令宜看着光滑如镜的电梯前壁，酝酿着道别的话，七楼快到了。

　　她偏头朝肖绎笑了下，又表达一遍，“今天让你破费了，下次一定让我来请你。”

　　电梯门在这时打开，赵令宜迈出去，停在门口，回头等着他回答。

　　肖绎伸手摁了下开门键，两人目光相触。

　　电梯里光线柔和，他脸上又恢复平时的神采，不见刚才车里那一瞬的朦胧。

　　他看了她两秒，冲她轻点下头，“下次再说。”

第08章

　　一句下次再说，让赵令宜心猿意马了一整个周末。

　　他是回应普通朋友的邀约？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她完全分辨不出来。

　　不过他看上去应该还是单身，男未婚女未嫁，在这个时代，约定一起吃顿饭，也算不上什么，何况还是她回请……

　　她提醒自己不要多想，不过就是个长得好看的男人，接触还不深。她从前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同学们传来传去的八卦，以及十多年前的考试成绩。

　　到现在，也只是刚刚认识。 。

　　体检的电子报告赵令宜在三天后收到，同时接到体检中心的电话，告诉她有需要可以来医院拿纸质报告。

　　她看了报告，没什么异常，依然是老毛病，窦性心律不齐，医生还是建议有不适前往心内科咨询随诊。

　　周三晚上赵令宜没有晚自习，她早早地洗完澡坐在书桌前备课。

　　修改好课件，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翻了翻，回复了群里一个家长的问题，就无事可做了。

　　人的大脑很奇怪，越是提醒自己不要去想，反而越忍不住去想。

　　下次再说……

　　但谁也没约下次的时间。

　　赵令宜盯着没动静的微信界面看了会，心想这样下去，真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犹豫了两分钟，下定决心打开对话框，有模有样地打了一句话：肖医生，我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有窦性心律不齐，这要紧吗？

　　发出去后她快速熄灭了屏幕，把手机扔去一旁。

　　坐在书桌前静了静，她就觉得自己此举太做作，这么一个小毛病，现在线上问诊如此方便，何至于特意去问他？再说他是心外科的医生，也不是心内科的。

　　她坐在书桌前等了几分钟，没等到回复，索性离开书房，去阳台吹吹风醒神。

　　好在她一贯会开解自己，没一会就放下这件事，去厨房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喝。

　　洗漱完再回到书房，拿起手机，点亮屏幕，一条新消息映入眼帘。

　　看清名字，她的心脏一轻，零点几秒的失重感，像坐过山车俯冲时的感觉。

　　肖绎：给我看看你的心电图。

　　十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赵令宜截图心电图报告发过去，没想到过了两分钟，他毫无征兆地拨了通语音电话过来。

　　赵令宜一愣，扯过书桌前的椅子坐下，轻轻呼出一口气，点了接听。

　　肖绎在那头直接道，“你的心电图正常，平时心脏有没有什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