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的样子总是显得冷漠,夏梨睁开眼的时候,被他一双锐利的眼攥住,心脏猛地一跳,立刻就伸手挡住他的眼。
还没使上力,手就被裴澈扯下来。
绷紧的下颌线让他看起来戾气极强,似乎是不满意夏梨刚刚的行为,他掌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压下来,吞咽她破碎的气息。
夏梨哼了一声,她被磨得有点想哭。并不是她真的想哭,就是控制不住,第一次和他的时候也这样,莫名涌上来一种黏糊糊讲不清楚的情绪,让她难以剥离。
婚礼持续进行一整天,凌晨就起床准备婚礼的事宜。夏梨的困意是一整天都随行的,因着环境的喧闹才让她打起精神来。整个过程,她根本没有吃上两口饭菜,婚纱礼裙很复杂,蓬松支撑起来的拖尾大裙摆很难穿脱。为了不用频繁去洗手间,她连水都喝得很少。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和他进行一场大汗淋漓的运动,夏梨承认自己的精力实在是没有他好。
被暴躁顶撞几次,被他凶狠夺走呼吸后,她终于失去力气,栽倒在他怀里。
眼泪滚落在裴澈肩膀,他早已习惯这种时刻她不能自控的眼泪,也知道其实她并不需要自己的同情,指不定心里憋着一股气,就等恢复了力气就给他一耳光,所以他识趣地没有去抚慰她。
但还是不免被肩膀上滚烫晕开的湿意灼痛,使得他侧目看向怀里的人。
她一手为了支撑半环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则虚虚搭在他另一边肩膀上。头发已然汗湿,粘黏几根在面颊上。脸发红,泪痕像突兀的河流。
她随着他的动作一起颠簸,蹙着眉心,同时也忍不住地抽噎。
他还有想跟她再磨一磨的心情都随着不断逼近航班起飞时刻和她虚弱的样子消磨殆尽。
他遗憾收尾,还算圆满结束。
衣帽间里静下来,没再有噼啪水渍声,只剩下喘气和女人时不时从喉咙里不可控制发出的细碎哽咽。
裴澈将她轻轻放下,拿来纸巾给她收拾残局。
等收拾妥当,裴澈随手捡起自己的衣服,迅速穿好。同时从在展示柜上挑了挑,拿来一条方便穿脱的连衣裙为她穿上,又去拿来高跟鞋。
眼泪已经被擦干,夏梨带着浓厚的鼻音,问他要干嘛。
这时候就应该去洗个澡然后睡觉,她没心情也没力气再和他理论了。
裴澈把裙子从她头上套上去,把她头发拿出来,给她拉上后背拉链,淡声道:“坐飞机,度蜜月。”
夏梨当即就抬手把他推开,她已经从刚刚不可自控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眼泪停止流淌,手往后伸去拉拉链,但她累得骨头发软,半天没摸着那拉链头。
“这样了还去什么去,我要去洗澡。”
“赶时间,去飞机上洗。”
“神经。”夏梨咒骂一句,扶着沙发要站起来,但裴澈下一秒就把她打横抱起来往外走。
夏梨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在走廊上了,尽头处就是家用电梯。
她瞪着裴澈,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来。
“你放开我!我不去,我不会去的!”
