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哭的不是雨,而是林影。
黑发被水涮过了一遍,紧密无状地贴附在单薄衣物上,那单薄的衣物也悉数浸湿……
“对不起,我…我以为你还没换锁。”
她在哭。
江数不是看出来的,而是听出来的。
而能看出来的,只是她白皙肌肤上,红一块紫一块的於痕……
她抽泣着,卑微得像落在地面,又消失无声的雨滴。
“我可以…来这…住几天吗?”
第13章 笼中鸟
严翊明把林影关在房间里两天两夜,不让她上班,也不让她和任何人联系,拿她的手机,搜出来她和江数的聊天记录——他们的聊天记录看起来很正常,丝毫没有暧昧的意味,平时应该是电话联系居多。
可他翻了半天的通话记录,并没有看到她与江数频繁的对话,直到在微信好友里,看到林影给一个人单独划分了分组——而那个人,便是江数的另一个号码。
虽然不是每天聊,但对话的内容却是少不了暧昧晦涩,不是他问她最近如何要不要用钥匙,要不就是她主动发的一些碎碎念,看起来没什么实质性交流……
他逼问她:“你们说的钥匙是什么?你们偷情地点在哪!”
如果她拒不回答,甚至反抗,他就会死命折磨她……
她透露了别墅的地点,可两人偷情的地点远不止那里。
知道地点后,严翊明气急败坏地摔门而出,把林影继续锁在屋子里,她想要逃,想要与其他人寻求联系,可无济于事。
身心都已遍体鳞伤了。
那些侮辱性的话语和动作,像是利刃一般,狠狠地刺在她身上——“婊子”“荡妇”“不知廉耻”“你怎么成了这样”“为了这种事离婚”“你还好意思提离婚”……
她累了,说不出反抗的话了,也说不出求饶的话了。
可她却还活着,吊着一口气似的活着。
就算她是那些词语里描述的人,那她就活该被丈夫折磨囚禁吗?她就该死吗?
她不指望严翊明心平气和,她只是希望,他也能听听她的声音,哪怕不认同,哪怕气恼,她也理解。
可林影不明白,她忍了这么久,对丈夫积怨这么多,也丝毫没想过对丈夫拳脚相向,甚至是伤害他的身体,可为什么?对方就要如此残忍地对待她?
只是因为她肉体出轨,只是因为她说出了自己对丈夫的不满,她就要遭此折磨吗?
为什么?她不完美了一次,就要把半条命搭上?
身体遭受重创,她上吐下泻了整整两个小时。
最后直接虚脱昏倒在浴室里。
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下着瓢泼大雨。
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个家呆下去了,她要逃出去,她得活着。
人的求生欲总会在一念之间爆发,她翻箱倒柜了许久,终于在自己梳妆台上锁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些压箱底的现金……
还有那把别墅的钥匙。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不对,不是希望,是唯一的去处。
她不能回江家,她无法向父亲和继母解释自己的狼狈,更加不能去严家去讨伐诉苦。
真可悲,活了二十四年,这种紧急的时刻,她能投靠的人,只剩下自己的“情夫”。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家里的门禁联络上了物业,让物业找开锁公司上门,看她证件的时候,却还要打电话给任佳慧求证——只因这房子的业主是任佳慧。
林影立刻阻拦:“不要打电话给她…我…我不开了,我不开了。”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吧,来处理她求助的人,正是每天她上下楼时交涉最多的小程,她们同岁,刚毕业就做上了这一份清闲的工作,林影每天上下班都能看到她那张百无聊赖的脸,她起初总和上了年纪的业主起冲突,是个小刺头,但是每次她怼那些老顽固的台词都很令林影清爽。
久而久之,她下班回来会顺带水果给她。
小程这人嘴上虽大大咧咧,但心思也缜密,是为数
不多能看出林影婚姻生活并不乐观的局外人。
这次是她带的开锁工人上门,听到林影的声音不太对劲,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便灵机一动,朝开锁工解释——
“哎李师傅,这家业主我很熟的,房子留在婆婆名下,但住户是小两口,我在您来之前联系过严太太,她最近和老公在马尔代夫度假呢,不在国内,你这打过去国际长途还有时差,这么点事不值当……”
于是在小程以信誉担保的先决条件下,开锁师傅终于同意了开门。
可看到状态如此差劲的林影,小程的脸瞬间一黑:
“你确定还好吗?不用去医院看看?我可以带你去……”
但即使如此,林影还是要坚持出门:
“谢谢你小程,我的身体我清楚。只要我离开…离开这就好了。”
她踉跄地推开小程,眼神游离,却又再次抓住了她的手恳请,“麻烦你…求求你,不要把这事告诉任何人……任何人。”
说完,她便招手拦了辆出租车,遁入了雨水与霓虹交织的黑夜里。
那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雷鸣声将近,天哭得更凶猛了。
到别墅区时,雨水已成瓢泼之势,她没有带伞,更没有任何行李,只是应了司机的催促,从衣兜里掏出来一张红票子……
“我没有手机,不用找了。”
说完,她便冲进了雨幕里,循着记忆的方向,去找江数的那个宅子。
到了门口,她发现宅子还亮着光,第一反应竟然是——还好,不会打扰到刘妈休息。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江数的残忍。
他换了密码锁,她的钥匙已经毫无用武之地了。
她无知觉似的,用钥匙捯饬着密码锁的屏幕,看着它被唤醒,又熄灭,像她今晚的心情一样。
怎么会这么快就换了锁?连他也要抛弃自己了吗?
