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不知是不服,还是有意挑事儿,道,“比映雪还漂亮?我可不信。”
“哈哈哈,映雪也就算个小美女,那个女生好像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呢。”
“闭嘴吧!”
乔映雪生起气来,“有完没完了你们?叶先生玩个女大学生,跟我有什么关系?别扯上我,小心我撕你们的嘴。”
有小跟班一叠声哄她,几个人三三两两散了。
等到重归寂静,夏清晚才推开隔间门。
走过去要洗手,却看到乔映雪正靠在洗手台另一头的化妆桌上,低着头恨恨地点手机屏幕。
听到声响,乔映雪抬起头。
她想到方才的话大概都被听了去,脸上蓦地一阵红一阵白,骂道,“有病吧你,躲在这儿偷听别人说话?”
“什么话?”
夏清晚淡淡地说。
“你敢说你没听见?”乔映雪站直了身子,怒气冲冲走过来,指着她说,“你给我小心点!敢出去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夏清晚不想为这些琐事耗费精神,本不欲和她计较,奈何乔映雪步步紧逼,非要她低头赔礼道歉。
她头往后仰了仰,避开乔映雪的手指,静静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对你们的闲言碎语没有兴趣,也没兴趣去传播八卦,你有功夫在这和我耗着,不如想一想,方才,你们说话时,是哪个人把话题引到你身上的?”
这话让乔映雪愣住了。
夏清晚拂开她的手,经过她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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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向榆和夏明州都被人群围着,不好接近,夏清晚给他们各发了一条消息,便打车回了家。
那一夜,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她早该想到的,一个男人,在27岁的年纪,便拥有如此沉稳松弛的气度,必不是出自寻常的家世。
寻常这个年纪的男人,刚毕业三五年,要么是为未来疲于奔命,要么是已修炼出世故圆滑的本领,若不是自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无论如何,也难以如此清风朗月从容不迫。
这时候仔细回想,才意识到,自她来上京这两年里,她早已无数次听人说起过叶先生。
奶奶和喜奶奶不经意间聊起过,夏明州林向榆说起过,夏明州身旁那些公子哥大小姐,都窸窸窣窣议论过。
她确实如喜奶奶所说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这些闲聊八卦,每次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往心里去过。
此时认真一琢磨,只言片语逐渐重叠,如当头一棒。
叶先生不是她该接触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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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六月下旬,夏惠卿动身前往南方妹妹家。
临行前,她嘱咐喜奶奶和夏清晚互相照应,如果真有什么要紧事,就给梁奶奶打电话。
喜奶奶说,“放心吧,我和清晚都有分寸。”
夏惠卿打开车门,又回身要嘱咐什么,喜奶奶就笑着把她推进车里,说,“老太太,你就放宽心吧,即使有什么事要联系梁老太太,我们也会注意着,不让家里其他人知道。”
“对你们俩我当然放心,”夏惠卿道,“清晚,吃饭要准时,晚上不要睡太晚,七月去做项目时,跟我说一声。”
“好。”
送走夏惠卿,一回到屋里,喜奶奶就长出了一口气。
夏清晚忍不住笑起来。
喜奶奶也笑,“小丫头,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老太太这一走,我着实松一口气,能松快几天。”
夏惠卿严格自律,平日里,连带着喜奶奶也战战兢兢,片刻不敢放松。
“我早说让老太太再雇个年轻点的姑娘来,我这把老骨头,很多家务事都干不动了。哎,岁月不饶人啊。”
“你陪奶奶这么多年了,知道她的喜好习惯,体贴入微,奶奶当然不愿意换人了,”夏清晚笑说,“等过几年我毕业了,再跟奶奶商量商量雇个人来,到时候你就跟奶奶一起在家养老,好不好?”
一席话让喜奶奶心里熨帖又温暖,不由笑眯眯地望她,满目都是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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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奶奶放松下来,夏清晚却开始忙碌。收拾行李收集资料,为下个月的田野调查做准备。
这天正在卧室看书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她以为是骚扰电话,直接摁了拒接,对方却又拨了过来。
她这才接起,“喂?哪位?”
那边是个中年男音,“清晚。”
夏清晚听出来,是她大伯夏长平。
“大伯,您找我有事吗?”
