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门响。
叶裴修低声问,“洗澡了没有?”
听他的语气,好像是马上就要抱她去浴室一样,夏清晚忙说,“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她牵着他的手,走在前头开路,叶裴修一手老老实实被她牵着,另一手扯掉领带,半路随手往屏风上一丢,那条净色底部有竹纹刺绣的领带,便轻飘飘挂在了清漆屏风的顶上。
夏清晚推开卧室门,特意关了灯,牵着他摸黑往卧室深处走。
推开双开玻璃门,还未见真章,叶裴修已经闻见一阵幽香。
夏清晚像献宝似的,双手一比划,做出介绍某人隆重登场的样子,眼眸亮晶晶地,“海棠开了!”
只见,主卧窗外那株西府海棠,在夜色里静静绽出了一树粉白的花,小小的花朵在夜风里轻轻摇曳,带来一阵一阵扑鼻的清幽。
这棵西府海棠总是不开花,前些年,叶裴修特意找花匠来看过,来来回回请了几个专家,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连来家里做客的盛骏驰都骂道,“什么狗屁专家!”
今年到了西府海棠盛开的季节,池塘边几株都开了,它却还是没动静,叶裴修只以为它依然不开,哪成想,这样一个春风微醺的夜晚,竟悄没声地开了一树。
晚来的惊喜。
叶裴修看看花,又看看她,在露台躺椅上坐下来,笑说,“是不是你偷偷给它施了什么魔法?”
夏清晚无暇接他的话,一手撑着栏杆,从露台边探过身去,捏着一支凑近了细嗅。
纤细窈窕的女孩,身着一袭白裙,在月白风清的夜,专注地嗅闻一朵海棠。
只是,凑近了闻,那香味反而不大明显了。
她后脚跟落地,有点闷闷地说,“我总是太贪心了,总想凑近了闻,明知道这样反而闻不到它的妙处。每一次凑近了都闻不到,然而下一次再看到,还是忍不住要捏到鼻子前面来。”
“你还贪心?”叶裴修笑,“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不贪心的人了。”
她背身半倚着栏杆,眼神幽幽盯住他,“……你怎么知道我不贪心?”
她想要的太多了。
“你从来不开口向我要东西。”
“我应该要吗?”
她歪歪头。
再者,他给的已经很多了——银行卡、定时不定时的花、衣帽间里那一柜子的名贵衣服首饰和包包,他生日时候送她的手镯,她生日时候送的冠冕……
想到的想不到的,他都已经给了,还能要什么呢?
“很应该。”
“怎嘛?你觉得女朋友应该向自己的男朋友要东西哦?”
“不完全是这个意思,”似是觉得她说的话好笑,叶裴修偏头向别处笑了一声,又偏过头来看她,道,“……只是,能劳者多劳,我好歹算是比你有钱,你多花一花我的钱,不是应该的么。”
“多花一花?到什么程度?”她说,“说不定,我真大手大脚起来,把你的家都搬空了哦。”
她一脸小女儿的清澈情态,亭亭玉立雨后空山般的女孩子,向着年长自己许多岁的男朋友撒娇。
叶裴修点了支烟,哼笑说,“那不是正好?”
也许,那样的话,他反而更安心一点。她总归是需要他的。图他的人,图他的钱,图他的权,总得要占一样吧?
“可惜,我喜欢的东西都不算是名贵。”
她作出惋惜的样子,“要不然,我就狠狠宰你一笔。”
叶裴修笑起来,喉间震出几声低低的笑音。
他夹着烟的那只手勾了勾,“你过来。”
以为他是要说些什么荤话,夏清晚戒备起来,把身一扭,撑着栏杆说,“干嘛?”
“好事儿。”
“我不信。”
“那我就这么说了?”
他故意假咳了一下,作势要扬声说些什么,夏清晚立刻扑过来捂他的嘴,*他顺势一把捞过她的腰,摁到自己腿上,闷笑说,“正事儿。”
“怎么现在一惊一乍的?我在你眼里这么不可信?”
