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晚去哪了?”
林影坦白:“我重新开了间房,跟你一个卧室我睡不安稳。”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你对我做那样的事我不该讨厌你吗?”
“我是你丈夫林影……”
“所以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我、羞辱我嘛?”
林影终于肯把眼神放在这个丈夫身上了,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打量过他了。
这个人,曾是她记忆里原本最纯粹的存在,也是她前二十年生命里,唯一愿意与她分享心事、乐意倾听她的人,可如今,那些心事与倾听,全都在垮在了他自以为是的消磨里。
他在乎的,只是她爱他这件事,是他爱人的身份,而无关于她是谁。
所以当这个事实被挑战、身份被侵占,他会不遗余力地袒露出他那可怜的占有欲,用以证明他的重要性,胁迫林影看到严翊明,而严翊明却从看不到林影。
“你少装无辜林影,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那你也没资格审判我,你不配!”
啪——
他按捺不住,上来给了林影一巴掌。
很用力、很隆重的一巴掌。
林影懵了两秒才感受到疼麻,捂上去,手指居然还是冷的。
“严翊明,你真可悲。”
“…你说什么?”
“我说你真可悲,像你这样从小被父母宠着爱着长大的男人,觉得全世界的美好都是为你准备的,所有的不如意不开心,全都是跟你作对,你的画没人要就是别人不懂欣赏,现在有人托举你赏识你,你不但没有自知之明,还觉得别人侮辱你的灵魂!你醒醒吧!”
林影用力吼出来——
“你能有今天都是仰仗你的好父亲,我爸愿意让我们结婚,也是看重你父亲!你凭什么要全世界的人都围着你转?凭什么你莫须有的痛苦要靠伤害我去消解!而我的痛苦,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视而不见!”
“我什么时候对你视而不见了?我哪次回来没给你带礼物?你哪次不开心我没讨你开心?”
“你是讨我开心还是讨你自己开心?你完画之后说带我度假,难道不是你自己想度假?每次我说不想婆婆来陪我,你有替我说过一句话吗?你不过就是个传话筒!每次和我做爱,你有问过我感受吗?!”
“所以你背着我偷人?偷的人还是江数!”
终于逮到机会说出口了,严翊明眼球发红,怒发冲冠的模样,真是让林影更倒胃口了。
“怎么?跟他做爱比较爽是吗?他能让你高潮让你浪叫是吗?!昨晚你是不是去找他了?”
“是!跟他比你简直一无是处!”
林影忍无可忍,顺着他的话承认,然而等着她的,是严翊明更加沉重的一记耳光后,掐在她喉咙上的手掌——
“你个臭婊子!”
可林影似乎感受不到脖子上的束缚,尽管呼吸急促,她仍强迫自己一字一句地宣告:
“严翊明,我们离婚吧!”
从乌镇回来后,江数立刻联系了换锁公司上门作业。
当天别墅就装上了密码锁,什么钥匙也打不开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隔天就来了个不速之客,差点让他脸上挂彩……
严翊明揿铃时,江数看到了门前的监控,虽心有疑虑,仍旧交代刘妈开门。
随后交代她回厨房工作,自己则淡定下楼,可还没到客厅,就看到严翊明冲着正下楼的他,作势就要一个拳头上来,还好他有防备,闪身避了过去,不满斥吼——
“来这发什么疯?”
“你做的什么好事自己不清楚吗?!”
他当然清楚,那天在乌镇,听到隔壁歇斯底里的惨叫时,他就已经清楚了。
只是他没想到,严翊明居然比他想象里有种,还敢直接冲过来……既然能找到这个地址,那只能是林影告诉他的了?
严翊明怒抓上他的衣领——他们本就身高相当,不过体型上他要比江数弱上一筹,只能先发制人。
“你还要不要脸江数?她是我老婆,是你妹妹,你怎么敢…”
然而江数丝毫不惧他的震慑,“都找上门来了,何必再说这些废话?”
“她跟我提离婚了,是不是你教她的?!”
闻此,江数的眼神才落在对方脸上,瞥着严翊明抓着自己领带的手,嫌恶地一把将其推开。
“我教她?到这种时候,你还认为她是受了谁的撺掇才敢提要求吗?”
“阿影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不要脸的渣男,是你带着她堕落,她才会这样!你简直混蛋!”
听到这样的说法,江数忽然忍俊不禁,戏谑他,“严翊明,你还有没有点自知之明?要是你在意她、尊重她,她犯得着来找我吗?”
