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过年时候,叶先生思念夏清晚,追到了绍平,眼瞧着这俩人有真情,叶家老爷子、还有叶先生的父亲也就成全他们了。”
“这也太假了,说的跟唱戏似的。”
“起初我也不信,但事实明摆着了,”小姐妹挤眉弄眼说,“我听我大姨说,这阵子被邀请在庄子里喝下午茶,叶先生的母亲还提起过夏清晚,说以后要带着儿媳妇来。”
江米娅瞪大了眼睛,“都到这份儿上了?”
“可不么。”
江米娅冷哼一声,“……倒真让她给撞上大运了。”
“以前啊,冷眼看着她高傲冷淡不爱说话,转头背地里却跟叶先生打得火热就该知道了:这个夏清晚不简单。”
有人吃吃地笑起来,“不说这些,就看她能让映雪当众硬生生挨了一顿训骂就知道了。”
“那天还是映雪生日,她怎么可能不记恨她呀。”
“这么说起来,也不知道映雪怎么样了,完全没消息。”
提起这茬,江米娅有点意兴阑珊。
以前只觉得乔映雪是个绣花枕头,只会耍小性子,外强中干,谁知,去年秋天一声不响地悔了婚跑国外去了,留下个烂摊子。听闻,她父亲乔伍非常愤怒,派人手去找也不好动作太大,还要顾着安抚亲家,一时间焦头烂额。
等到今年年关,遍寻不见她的人影,这婚事也只能作罢了。
有人瞧出江米娅神色不对,彼此捅一捅胳膊使一使眼色,把话题引到江米娅身上来,“……听说,柳先生最近工作有调动?”
江米娅慢半拍回神,敷衍地笑了笑,“没什么,正常调动。”
“调动总是好事儿,意味着要高升了。”
那倒也不一定。
对于她丈夫的工作,她几乎一无所知。
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是那样简单的。
门楣不如夫家,初起还好,日子久了,少不了要遭受一些区别对待,如果没有丈夫的支持,她的处境就近乎腹背受敌,在外头暂且是潇洒,被小姐妹们捧着,回到家里,既得对夫家赔笑脸,又得小心谨慎与丈夫相触,回头,在娘家还得应付众人的人情请求,哪处都重不得轻不得。
活得很累。
有时候,深夜辗转反侧,才惊觉自己一直是颗棋子。
负责给娘家挣荣光挣门路,负责给夫家生儿育女,两头都吸她的血。
回望来时路,她是懵然不知,乐颠颠地走进了这个局……
不过,这些想法,也只能深夜时候想一想。
这会子,捧起茶盏,优雅端方喝上一口,呼吸之间,是低调优雅的香氛,余光里,是富丽奢华的四合院正堂,背景音里,是小姐妹们叽叽喳喳的奉承迎合……
江米娅綳平的唇角,渐渐舒展开来。又能够乐在其中了。
-
趁着工作间隙,夏清晚给奶奶打了通电话。
报备平安,汇报这几日的工作和生活。
上京正值中午,奶奶刚巧下了课回到家,开了外放给喜奶奶听。
夏惠卿道,“你表哥宋延璋前几天来过一趟。”
“哦对,表哥他赴京任职,已经安顿下来了吧?”
夏清晚问。
“嗯,听说上头安排了住处,住在职工大院里,上下班方便。”
“那挺好。”
夏清晚道,“上京天气干燥,也不知道久居南华的表哥习不习惯。”
“还说呢,”喜奶奶在一旁插话道,“前儿他过来,我一看,哎呦,嘴唇都开裂流血了,这孩子,自己都不知道。”
“我就给了他一个炖陈皮雪梨汤的方子,又给他找出一管润唇油,还好说歹说让他带走了一包陈皮,那可是十多年的上好陈皮呢。”
夏清晚不由笑,“喜奶奶真细心。”
陈阿喜喜笑颜开,“就等着你这一句呢。”
夏惠卿道,“赵教授怎么样?还是疾言厉色?”
