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裴修问,“想什么呢?”
他总觉得她心太静。
听到话音,夏清晚摇摇头,过片刻,歪了歪脑袋,笑说,“待会儿,你陪我走一走好不好?”
叶裴修一顿,抬眸看她。
心里似有山寺远钟的回音,微茫的,在摇荡。
吃过饭,两个人拿上大衣往包厢外走的时候,夏清晚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来显,是夏明州打来的电话,大概要跟她商议财产分割的细节。
正巧另一间包厢有个中年男人走出来,抬起头看到叶裴修就绽开了笑脸,“叶总,好巧好巧,您也在这儿用餐?”
夏清晚隐约觉得这男人有点面熟,大约是在胡同会所里见过,应是叶裴修的熟人。
叶裴修脸上浮现客气的淡漠的笑,“焦叔叔,好巧。”
那位被他称作“焦叔叔”的中年男人给叶裴修让了根儿烟,叶裴修接了没抽,看这架势,两个人似是有话要顺便聊一聊,夏清晚就道,“我出去接。”
叶裴修摸了摸她后脑勺,“去吧。”
她擎着电话走出中堂,在游廊下来回踱步讲电话。
中堂门外檐下设有茶座,两把圈椅间搁着一张如意云纹条桌,叶裴修在右边圈椅上坐下来,从自己的白色烟盒里抖出根烟,点上。
中年男人是老爷子故交的儿子,按辈分叶裴修应该叫他一声叔叔,可见着面,叶裴修喊他一声称呼,是叶裴修给他面子,他当然不敢贸然直呼叶裴修的名字。
焦姓男子在左边圈椅上坐下来,偏过头瞧叶裴修的脸色。
叶裴修面色淡淡,看不出情绪如何。
他一时踟蹰,不知道是不是该趁着这个机会,把上次没聊完的事情聊一聊……可叶裴修既然给了他面子,接了烟坐了下来……
他拿定主意,开了口。
叶裴修无情无绪,甚至判断不出他是不是在听。
他眼睫半垂,看着院落中的雨。
细雨斜风在堂前飘摇。
寒意阵阵侵体,然而单穿着一件枪灰色衬衫的叶裴修丝毫不觉得冷,指间烟雾袅袅升腾,愈高愈淡。
夏清晚踱步转身时,不经意往这里望了一眼。
叶裴修叠腿坐在堂前圈椅上,指间夹着烟,偶尔抬手抽一口。那个中年男人略往他这边倾着身子,嘴里说着,手里比划着,很殷切地跟他讲着什么。
隔着夜雨中的精致庭院,他的神情远而淡,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君子,又像是厌倦了一切纸醉金迷,徒留满腔兴味索然的公子哥。
“……嗯,咱们找时间见一面。”
夏清晚跟电话那头的夏明州说道。
“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前天奶奶打电话给我,问起你和叶先生的事情,我觉得她应该是知道了。”
“嗯。”
她望着叶裴修,“我知道,我已经跟奶奶谈过了,谈好了。”
“那你——”
夏明州对她不太放心,要说些什么,夏清晚少见地打断了他,轻而淡的语气,“哥,我心里有数。”
听到这话,夏明州倒是笑了。
“咱们家这一个个的,都说自己心里有数,”他笑着,“前儿我想嘱咐奶奶几句,奶奶也这么说。”
大概,执意要走自己的路的人,都会这样对旁人讲吧。
讲完电话,夏清晚沿着游廊走回来,想直接回包厢拿包,刚走到堂前,就被叶裴修叫住,温和的一句,“过来。”
他正和人谈事儿呢,而且那中年男人很明显有事相求,夏清晚当然觉得贸然打扰不太好,可眼见那中年男也满脸堆笑地看向她,她只得走过去。
刚走近,叶裴修长臂一伸,把她捞到腿上,笑看她,“吃好了没有?”
她点点头,“吃好了。”
他贴近她耳朵说了句,“那我们回家?”
这样一句稀松平常的话,完全没必要贴这么近,夏清晚心里刚浮现这么一句,余光就瞥到那中年男子识趣地起身离开了。
她这才回过味儿来,斜眼嗔他,“你拿我打发人啊?”
叶裴修就笑,懒洋洋往后一靠,把手上的烟也拿远了些,“都知道我对一个女大学生着了迷了,拿你打发人,谁还能不识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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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对不起对不起又来晚了啊啊啊啊啊啊给大家发红包(跪
第45章
他说这句话时,是玩世不恭的散漫神情,不偏不倚一个公子哥。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夏清晚偏过脸,认认真真直视他的眼睛,轻声说,“你不是想当流浪汉,你是想当昏君。”
叶裴修笑,眼神跟她稳稳相接,“……那你是什么?”
