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平早就在打财产的注意。他量夏清晚不敢对老太太多说,所以言辞上根本不加掩饰,上一次他叫她来,夏清晚就有所察觉。
恐怕,前阵子让夏明州来要古董真迹,也是找借口变着法儿从老太太这儿套财产罢了——虽然夏明州后来说没派上用场,但那幅字画根本没有还回来。
奶奶想必也心中有数,所以没有追问。
“是吗?”夏长平冷笑,“我怎么听人说,这几个月,有辆奥迪车去过两三次了?”
“我不知道。即使有客人来,奶奶也不会让我见,我一直都在楼上学习。”
这话,夏长平倒是信上几分。
老太太保护这个孙女,保护到了几近严苛的地步。
“听说,那辆奥迪车好像很有来头,”夏长平道,“你奶奶不就跟一个小老太太有交情吗,怎么,还认识什么大人物不成?”
“我没见过。”
她还是淡淡的口吻。
夏长平刀子一样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冷笑说,“你知不知道,你跟你爸的脾气一模一样。”
看起来淡漠随和,实际上是个犟骨头。
夏清晚抬头盯他,“为什么要提我爸?”
那眼神清透而冷漠,夏长平有点烦了,“行了行了,你回去吧。小丫头片子一问三不知。”
夏清晚扭头往屋里走。
经过牌桌,走到玄关拐角,刚要开门,就听到有男人说,“长平,你没听说吗,姓叶的那小子最近玩了个女大学生呢,你要是把你这侄女送过去,还愁有什么事儿办不成吗?”
几个男人哈哈大笑起来。
“瞧瞧人家,一出手就是水灵灵的女大学生。”
夏长平骂道,“真他妈不害臊,你们在我这屋里一口一个姓叶的那小子,一到了真佛面前,个个屁滚尿流满脸堆笑——。”
“这话说的……”
夏清晚没再继续听,打开门走出去。
步履不停,一直走到二进院垂花门下,她才猛地刹住脚步。
四周阒无人声,旁边草丛传来蝈蝈的低鸣,她发觉自己全身都在抖,两手紧紧地攥成拳头。
心里翻江倒海,是而,下雨了她都没有察觉。
过了不知多久,有把伞撑到了她头顶,余光瞥到男人的衬衫西裤,紧接着是一股似有若无的檀香。
夏清晚抬起头。
叶裴修一手擎伞一手插兜,低眸看着她。
小姑娘眼里先是茫然,视线聚焦之后,那眼里浮现的是疏离和戒备。
夏清晚别开眼,一言不发从伞下离开,很快转过游廊,不见了身影。
叶裴修原地站了片刻,掏手机拨电话,“拦住她。”
这话太言简意赅,王敬梓正云里雾里,就看到夏小姐从大红门里走了出来,他急忙挂掉电话,开车门下车迎过去。
“夏小姐,下着雨呢,怎么连把伞都没带?”
“抱歉,我赶时间。”
夏清晚头也没抬。
王敬梓只能拦住,笑说,“我给你拿把伞,不耽误这一会儿。”
“不用了,谢谢。”
她还维持着礼貌风度。
王敬梓只能硬着头皮胡搅蛮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儿?要去哪儿?我送你?”
夏清晚还是拒绝,绕过他要走,王敬梓正焦头烂额无计可施,终于看到叶裴修走出来,忙说,“叶总,夏小姐说有急事儿。”
夏清晚停住脚步,回头。
傻子也能反应过来了,是叶裴修让王敬梓拦住她的。
叶裴修走近了,还是把伞撑到她头顶,仿似她的逃跑他的拦截都没发生过,温和地说,“要去哪儿?我送你。”
“不必了,”夏清晚把头撇开,尽量维持着平稳的语气,“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上车。”
为什么人人跟她说话都是命令的语气?
他们这些人,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吗?
夏清晚扭回头来,仰起脸,“我说,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她眼眶红着,似是随时会落下泪来。或许她自己都没察觉,她的声音细微抖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叶裴修不为所动,重复了一遍,“我送你。”
夏清晚突然有点想笑,“叶先生,您高高在上,发号施令呼来喝去,是不是从没有人敢忤逆?”