裴澈顿住脚步,低头看着还面色潮热的女人。他给她擦过脸上的泪痕,现在脂粉未施,没有妆容带来的张扬,瞪着他的眼也能看出来她此刻有多愤怒。
想起日常生活中她总记不起自己的喜好,想起明明从来就觉得没所谓却又一次次沦陷,想起她第一次初见时,她坚定而义无反顾的喜欢。
现在看,只当做是一场笑话。
按下电梯下行键,夏梨终于挣脱,从他身上下来就要往房间里走,裴澈长手一捞,轻轻松松又将她绑回到身边。
轿厢门随之打开,裴澈拢着她进了轿厢,不由分说将她压在壁上,“想留下?你想留下找谁,你的小船吗?你想都别想。”
夏梨被他气到喘不上气,当然主要是饿的,再加上刚刚那些事情,她现在腿还在发抖。
气势上就比他矮了好大一截。
她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旺盛的经历,明明今天他和自己一样累了一整天,饭也没吃上两口,现在竟然还有力气把她抱起来,甚至说话都中气十足。
夏梨想说,既然这样,那干嘛还要和她结婚,话到喉头就被咽下去。
她不能这么说,她和他结婚有目的,这样说万一真把他惹恼了要离婚,她的地说不定就没了。
夏梨忍气吞声,独自生闷气。
门开,裴澈拉着她往车上走,她不愿意,一只手扣着电梯门不放。
她的动作很危险,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裴澈看着她发白的指节,忽地松开她,在她因为惯性往后倒的一瞬间立刻俯身把她扛在肩上,大迈步走向已经打开的车门。
旁边只有他的助理和司机等在一边,之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老板状态不对劲,眼下这场景也猜出来他们是吵架了,都尽量别开眼不去看。
把夏梨扔到后座,裴澈关上门又立刻折返,留下一头雾水的夏梨。
他多和自己说一句话会死吗?又一声不吭走掉。
感到恼火,夏梨立即推开了车门。谁知刚刚分明没看见阿杨,这会儿他又似堵墙在门口守着。
阿杨小声道:“大小姐,马上要到起飞时间了。”
或许是碍于之前自己对夏梨的叛变,他说话的态度很软,没有说她不能下车,只侧面说飞机该起飞了。但这并不能否定他曾是个叛徒的事实。
这段时间都没看到阿杨,夏梨差点忘记他的存在。一见到他,火气又腾上来。
“让开,你这个大叛徒!”
阿杨没让开,反而将车门重新合上,堵在门边。而车门另一边则是周萧在守着,一人守一边,不让她有下车的可能。
夏梨降下车窗,冲阿杨道:“阿杨,你这个叛徒,守在这里干什么,走开!”
阿杨岿然不动,不理会她的叫喊,低声说:“抱歉大小姐。”
夏梨直接打开车门,车门刚被打开一条毫米的缝隙就被阿杨的大手将车门重新合上,力气大到没吃饭的夏梨完全推不开。
转而到周萧这边。
她和周萧不熟,客气状态下没办法像对阿杨那样对待周萧。
但也没打算客气,将车门打开的一刹那,周萧也用力将车门合上,歉意表情透过暗色车窗,他双手合十,用口型对夏梨说道:“对不起太太。”
夏梨愕然,她是看周萧没有阿杨壮才过来的,谁知道他力气也这么大。而且因为不熟,对方又是一副恳求的样子,夏梨决定放过这位已经忙碌了一天的脆弱打工人。
两头都讨不到好,夏梨双手环臂干脆闭目养神,眼不见心不烦。没一会儿又烦躁地睁开双眼。
又等了几分钟,她看到裴澈手拎着她之前收拾好的包和他自己的西装外套走过来了。一眼就看出他回去换了套衣服,黑色衬衣没打领带,领口敞着,看似随性,实则低气压已经将整个车库笼罩。
夏梨才不管他的低气压,不想见他,所以把头扭开。
他和阿杨简短地说了两句话,随后司机跑来为他打开车门。
车门打开,外面的声音涌进来,他和周萧又说了两句,最后周萧祝他新婚愉快,没听到裴澈的回答,紧接着是车门关上的声音。
她的包和他的西装被放在座椅中间,司机上了驾驶位,很快发动引擎,车子驶出宅子后速度陡然提高,一路向机场奔驰。
