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窗外的天色逐渐透出晨曦的金光,他才因为极度的疲惫和心力的巨大消耗,保持着拥抱心爱之人的姿势,昏沉地浅眠过去。
……
接到虞思邪报平安的电话后,被低气压笼罩了数日的虞府,终于被注入了一股暖流。
虞母一直紧绷的肩膀骤然松弛,深深地吁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眼眶却不由自主地红了,双手合十,连连低语:“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虞平虽然没说什么,但紧锁了多日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一直捏在手里的茶杯也稳稳地放回了桌上,只是起身踱步的节奏明显轻快了许多。
最开心的莫过于夕止。
他原本一直抱着妈妈的小被子蜷在沙发角落,听到爸爸的电话后,小脸瞬间亮了起来。
抱着虞母的腿,夕止仰着头急切地问:“奶奶!是找到妈妈了吗?爸爸找到妈妈了是不是?妈妈要回家了?”
“是,是,爸爸找到妈妈了,妈妈很快就回家了。”
虞母弯腰将孙子搂进怀里,声音带着哽咽,却满是欣慰。
心头大石落下,虞母立刻有了主张。
她雷厉风行地安排车辆,带着虞父和夕止,直奔香火鼎盛的青山寺。
大殿内檀香袅袅,梵音低唱。
虞母神情无比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双手举着三炷清香,对着宝相庄严的佛像深深叩拜。
“佛祖菩萨在上,信女感谢您保佑小夕平安归来。”
她低声祈愿,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真挚的感激,“求您继续保佑小夕这孩子,从此无病无灾,身心安康,万事顺遂,再也不要经历这些磨难了……保佑他们俩个往后和和美美,一切都好好的……”
虞平也在一旁郑重地上香鞠躬。
夕止学着奶奶的样子,认真地磕头,小声嘟囔:“保佑妈妈快点回家,保佑妈妈再也不生病,再也不难过。”
从寺庙回来,虞母一刻不停,立刻指挥着家里的佣人开始忙碌起来。
“快,把房间彻底打扫一遍,窗帘床单都换成小夕喜欢的粉色!”
“厨房准备些清淡温补的食材,小夕受了惊吓,得好好调理!”
“院子里她喜欢的那些花,都检查一下,枯了的叶子赶紧剪掉!”
虞母亲自监督着,里里外外忙碌着,脸上带着多日未见的笑容和光彩。
整个虞家上下都动了起来,充满了忙碌而喜悦的气氛。
……
夕桐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口干舌燥中醒来的。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吊灯。然后,她感觉到身边不同寻常的热源和重量。
猛地侧过头——
下一秒,夕桐几乎倒吸一口冷气,瞬间清醒!
她的身边,竟然躺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即使是在熟睡中,眉宇间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深刻的担忧,但这丝毫无法折损他五官那种近乎凌厉的完美。
下颌线清晰流畅,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略显冷硬的直线。
不同于温晏明那种精心雕琢、带着书卷气的漂亮,这个男人的帅,带着一种原始的、极具侵略性的雄性魅力,像出鞘的利剑,像沉默的火山。
危险,却散发着让人心跳失序、口干舌燥的强烈吸引力。
他身上的西装因一夜的挤压而变得褶皱,领带松散地扯开,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紧实的锁骨和小片麦色的胸膛。
一种混合着淡淡烟草味和男人本身凛冽气息的味道,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夕桐鼻尖。
大脑一片空白,她震惊得几乎无法思考。
紧接着,一个更惊恐的发现让夕桐浑身血液都冻住了——被子下的自己,此时□□!
酒精让她忘记了昨天自己脱光了衣服照镜子的事。
“啊!”
夕桐短促地惊呼一声,猛地坐起身,手忙脚乱地扯过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动作幅度大得惊醒了身旁浅眠的男人。
虞思邪几乎在夕桐惊呼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初时还带着刚醒的朦胧和下意识的警惕,但在对上夕桐视线的一刹那,瞬间化为全然的清醒和……难以掩饰的急切与温柔。
“小夕,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疼吗?”