以至于他这么习惯成自然地罔顾别人的意愿。
“既然你这么认为,那么,”叶裴修还是波澜不惊,“识相的话,就自己上车。”
夏清晚低头抹了把脸,头也不回朝车边走。王敬梓赶忙过去拉开副驾驶车门,又回身接过叶裴修的伞,打开驾驶座车门,服侍他坐进车里。
“您带夏小姐走,我打个车直接回家。”
开什么玩笑,给他一万个胆子,王敬梓也不敢在这时候当这辆车的驾驶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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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上了车,夏清晚说,“把我送回家就行,谢谢您。”
叶裴修没回答。
眼看着车子开到环线,夏清晚很快意识到这不是回家的路,她扭头去看叶裴修,叶裴修专心开车,不发一语。
车子驶进内城深处,眼前出现一面对开的大红门,大门徐徐打开,车子开进去,在月洞门外停车场停稳。
叶裴修先一步下车,头也不回。
方才大红门内两边有警卫站岗,夏清晚自知跑不出去,慢半拍下了车,循着叶裴修的背影进入月洞门。
初次进入这座苏式庭院建筑,只觉庄严静谧,心都跟着静了下来。
主建筑门半敞着,夏清晚走进去,站在玄关。
地板一尘不染,她浑身湿淋淋的,根本无处下脚。
这时候叶裴修手拿着一条大浴巾走了过来,她有点怔住,愣愣的看着。
走近了,叶裴修把浴巾抖开,双手绕过她的肩,直接用浴巾把她裹住,双手抓着浴巾两边,轻轻把她拉到身前。
夏清晚往前踉跄了两步,后背被浴巾裹着,前面是他高大温热的身体,周身温度陡然上升,覆盖了被雨淋湿后的寒凉。
没料到他是要照顾她。
想到方才在胡同里跟他犟,她不由又羞又愧,低下眼小声说,“谢谢。”
叶裴修垂眸看了她片刻。
她鬓角粘着一缕潮湿的头发,眉眼漆黑如点墨,再往下,那两瓣湿润的樱粉色唇轻轻咬着,脸蛋儿几分潮红。
他抬起手,半空中顿了两秒,又垂下来,末了,给她倒了杯热水,“你先坐会儿,我出去一趟。”
她没有多问。
叶裴修出去了不到十分钟,再回来时,夏清晚裹着浴巾站在落地窗边,看向窗外雨下噼啪四溅的池塘。
听到声响,她转身走过来。
叶裴修递给她一套崭新的内衣裤和睡衣,“便利店买的,凑合穿吧。”
夏清晚略略睁大了眼睛。
“淋得湿透,不洗个澡?”叶裴修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指了个方向,“浴室在那儿。”
夏清晚接过那崭新的衣物,却低下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叶裴修已经坐到沙发上,见她还是没动弹,就轻笑一声,“怎么?是怕我为非作歹,在你洗澡的时候闯进去?”
夏清晚摇头,低低地说,“对不起。一开始我有点太应激了,说了些难听的话。”
叶裴修不置可否,“去洗澡吧,再这么着下去真要感冒了。”
进到淋浴间,脱下湿淋淋的衣物,温热水哗哗浇下。
夏清晚忍不住哭了一场。
也不知是为夏长平的敌意、还是为自己生活的纷乱,抑或者,是为叶裴修的体贴照顾。
洗完出来,换上睡裙。
睡裙布料太少,又低又短,可是他紧急之下买的,也挑拣不了那么多了。
她一手格挡在胸前,打开浴室门,叶裴修站在不远处拐角窗前,半侧过身转开视线递给她一件白衬衫。
“……谢谢。”
她背过身穿上,把扣子从上到下扣了个严实,又道,“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洗衣机和烘干机?”
湿衣服要洗一洗,否则待会儿没得穿。
这话倒是难住了叶裴修。
他的衣服都有专人送到专处去洗,家里倒是有洗衣房,只是从没用过。
“湿衣服给我吧,我去研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