她又是急又是羞,又是恼,瞪住他,“……你也不想想你昨晚都说了些什么?”
“说了什么?”
他做出失忆的样子,“我不记得了。”
其实也不是荤话,都是正儿八经的夸赞的话语,反而惹得那些低低哑哑的话音,今儿一整天,只要空闲下来,就在她耳朵里回荡。
风叶鸣廊的清夜,她和他在卧室露台上打打闹闹,说些闺中密语。
女孩急恼的反驳,男人低低的笑音,和着潇潇风叶声,在夜色里漾开。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想你的吧。”
叶裴修轻笑,拍拍她的腰,“真是正事儿。”
她将信将疑,“……那你说。”
叶裴修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审视似的,“……最早的时候,在北官房胡同游廊下面,你东张西望,差点儿跟我撞上,后来我问你,你说在看一个人……”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牢牢捉住她,“看的什么人?”
夏清晚愣了一秒,随即也做出失忆的样子来,“……有这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那时能够坦然地说真话,不搪塞,是因为觉得他不会有机会知道,哪儿成想,世事翩跹流转,眼下,她坐在他腿上,两个人讲些温言软语……
后来,叶裴修当真回味过她这句话,那时,想当然以为她说的人是夏明州,毕竟,她本来也是去找他。
可方才有一瞬,她的神情,跟当时被他追问,那一霎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现在深入了解了许多,他才意识到,那一霎,她是有点含羞的样子。
那必然不是用目光寻找自己的堂哥被抓包被追问的神态。
“看的是什么男人?”
他追问。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个男人?”
她反驳。
叶裴修自顾自回忆,“……我记得,那晚北官房胡同,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啊?”
那是盛骏驰的生日宴,赴宴者都是他的生意伙伴或者好友,一帮酒囊饭袋罢了。应该没有她看得上眼的。
他当然不可能想到正是他本人。
毕竟,她回头张望时,他恰好正迎面走向她。
夏清晚岔开话题,“我有个烦恼,想听听你的建议。”
叶裴修故意不理。
她只得晃一晃他的胳膊,不满,“叶裴修。”
叶裴修就笑。
“乔映雪邀请我去她的生日宴,我该不该去呢?”
还真有烦恼啊。
“你想不想去?”
他问。
“我感觉她人好像不坏,但是我也没有到想和她交朋友的地步,”她心里好似已经纠结过好几轮了,“……但是呢,我跟你在一起,也许少不了要跟他们那帮人打交道。”
“如果单纯是为应酬,完全没有必要,那些人还不够格让你去敷衍。”
他抬手抽了口烟,语气里有漫不经心的傲慢,是居高临下的意味。
这种时候,夏清晚总是能很明晰地感受到他的高高在上。而她,却是坐在这样一个男人的腿上。
“可是我想着,以后我毕业工作了,甚至读研的时候,大概也少不了要出现在一些社交场合,总不能每次都关起门不见人?”
“你想练练手?”
“……有一点。”
总得熟悉一下,以后才能不露怯。
倒是也合情合理。
虽说他不想让她为那些人和事浪费时间,但她以后出入社会,向上的社交向下的管理,都得经历。
现在熟悉一下也是好的。
叶裴修说,“你这一趟过去,摆摆架子就成了。”
“我不会的。”
夏清晚以为他是在说她可以仗着他的威势横行霸道了,忙表明心意,摇头否认。
话音落地,接触到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有点懵懵的,没反应过来,就听叶裴修笑说,“当我的女朋友,你还要平易近人?”
夏清晚心道,虽说不一定要平易近人,但至少,她不想摆什么架子,真要是那样干了,以后跟他分了手,那些人不吃了她才怪。
这些话说出来太煞风景,她就笑了笑,“你要我去装腔作势呀?”
“我陪你去。”
夏清晚一顿,眼睛睁大,“……那乔映雪岂不是要吓死了。”
她的模样太生动可爱,叶裴修忍不住笑起来,抬手刮她鼻尖,“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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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啦[让我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