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晚和喜奶奶都心知肚明,她老人家是在担心夏长平。
夏明州是个闲不住的,在老宅住了没几天就搬走了,搬回了他自己的住处。
夏惠卿找叶先生那一遭,果然是有用。最近,夏明州那里倒是太平,每日照常上班,没听说有什么事。
但无功不受禄,即使看在人情的份儿上,这种忙也只能请叶先生帮一次。
以后再有什么,就不好张口了。
饭后,夏清晚陪奶奶在侧厅看了会儿书,七点多钟就上楼回了房间。
推开门,还没开主灯,她就察觉到了房间里的不寻常。
窗户开着,外面是昏茫的夜色,白纱帘随着微风飘飘荡荡,窗前她的书桌上,静静放着一个天青色细颈玉净瓶,里面插着一蓬宫灯百合。
细长的绿叶,叶下垂着一盏一盏宫灯样的澄黄色小花。
绿叶稀疏,是而不显得拥挤,反而让人觉得舒展闲适,那一盏盏澄黄色的花,是视野里浓重的着色,蓬勃肆意。
站在卧室门口望过去,只觉窗前这样的场景,像极了油画,有种沉静永恒的意味。
是他赠她的一方世外桃源。
夏清晚手扶着门把手,在门口站了许久。
这样名贵的古董,他竟真的拿来给她插花用。
出手阔绰稳居高台的叶先生。
她洗了澡,在书桌前看文献背书。
余光总是瞥到那一盏盏澄黄色,像弥天大雾里的灯盏。
到底是应该给他道声谢。
夏清晚合上书,直接拨通了叶裴修的电话。
接通之后,她先就说,“谢谢你送的花瓶。”
叶裴修说,“不客气。”
端端正正又略带着笑意。
“你在做什么?”
她问。
“等你的电话。”
他说,“今天有没有想我?”
何止是“想”。
一整天,他都在她脑海里徘徊,挥之不去。
太多可想的了,他在茶室矮榻上抽烟的姿态、昨晚床上的吻、今早玄关的吻。
一颗心完全被另一个人萦系着,那种感觉,像极了她曾在天文馆体验过的太空漂流,浩荡伟大,飘飘扬扬无所适从,却又奇异地有种震颤着的安心感。
她没说话。
叶裴修低低地说,“我很想你。”
挂掉电话之后,夏清晚在书桌前久久地发起呆来。
到目前为止,将近20年的生命里,她其实一直在寻觅一个安定的归处,过早地失去父母,让她潜意识里总是不安,总是有种漂泊的无助感。
所以,在寄宿家庭里,她明分寸懂事理,早早学会察言观色谨慎克己;回到上京来,对奶奶和喜奶奶百般体贴温顺。
乖顺之外,也更加要强。
可是,就像夏长平说的,夏家老宅也不是她的家。
她这样一颗动荡飘摇的心,兜兜转转,竟是在叶裴修的身上寻到了安全感。
她甚至有种宿命感,叶先生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
地球online,官服发给她的有时效的SSR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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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那一周,叶裴修去了趟非洲出差。
夏清晚为学业忙碌着,每天都在图书馆待到闭馆才罢,和时小雨林向榆也几乎没见面了,见的最多的反而是课题小组的同学们。
整日忙碌,倒也不觉难捱,只是把叶裴修归国的日子算了一遍又一遍。
她自己也没想到,短暂的小别而已,她竟会如此思念他。
她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毕竟是第一次谈恋爱,对方又是个叶先生那样的人,她会一朝沦陷也是寻常事。
周五这天晚上,天下起了雨。
秋雨淅淅沥沥,空气森冷。
叶裴修发消息问她打算几点从图书馆出来。
她说,「大概九点。」
九点出头,夏清晚收拾书包离开图书馆。
下楼走出旋转门,正打算撑伞,一抬头,却看到叶裴修撑着伞站在迈巴赫车边,枪灰色衬衫,外面搭一件薄款长大衣,正擎着伞笑盈盈看着她。
夜色里,像极了朦胧的远黛青山。
她稍愣了一下,随即冒着雨跑下台阶,一头扎进他怀里。
叶裴修伸臂接住她。
她抱着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胸膛。
叶裴修摸了摸她的头,内心滚雷一般,涌起一阵难言的疼惜。
她闷声说,“……我饿了。”
“带你去吃饭。”
上了车,叶裴修把她捞到腿上,仔细地吻了一通。
边吻边扯领带,解开衬衫顶端两颗扣子,过好一会儿,他才哑声说,“好想你。”
夏清晚定定瞧着他,不作声。
他笑起来,“怎么这样看着我?”
她摇摇头,眼神岿然凝在他脸上。
一张惊心动魄的俊脸,不见旅途的奔波劳顿,只有一派矜贵的清俊。
叶裴修一手扣着她后腰,再度低头吻下来。
一个缓慢的吻,小别后的温存,战栗一阵一阵滚过。
末了,鼻尖轻蹭过她的鼻尖,他问,“今晚去我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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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了啊啊啊啊啊
第31章
吃饭时候,两个人都喝了点酒。
回叶园的路上,夏清晚趴在叶裴修身上闭眼小憩。
他一手搂着她,在她发顶低声说,“要几点送你回去?”
方才吃饭间,她说今晚要回家睡,明天喜奶奶过生日,她今晚要回去做些准备。
夏清晚没睁眼,伸手比了个“十”。
叶裴修抬腕看表,笑说,“现在已经11点了。”
她闭着眼睛没吭声。叶裴修逗她,说,“你不会是不想回家,故意这么说的吧?嗯?”
“是不是想在我那儿睡?”她还是没反应,他接着道,声音越来越低,“……最好是跟我睡主卧,是不是?我瞧着你就在打这个算盘——”
夏清晚终于抬手捂他的嘴,“贼喊捉贼。”
声音有种酒酣意懒的柔软。
叶裴修笑起来,“……晚晚这么聪明吗,怎么知道我想?这么了解我?”
她更深地往他怀里拱了拱,一幅要睡觉的架势。
这周每天都睡很少,刚才喝了点酒,此刻困劲儿上来,很快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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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上补了会儿睡眠,到叶园,下了车,夏清晚反而精神奕奕起来。
叶裴修脱掉大衣,去西厨岛台给她倒了杯温水,循着走出落地窗,来到院里找她。
夏清晚正蹲在银杏树下,仔细地捡拾落叶。像夜深了依旧蹲在路边公园里不愿意回家的小孩。
“捡它做什么?”
“我要做书签。”
她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掉,递还给他,道,“你上周送我的宫灯百合也已经枯萎了,被我做成书签了。”
叶裴修失笑,“以后还多着呢,每次都要做成书签?累不累啊你。”
她没说话,倒是仰头冲他笑了一下。
那一下笑容如此灿烂澄澈,莫名像极了老照片里褪色的模样。叶裴修晃了晃神。
大多数时候,不回答也是一种答案。
叶裴修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没再多说,走回池塘另一边,在楠木交椅上坐下来,点了根儿烟。
隔着池塘遥遥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