“老太太走了几天了?”没等她回答,夏长平又说,“你自己在家过得还惯吗?”
“我挺好的,多谢大伯关心。”
“那什么,晚上你过来一趟,我有话问你。”
语气不容商量,只是下达通知。
夏清晚意识到,大伯夏长平是趁着奶奶不在京,要把她叫过去问些事情。这样的事以前发生过一次,奶奶去旅游的时候,夏长平把她叫过去,问问奶奶的生活起居、日常交际。
这次如出一辙。
“……好。”
“八点,你来北官房胡同。”
“我知道了。”
话音还没落地,那边就挂了电话。
夏清晚低下脸,眨了眨眼,紧抿着唇,尽量不让心绪起任何波动。
大伯夏长平和姑姑夏长柳都讨厌她。
那种厌恶不加掩饰,她当然能够察觉。
刚来上京时,她不明就里,还为此哭过一次。
喜奶奶上楼来哄她睡觉,细细跟她讲了原委,安抚她,让她不要往心里去。
夏老爷子和夏惠卿偏爱小儿子,资源、爱意、注意力,全部倾注给了小儿子,自然让大儿子大女儿暗自心生怨恨。
夏西里和家里闹掰时,夏长平和夏长柳着实看了好一阵乐子,日日开香槟庆祝,庆祝老爷子老太太最爱的小儿子成了窝囊废。
后来,夏西里不幸意外身故,夏长平和夏长柳本来心有戚戚,毕竟是亲生弟弟,不可能一丁点感情都没有。
可两人的同情和悲伤还没酝酿落地,夏老爷子和夏惠卿就都一病不起了,夏老爷子更是很快撒手人寰。
葬礼之后,夏长平和夏长柳聚在一起,红着眼睛怒骂道,“死了一个夏西里,他老人家也跟着不活了?我们不是他的孩子?我们算什么?他妈的到底算什么?”
因为有着先前的同情和悲伤,于是,这卷土重来的恨意更加彻骨。
这滔天的仇恨自然转嫁到了夏清晚身上。
整个夏家,除了始作俑者,只有喜奶奶知道,当初夏清晚小小年纪被寄养在南方,不得被接回上京,正是因为夏长平和夏长柳从中阻挠。
即便那时时局不稳,风雨飘摇,可夏清晚还那么小,夏惠卿怎么能忍心把她丢下不管?
是夏长平在老宅和夏惠卿吵架,掀桌子摔碗,软硬兼施,硬逼得夏惠卿把这事儿撂了下来。那时夏惠卿大病初愈,经此一吵,又病了好几年。
那些难熬的日子,都是喜奶奶陪伴在侧,煎药煮汤,一点一滴服侍过来的。
过了这么多年,时过境迁,夏清晚高三时必须要回原籍参加高考,这才顺理成章被接了回来。
只是,夏长平夏长柳依然不愿回老宅。
夏清晚后来看了一些书,试图用理论让自己宽心。
夏家,除了心大的夏明州,几乎每个人都有家庭创伤。
夏西里死了,夏老爷子死了,偏疼偏爱的夏惠卿也受尽了惩罚,家庭里的亲情几乎已被消耗殆尽。
往事不可追。
她只有往前看,走自己的路,尽自己的能力让奶奶安度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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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
夏清晚打车前往北官房胡同。
来过几次了,称得上熟门熟路,在最里头一进院的侧厅里见到了夏长平。
屋子里烟雾缭绕,几个中年男人抽着雪茄玩牌,三五个女人陪伴在侧。
有个男人抬头看到她,眼神变得玩味,哟了一声,道,“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款?是谁找来的?”
旁边一个人循声看了夏清晚一眼,笑说,“你快收收心思,这是长平的侄女。”
“长平有个这样的侄女?我怎么不知道。”
正说着夏长平从里间休息室走出来,略抬抬下巴,“跟我过来。”
夏清晚跟着他去到露台上。
夏长平点了根儿烟,先不痛不痒寒暄了几句。
根本没有等夏清晚回答,夏长平就道,“你奶奶这阵子怎么样?见了什么人?”
“奶奶几乎不出门,没见什么人。”
问奶奶的生活起居是假,问她的财产珍宝人际交往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