男人还真是一样无情,一个说打就打,一个说翻脸就翻脸了。
就是这个时候,她终于忍不了内心的委屈了。
哭声淹没在雷雨里,无声无息。
直到门忽然被江数打开……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来意——“对不起,我以为你还没换锁,我可以在这住几天吗?”
说完这句话的林影,几乎像是做了场梦似的,梦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穿着暖和的睡衣,吹干了头发,躺在了被窝里。
昏黄的床头灯忽闪忽闪的,却让她内心无比安宁。
听到有人敲卧室的门,她沙哑着允许:“请进。”
江数端着一杯姜茶走到她床边,“起来喝点姜茶,别感冒了。”
林影接过姜茶的手碰到他指尖,不由得畏缩了一瞬……
还是接了过去,喝进肚子里的茶,暖得刚刚好。
“……替我给刘妈道句不是,打扰她这么晚起来给我煮茶。”
而江数却沉默少顷,才无奈承认,“这是我煮的,刘妈在你来之前就休息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剥削员工。”
……
“那…谢谢你。”
空气僵持了有十几秒,房间里除了林影吞咽姜茶、以及江数的手表走针的动静之外,并无其他。
“最近你……”
“你还好……”
话头相撞后,江数把优先权让渡给她——“你先讲。”
“最近你别墅会有新人来吗?我住在次卧,会不会不方便?”
“之前住这不是还劝我随意吗?怎么这回觉得不方便了?”
“怕你觉得我累赘,你不是连锁都换了。”
江数解释:“换锁不是为了防你,是防之前的人。最近这只有我,没有其他人会来。”
“这么说,你也把钥匙给过其他女人?”林影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对每个想发生关系的人,都用这一套。”
听着她这么解读,江数的内心却无比翻涌——她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毕竟他向来给她的印象就是如此,抛开之前他对男女关系的直抒胸臆,就算是对她,原本想委婉一些,却开始得也是那么随便。
“不是,我只给过你一个人。”
“是觉得我特别?”
“你是特别的。”
林影无奈点头,把姜茶一饮而尽。
江数拿了空杯子正欲离去,她忽然又问——
“翊明来找过你吗?”
他语气生厌:“嗯,说了点废话。”
“对不起,我的手机被他拿走了,他看到我和你另一个号码的聊天记录,逼问我地址…我不是故意让他来打扰你的。”
“既然如此,你说什么对不起?”江数反问,“阿影,无论是最近还是过去,你都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倒是其他人,确实欠你一句对不起。”
林影无力摇头,“我也有错,我们两人的事…也是我管不住自己……”
“如果严翊明平时对你足够关心,你用得着‘管住’自己吗?”
江数讲得郑重其事:“我知道你们怎么想我的,觉得我滥情不负责,但我找床伴本就是各取所需,如果不能达成共识,那我也不会和对方发生关系。在这种就本着不去负责的契约之下,我不懂有什么去谈责任的必要……”
“所以你对我也是这样的想法?因为我们关系特别,即使真的有什么也不能放在明面上谈,你早就料到,我不敢把这件事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