他立刻撑起身子,关切地询问,声音因为刚醒而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温柔。
然而,夕桐的反应却像一盆冰水,迎头浇下。
她抱着被子,猛地向后缩去,直到脊背抵住冰冷的床头板,退无可退。
那双看着虞思邪的眼睛里,充满了全然的警惕、陌生、困惑,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被侵犯的惊慌。
就像一只落入陷阱的鹿,看着突然出现的猎人。
没有惊喜,没有依赖,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熟悉感。
只有彻底的、冰冷的陌生。
虽然早已从温晏明口中知道夕桐失忆了,但亲眼看到这双曾经盛满对他爱意和信任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全然的空白和疏离,虞思邪还是感觉到一种心脏被瞬间掏空、再狠狠碾碎的剧痛。
他的呼吸猛地一窒,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所有准备好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无声的心碎。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夕桐紧紧抓着胸前的被子指尖用力到泛白,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沉默,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抖和戒备:“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房间,似乎在寻找防身的武器或者逃跑的路线。
虞思邪看着夕桐如临大敌的模样,心脏抽痛得更厉害。
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翻涌的痛楚和酸涩。
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
他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甚至带着点玩世不恭,尽管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故意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褶皱的西装外套,眼神落在夕桐紧紧裹着的被子上,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的打趣:
“这位小姐,这个问题难道不该我问你吗?”
他挑眉,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凌乱的床铺和她裹紧被子的动作。
“昨晚可是你硬拉着我不放,还非要我留下来‘陪陪你’。”
他拖长了语调,带着点无奈的指控,“怎么?睡醒了就翻脸不认人,打算始乱终弃了?”
摊了摊手,虞思邪做出一个略显夸张的伤心表情。
“唉,我这么一个大好青年,清清白白的名声就这么被你毁了。小姐,你是不是……该对我负责啊?”
第63章 他到底……图什么呢?……
在酒店顶楼的餐厅,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窗外是W市熟悉的江景。
虞思邪尽量用最简洁温和的方式,向夕桐解释了她过去的经历。
手中的银叉“当啷”一声掉在盘子里,夕桐眼睛瞪得圆圆的,震惊得无以复加,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所以……”
她消化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声音都有些变调,“我不只是生过孩子……我还是未婚先孕?我们俩……有个孩子?”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虞思邪,脸上写满了“这怎么可能”。
虞思邪看着夕桐这副难以置信、仿佛世界观被颠覆的模样,心里酸涩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嗯,我们有个儿子,叫夕止,很聪明。”
“是你取的名字,意味着‘停止’,停止这段关系。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很不堪吧……”
夕桐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眉头紧锁,似乎在疯狂地消化和重组这爆炸性的信息。
她低头看向自己小腹上那道疤痕的位置,又抬头看看对面这个英俊得过分、气场强大的男人。
忽然,沉思中的她猛地抬起头,一脸极其严肃和不可思议: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十九岁的时候……就把你给睡了?!”
“噗——咳咳咳……”
正在喝水的虞思邪直接被呛到了,转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耳根竟然有些发烫。
他好不容易顺过气,再看向夕桐那一本正经、等着他回答的严肃表情,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
低沉悦耳的笑声在他胸腔里震动,带着无奈和极大的宠溺。
虞思邪伸手揉了揉眉心,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夕小姐,你的关注点……总是这么与众不同。”
这都什么奇怪的重点?
难道不应该是震惊于自己英年早婚已育吗?
她居然最先纠结的是这个?
被虞思邪这么一笑,夕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蠢问题,脸颊微微泛红,有些窘迫地低下头,拿起果汁喝了一口来掩饰尴尬。
但莫名地,因为这个小插曲,两人之间那种因为失忆而产生的隔阂和陌生感,似乎消融了不少。
接下来的聊天,竟然出乎意料地顺畅和轻松起来。
虞思邪很会引导话题,夕桐偶尔冒出的、带着学生气的犀利吐槽和天马行空的想法,也总能让他感到新鲜和有趣。
他们之间的氛围,自然而融洽,仿佛某种深植于灵魂深处的默契并未完全消失。
餐盘渐渐空了,阳光也变得愈发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