夏梨还是看向窗外,不想理他,裴澈更是罕见地没有来讨好她。
两个人都沉默着,车上安静得不像话。
要不是司机知道两人是刚举行完婚礼的新婚夫妇,还以为他们现在是要赶着去找离婚律师。
穿过几个隧道时,夏梨在暗黑的车窗上看到隧道内细亮的灯条,灯条下就是裴澈的侧脸。
他依旧紧绷着下颌,能看到几个重叠的虚影,喉结利落滚动,手肘抵着车门,修长手指虚虚撑着下巴,有几根搭在唇上,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没看得清,车子已经驶出隧道。
饿过头肚子已经不饿了,但是困意却抵挡不住。
夏梨在车辆平缓的行驶中开始点起脑袋,每一次一两秒的惊醒都在提醒她还在和裴澈冷战。她挺起脊梁骨支撑自己,没多久又在无意识中埋下头。
她一直将头扭向车窗外,坚决不面向车内,如此别扭的姿势在这样极强的困意下都没能让她忘记吵架这件事。
于是脑袋在车窗上撞一下又撞一下,醒了坐正又撞上去。
裴澈实在看不过去,轻手轻脚坐过去一些,在她的脑袋马上就要再次撞上车窗前用大掌护住,慢慢拢住她往自己身上靠。
夏梨真的困极了,这样都没醒。好像终于找到个舒适的姿势,安心睡下。
走得急,裴澈注意到她洗了澡所以把他们的婚戒取了出来,刚刚不仅仅是为了回去换衣服拿她的包,更是为了回去拿她的戒指。
蜜月近半个月的时间,这么长时间不戴婚戒像什么样。
他从口袋摸出她的那枚,轻缓推到她的无名指根部,又像是想起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把头别向一边不再看她。
很快抵达机场,车子一停稳夏梨就醒了。
还不如不醒,夏梨心想,她竟然睡在他的肩膀上,现在根本不是睡他肩膀的时候。
像是生怕沾上什么病毒,夏梨忽地弹起身坐好,结果动作幅度太大,眼前一阵发黑。
裴澈看见她动作也没说话,讲实话,他很意外,夏梨刚刚极速弹开的动作真的有点伤到他了。
他拎起她的包和自己的外套先下了车,夏梨则是扶着额缓了缓。
他们踩点到的,有接驳车来接。
裴澈打开车门伸手要接夏梨下车,她却并不想给他这个面子,自己扶着门框站起来,结果腿软了一下,应该是低血糖犯了,裴澈扶住她,西装外套给她披上。然而,就这种状态,她依旧想要推开他。
赌气似的,裴澈将她扣得更紧,反正没力气的又不是他。
上飞机坐下后,夏梨已经缓过难受的那一阵,保持着在车上的状态,环臂看向窗外,将对面的男人视为透明人。
飞机飞跃云层,裴澈终于率先打破沉默。
“你眼睛长在耳朵上是吗。”
夏梨一下子就明白他什么意思,扭过头来瞪了他一眼,继续拿耳朵对着他。
他自嘲笑一声,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向舷窗外,夜色的浓云之上,月亮亮得并不真实。
“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小船,你是不是会开心点?”
夏梨无语,“别叫他小船。”
陆远舟的朋友才叫他小船,他又不是他朋友,瞎叫什么。
“小船……”他喃喃着,看着她的耳朵问:“小船这个外号是你取的吗?”
“是又怎么了。”
她的头甚至都没有转过来,语调冷淡。
裴澈耳边再次响起陆远舟的声音,梨子是他取的。
难怪裴澈那会儿就不喜欢梨子这个外号,认识她的时候,她就自我介绍叫她梨子就行,任身边朋友叫得多么顺口,他从没有哪一刻这么叫过她。
说不清的,当时他就是不喜欢这个名字,明明她真名叫夏语灵,有那么多好听的外号可以起,她非要叫自己梨子。
一开始发现她对自己的大名并不敏感,他本能猜测到她的背后可能有什么秘密,于是顺着她的意叫她夏梨,后来发现那么多人叫她梨子,他又觉得凭什么要和别人一样,所以固执地叫她梨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