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裴修连眼睛都没抬,像是根本没听见。
他这是不肯原谅了。
乔伍心下一凛。抬脚照着乔映煊乔映雪的腿窝一踹,两个人立时应声跪倒。
“磕头。”
乔伍说。
乔映煊倒是麻利,连磕了几下,乔映雪哭哭啼啼不愿意,又挨了一顿骂。
两个人被乔伍摁着连磕了几十下,乔伍向夏清晚赔笑脸,“两个狗孩子不懂事,冲撞了夏小姐,希望夏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放在心上,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
那磕头的声音已经足够让人心惊,夏清晚毕竟没见过这种阵仗,刚想说,“就这样吧”,还没开口,叶裴修就往她嘴里喂了一口,“吃你的饭。”
夏清晚知道他气还没消,也就没再说什么。
于是,乔映煊乔映雪在包厢地板上一直跪到他们吃完饭。
离席时候,一帮人浩浩荡荡送出来,乔伍也紧赶慢赶,跑到前头来,摆出生平最恭顺的笑脸,正要开口,前面叶裴修脚步一停,半侧过身,问另一个一直不多话的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你是乔伍的下属?”
“是是,敝姓王,跟着乔总干了两年了。”
“王先生,”叶裴修道,“刚才包厢提的项目,改天你找我的秘书王敬梓,你们仔细聊聊。”
戴眼镜的王先生反应了一下,受宠若惊,手都抖了,忙点头一叠声,“是是是,明白了,感谢叶先生厚爱,我一定好好干。”
-
回程路上。
叶裴修笑说,“你脾气还是太好了,怎么不亲手打她一巴掌?”
“今天这一出已经够她受得了,她一个大小姐,恐怕要好久都缓不过来。”
“她算哪门子大小姐,”叶裴修嗤笑,又道,“……真要说起来,你才是正经八百的书香门第出身。”
“谁说的?”
“我说的。”
他定定直视她的眼睛,“所谓出身,不止是看门第,还得看个人的素养品性,依我看,没有人比得上你。”
夏清晚幽幽地道,“是哦,你那么大的派头,我看了都害怕。”
乔伍气势汹汹下狠手扇了兄妹俩,那么大的动静,他却眼皮都不抬一下。
叶裴修笑着,“你还怕我?看来,是我伺候得不够好。”
张口就来。
夏清晚忙去堵他的嘴。
不知怎地,就被他顺势抱到腿上,捏着下巴吻上来。
此时,她深觉,她尤其喜欢他的怀抱。
宽大温暖。
吻着时,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脸颊、耳垂,另一手臂稳稳搂着她的腰背,呼吸间是他身上沉稳的檀木香,他的身体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强大力量感。
今儿即便没有乔映雪的生日会,他也是要带她去吃饭的。
他有意带她多出席几次此类场合,带她坐在主位,这样以后习惯了,不管再遇到什么样的状况,不管被捧到多高,她都不会露怯,不会惊讶,能够言谈自若,安之若素。
她懂他的意思,懂他的栽培。
他带给她的一切都是温暖的悸动的美好的。
“怎么哭了?”
叶裴修低低地说。
夏清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尾,才察觉自己在流泪。
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轻声说,“……好怪哦。”
叶裴修半开玩笑,低低的声线在她耳边道,“不会真被我吓到了吧?得,回去我得赔罪了。”
夏清晚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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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一阵子,乔映雪都过得不舒心。
她爸爸乔伍丢了大项目,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属下老王顶了差事,这股气自然要向着她兄妹俩发泄。
乔映煊过得比她还惨,被她爸几句话功夫发配到了美国读书。
圈里人惯是墙头草,最近个个都流行邀请夏清晚出来玩,不太认识的,也要托林向榆说个情。
年初夏长平的判决下来之后,不少人冷眼瞧着,等夏清晚栽跟头,等了两个多月,没等到夏清晚出糗,倒是等到了叶先生拿乔家人开刀,做了个例子,为她撑腰。
至此,一切风言风语止于风平浪静了。
裴美珠却不太顺心。
和夏清晚打电话的时候,唉声叹气,一个劲儿吭吭唧唧撒娇说不高兴。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夏清晚问。
“你老公让我去你们家一趟,”裴美珠呜呜假哭着,“我估计要挨训了。”
上周乔映雪生日宴,裴美珠带着小男友过去露面,去隔壁跟叶裴修打招呼时,被叶裴修问了句,“这是谁?”
裴美珠泰然自若,“我男朋友。”
“哪儿来的?”
“朋友聚会上认识的。”
叶裴修没再说什么,只是拿那双漆黑锐利的眼睛看了她几秒钟。
那之后,叶裴修也没联系她,她以为自己浑水摸鱼过关了,哪知,叶裴修当时没有修理她,是因为没有空。
眼下周末腾出手来,还是要跟她清一清账。
在裴美珠眼里,夏清晚就是正儿八经的表嫂,此时脱口而出“你老公”,倒让电话那头的夏清晚闹了个大红脸。
“清晚姐姐,到时候你帮我说说好话,好不好?”
“……好。”
“耶!”
有夏清晚在,裴美珠心里好歹宽慰了些。
傍晚时分,她乘车来到叶园。
夏清晚在茶室做功课。
临近期末考试,最近她每日都要开夜车,奋笔疾书,勤奋用功。
叶裴修站在池塘边,咬着烟,一边喂鱼。
天色空明,一个温凉美好的春夜。
裴美珠先跟夏清晚打过招呼,再来到室外,把手一背,笑嘻嘻地说,“表哥,景色这么好,不要骂我吧?”
叶裴修咬着烟偏过头看她一眼,“去书房等我。”
裴美珠心虚得要命,偏要做出理直气壮的样子,“干嘛?你不要跟家里告状,否则我就不认你了。”
叶裴修不作声,把鱼食盒往旁边半空一递,她立刻麻溜地紧步过去接过。
“去吧,我抽完这根烟。”
“遵命!”
裴美珠没个正形,把鱼食盒放回室内,特意绕道到夏清晚身边,做了个拜托拜托的手势和眼神。
夏清晚用嘴型说,“知道了,你去吧。”
待叶裴修抽完烟进来,也特意绕到茶室,弯身亲她。
“我去处理一下美珠,马上就回来。”
夏清晚道,“你好大气势哦,上周抖威风,这周在家又要训人。”
她这是变相地在为裴美珠说好话。
叶裴修心知肚明,笑着捏她脸蛋儿,“我已经是个‘昏君’了,不如一昏到底。”
夏清晚也知道,他是意指上周那一出之后,圈里人的议论:说他为了夏家一个小姑娘如何如何大阵仗,杀鸡儆猴,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
她仰眸看他,“……美珠还是小孩子,你……”
“放心吧,我有分寸。”
叶裴修失笑道,“再者,她就比你小一岁,你还觉得她是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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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房里徘徊的裴美珠,终于等到叶裴修推门进来。
先发制人说,“我只是交男朋友诶,不可以吗?”
“可以。”
叶裴修在沙发上坐下,示意她也坐。
裴美珠喜笑颜开,“既然可以,那就没有问题咯?”
“我不跟家里人说,但是,”叶裴修淡淡地,“你给我老实交代,前阵子不还喜欢王敬梓呢吗?怎么这么快就改换心意了?”
“谁喜欢他啊!”
裴美珠激动地站起来,否认道,“我又不瞎!”
她嘟嘟囔囔说了一通,全是骂王敬梓的话。
叶裴修只是不动声色地看她。
末了,她猛地回过身,接触到叶裴修的眼神,一下子绷不住了,哭道,“表哥,王敬梓他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