如此聊了会儿,一老一少,确认彼此的工作都有条不紊,也都放心了。
这时候有电话横插.进来,夏清晚道,“那我先挂了,奶奶喜奶奶,你们保重身体。”
挂断电话,接起另一通。
“喂。”
“洗了吗?”
电话那头是叶裴修。
“刚洗过,正跟奶奶打电话呢。”
“累不累?晚上睡前是不是还有工作要做?”
“得最后核查一下明天开会要用的资料,还得整理一下今天讲座的录音文字材料,不过这些都简单,认真做就好,不费神。”
她一一解释给他听。
叶裴修笑,“你这小身板,倒还挺抗造,连续舟车劳顿忙碌奔波,竟没有水土不服。真是不错。”
“是咯。”
打小辗转在不同寄宿家庭,练出来了,就像流浪过吃过百家饭的小猫咪,不会应激,皮实。
“加州好玩吗?”
“还没来得及细赏呢,我来之前还特意搜过,你说过的加州的露天电影,还真有呢。我改天抽空要去看一次。”
“那敢情好,看完给我讲讲。”
“好。”
夏清晚忍不住笑起来,笑意轻浅在唇边。
她倚靠着酒店的书桌,脚尖不自知地点蹭着地毯,低声说,“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宝贝。”
分开已半月,思念抵至顶峰。
她低低柔柔地抱怨,“前阵子,还遇到哥大那位尤教授了,你记不记得这号人?”
“记得。”
怎么可能会忘,那次,头一晚他们初初吻过,她在叶园客房睡了一夜,第二天,他开车送她去学校,路上她还在为接待归国开讲座的尤教授而忙碌。
“他见到我第一眼,我还以为他要寒暄客套讲些祝贺我学有所成的话,谁知,他开口就说‘恭喜你和叶先生,有情人终成眷属。’”提起来夏清晚都还惊讶,“……他怎么消息这么灵通啊?”
叶裴修笑起来,“大约是有心回国发展,提前探询过。”
往浅了说,世事洞明,礼数上不至于出错,往深了说,以后也好知道谁家可攀附结交,谁家则要避而远之。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他跟赵教授说以后可能要当同事了。”
又聊了些体己话,叶裴修还有午间饭局要赴,夏清晚也要着手忙工作,就挂了电话。
-
半个月后,四月中旬,夏清晚跟随赵教授的团队回国。
此一番非常风光。
赵教授的巡回讲座获得了满堂喝彩,系里为他们接风,主任半开玩笑说,“得,赵教授在国外这么抢手,我们真要留不住人才了。”
有人就笑说,“哪儿能啊,国外的还一窝蜂想回来呢,尤教授的事都沟通了几个来回了?快要有结论了吧?”
赵教授摇头,“带完清晚这一届的博士生,我就真的退隐山林了。”
“又来。”
“罚酒罚酒。”
席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夏清晚不胜酒力,早早退了席。
裴美珠开车来接她。
上了车,裴美珠打转方向盘,问,“喝了多少啊?脸都红了。”
她是受人之托,远在东非出差的叶裴修托她来接夏清晚回家。
夏清晚降下车窗吹风,“没喝多少,其实没太醉,就是累了。”
“喝了酒吹风,小心感冒啊。”
裴美珠把窗户关小了一点。
夏清晚扭头看她一眼,忍不住笑说,“你都学会照顾人了?”
“可不么,独自生活这两年,也该学会了。”
裴美珠冲她眨了眨眼,“我现在可是生活全才。”
夏清晚也笑。
“你春假是不是快结束了?”
“是啊,这周就回英国,我论文都写得差不多了,回去上几周课,论文一交,再然后是毕业典礼,我就解放了。”
“毕业打算去哪里?留在英国么?还是回上海?”
“……还没想好。”
裴美珠耸耸肩,“且先玩一阵子吧,要是到时候还没计划,我就像你一样,再申个博士,再出去读个两三年哈哈。”
两人聊着,车子驶进夏家老宅。
喜奶奶喜欢裴美珠,邀请她留下来吃宵夜,裴美珠开开心心吃了一顿,开车走人。
半个月后,叶裴修才从东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