“我不在意她,你在意?你尊重她,所以引诱她跟你上床,再挑拨我们的关系,你是想等她跟我离婚,你好趁虚而入吗?别做梦了江数,你不过就是个私生子,要不是你妈当年有本事,就凭你也配……”
咚——
这下挂彩的人,反倒成了严翊明自己,他被来人的怒火震了个趔趄,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鼻梁里一顿麻木,血顺着鼻孔渗了出来…
好在江数有控制力度,只是给他来个教训,不客气道:
“我是私生子,那你就高贵?一个遇事只会求
父母、朝老婆撒气的巨婴,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刘妈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吓得手脚慌乱,“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
江数收回眼神,起身理好了那会儿被抓乱的衣领,
“刘妈,去拿药箱来给他看看。看完送客!”
严翊明威胁:“你就不怕我把你做的事抖落出来?让你妈和继父看看,你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闻此挑衅,江数眼神犀利,轻蔑地扔了句——
“有本事你就去,我倒看看你有没有这胆量。”
随即,他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之后,严翊明没再纠缠什么,很快便离开了。可江数的思绪,却早已在严翊明对着自己挥拳的那一刻,心乱如麻。
林影现在怎么样了?
上次见面,除了在隔壁被强迫侮辱,她一定还遭了不少其他虐待,严翊明可以那样肆无忌惮地羞辱她,肯定少不得打她。
那次在船宴上,旗袍若隐若现开叉的裙面之下,他分明看到了她膝盖上的淤痕,而她那晚在坞头边靠在自己胸口时,脖颈上抓痕也隐约可见…
当看到这些细微的伤痕,当她在自己怀里委屈哭泣,他终于一吐为快——“阿影,跟严翊明离婚吧。”
不仅是林影,他也从不敢面对这件事。
甚至有时候,他干脆希望两人就一直这样,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安安稳稳的,她做她的小严太太,他继续当他的继兄,偶尔可以安慰彼此……
可这种关系,注定不可能不远不近。
他明白,有了亲密关系之后的两个人,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更亲密,要么变路人。
可在他和林影这里,这两种结果,似乎都不能成立。
离了婚,又能怎样呢?
他能娶她吗?
他曾说:“若是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那我排除万难也要把她娶到手。”
真可笑,就算是他愿意,林影也未必愿意,家里的是是非非也未必愿意。
他还口口声声安慰林影:“不要总是依附他人的看法”,但遇到了这种难题,他也是习惯性给自己找退路的。
不然也不至于喜欢了她这么多年,一点心思都没被她看到,一点可能都不肯争取。
他打了很多通电话给林影,但对方却一直在挂断,后面直接就开始忙线了——或许他被拉黑了吧。
也正常,说了要还钥匙了,就说明这段关系要终止了。
现在东窗事发,还惹得她和严翊明一通难看,怎么还愿意知道他这个始作俑者的消息。
那晚他一直在书房,忙着集团准备在香港的拓业的工作,一直到晚上十一点,那时候刘妈都睡了,但他工作了两个多小时,脑仁坠痛,却毫无困意,似乎躺下只会加剧这种撕裂感。
他打算转悠转悠,但是书房这空间以及书架上的内容,显然不足让他的心情放松。
于是,江数披了件家居服外套,下了楼。
看到一楼的厨房、客厅、玄关,白晃晃地连成一片,空旷开阔,却让他在这盛夏时节里,感到无比阴冷。
哐当——
夏季的雷鸣声,总是闷潮。
雨水落得迅猛,总令人没有招架。
还好,他没去院子里溜达。
岛台上的晚香玉开的依旧热烈,不过根茎细嫩的总是不占优势,分支的几个骨朵都是还未完全舒展,花苞便已垂落低头了。
他走过去,简单地修剪了一下多余的枝叶,浓稠细腻的馥郁,总使他想起上次的那场放肆的、危险的缠绵……
那已经是快一个月前的事了。
雷雨声渐渐弱了,他隐约觉得这声音晚上听上去也格外抓人。
哗啦哗啦……
咯吱咯吱……
混了些噪音进去,他也没怎么当回事。
呜咽呜咽……
这雨落得越像人在挣扎着抽泣了。
江数原先都没在意的,直到听到有人揿铃,他才恍惚回神——
打开大门的那一刻,那个他此刻最想见的人,竟以一种最为狼狈的方式站在自己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