“我?”
她歪头做出仔细思忖的架势,过几秒钟,得出正经八百一个答案,“……我是那种看似善良和顺,实际上唯恐天下不乱的妖妃。”
虽说是玩笑话,但其实圈里对她的议论也大差不差,无非是言辞更刺耳些。
叶裴修定定看她,“我的?”
她故作大惊小怪,一派天真,“‘妖妃’也要从一而终独属于某个人吗?那岂不是成了贤妃了。”
这话惹得叶裴修笑起来,捏了捏她脸蛋儿,“鬼机灵。”
“你还要不要陪我走走?”
“走。”
叶裴修按熄了烟,拍拍她的腰,她流畅地起身。
侍应生已经拿着大衣站在门口,伺候他们穿上。
撑着伞走在胡同里,叶裴修一手揽着她的肩,手从她肩上抬起来捏了捏她那边脸蛋儿,“是有话要跟我说,还是就想跟我在雨里走走?”
夏清晚抬头看他,挺认真的语气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
叶裴修看着前方,捏揉了一下她的肩,示意她放开了胆子,想问什么问什么。
她停住了脚步。
叶裴修脚步跟着顿住,低眸看她,“嗯?”
夏清晚直接双手穿过大衣,抱住他的腰,从他怀里仰起脸,眨巴着眼睛,“如果我说……我下学期可以申请搬出宿舍,你会不会欢迎我住到叶园?”
她少见这样娇憨地跟他撒娇,如此天真又期待的神情,让人心跳都要停了。
叶裴修屏了屏息,说,“……没听清,说什么?”
他明明是听清了的!
夏清晚干脆手摁着他的肩,踮起脚,迫近了他的脸,一字一顿,“我、说——”
也就说到这儿,叶裴修已经挑衅似的抵了抵她的额头,亲了她一口,道,“嗯?说什么?”
他声线低哑下来,一双漆黑的眸一寸不错地盯住她。
跟初次在叶园的书房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暗潮涌动。
夏清晚没说话了,踮着脚吻了吻他的唇。
叶裴修偏过脸迎上她的吻。
男人铮亮的皮鞋半踩着薄薄的水。
冷雨的夜,凄寒清幽的胡同里,路面水洼中盛着澄黄路灯的光,雨淅淅沥沥落下,荡碎一池城市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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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退宿手续花了两天时间。
下定决心搬到叶园时,夏清晚还有些忐忑,那种感觉,有点像明知前方不远处就是悬崖,却反而拔腿向着前方疯跑了起来一样。
实际退了宿搬进来之后,倒无暇顾及那么些了。
满心满眼只有兴奋与悸动。
立春之后,天气乍暖还寒。
这阵子,叶裴修推了许多饭局。工作应酬人情往来推脱不得,那么,舍弃的就是夜里会所里的朋友饭局。
盛骏驰当着他的面打趣,“裴修最近很滋润啊。”他也是和颜悦色,点了支烟,笑骂说,“知道就少来烦我。”
满面春风,像是一朝回到了18岁。
回去,盛骏驰跟林向榆提起这茬,林向榆叹说,“清晚是个很会爱人的人,”虽然自己从小没有得到过许多爱,“脾气性格又好,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不得把叶先生哄到天上去!她又有高雅的情致,品味也好,叶先生和她在一起,大概过得像神仙!”
不知想起什么,林向榆又道,语气颇有几分看戏的姿态,“我看呐,以后,叶先生恐怕再难找到清晚这样的了,他日子要难过了。”
这话让盛骏驰大笑起来,“这你就大错特错了,老叶还能找不到好的?所有人,只有送到他面前任他挑选的份儿,甭管成与不成,哪一个对他都只会是百依百顺。”
林向榆斜他一眼,半开玩笑地阴阳他,“是啊,像你们这样的人,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尤其不缺乖巧听话又出身名门的女人。”
这个话题之后,两个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大约是联想到了他们自己。
盛骏驰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坐到沙发上点了根儿烟,林向榆站在茶几旁低头按手机。
抽几口,盛骏驰上下徐徐看了她一番,抬脚暧昧地勾了勾她的腿,“过来。”
她躲开他,骂道,“你怎么喂不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