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无法等待,悄无声息地滑下床,如同暗夜里的幽灵,拿出早已备好的万能门卡,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与隔壁套房相连的房门。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夜灯,空气中还残留着夕桐身上淡淡的、他熟悉的香气。
床上,被子微微隆起。
温晏明屏住呼吸,一步步靠近。
然而,就在他走到床边,伸手想要触碰那团隆起时——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被子下面,根本空无一人!只有两个枕头并排放在那里,伪装成了有人沉睡的形状!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他四肢百骸都冻得僵硬。
温晏明猛地一把掀开被子,确认了那个让他心脏骤停的事实——
夕桐不见了。
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在这个他以为万无一失的牢笼里,消失了。
深夜的酒店房间,安静得可怕,只剩下他骤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那仿佛带着嘲弄意味的、永恒的江流声。
……
冰冷的酒店套房门口,空气仿佛被抽干,凝固成实质的杀意。
虞思邪带着人,如同天降神兵,精准地找到了这里。
门被强行破开的瞬间,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客厅中央、脸色苍白阴鸷的温晏明。
四目相对。
积压了数日的焦灼、担忧、愤怒,在这一刻看到这个罪魁祸首的瞬间,轰然引爆!
虞思邪眼底爬满骇人的血丝,所有理智焚烧殆尽,只剩下最原始的、要将对方撕碎的暴怒!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猛地冲了过去,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一拳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力,狠狠砸向温晏明的面门!
“砰!”
温晏明猝不及防,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到虞思邪能如此之快地找到这里,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踉跄着撞在身后的酒柜上,玻璃碎裂,酒液四溅!嘴角立刻见了红。
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反而低低地、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他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抬起眼,那双总是温润的眼里此刻翻涌着扭曲的快意和疯狂。
“虞思邪……你终于来了。”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炫耀和挑衅,“可惜啊,你来晚了。”
虞思邪一把揪住温晏明的衣领,几乎要将他提离地面,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淬着冰:“她在哪?!”
温晏明被迫仰着头,却依旧在笑,笑容癫狂:“她?你说小夕?她很好……比在你身边的时候,好得多。”
他故意顿了顿,欣赏着虞思邪眼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一字一句,如同毒蛇吐信:
“她的嘴唇很软,抱着的时候,轻得像一片云……”
他舔了舔破裂的嘴角,眼神淫邪,“尤其是睡着的时候,乖得让人忍不住想弄哭她……”
“你他妈找死!”
虞思邪目眦欲裂,另一只拳头再次狠狠挥下!
温晏明硬生生又挨了一下,咳出一口血沫,却笑得更加畅快淋漓,声音嘶哑地吼道:
“打啊!继续打!你就算打死我,也改变不了事实!她现在是我的!从头到脚,每一寸都属于我!我们夜夜同床共枕,她在我怀里呻吟的时候,早就快乐地忘了你是谁!”
这些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疯狂地凌迟着虞思邪的神经。
他手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杀了眼前这个人!
跟在后面的苏璐瑶听得脸色惨白,几乎要呕出来。
就在虞思邪的拳头即将再次落下时,温晏明猛地提高了音量,抛出了最终的重磅炸弹,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得意:
“对了,忘了告诉你——她失忆了!”
虞思邪的拳头骤然僵在半空中。
温晏明看着他震惊而难以置信的表情,恶意地笑着,一字一句地强调:
“脑袋受重创的后遗症。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你虞思邪,不记得你们还有个儿子!她的记忆停留在高中的时候!现在在她眼里,我才是她最亲近、最值得信赖的人!”
他推开有些失神的虞思邪,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领,语气变得冰冷而嘲讽:“所以,虞思邪,你就算找到她又怎么样?在她心里,你只是个陌生人。而你对我做的任何事,都只会让她更害怕,更依赖我。”
“你费尽心思找到这里,有什么用?”温晏明摊开手,笑容扭曲,“你已经彻底出局了。”
套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两个男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那弥漫在空气中、几乎要爆炸开的仇恨与对峙。
虞思邪死死地盯着温晏明,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风暴肆虐,杀意、痛苦、震惊以及一丝被这残酷真相击中的茫然交织翻滚。
他攥紧的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最终,却没有再落下。
第60章 温晏明在说谎。
逃离那间令人窒息的酒店套房,夕桐凭着残存的、属于“过去”的记忆,像个幽魂一样游荡在W市深夜的街道上。
冷风一吹,她混乱的头脑似乎清醒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迷茫与恐惧。
她首先去了记忆中的市重点高中。
然而,隔着紧闭的栅栏门,她看到的校园景象却与记忆中大相径庭——
崭新的教学楼、陌生的塑胶跑道、甚至校门口挂着的牌子名称都似乎有了细微的变化。
这里,不是她读书时的样子了。
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攫住了她。
不安迅速升级。
夕桐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外婆家的地址。
那是她童年最温暖的港湾。
夕桐站在那栋熟悉的居民楼下,鼓起勇气敲响房门,但无论她怎么敲都没有人回应。
“外婆?外婆是我,小夕!开开门!”
然而,门内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脚步声,没有熟悉的、带着宠溺的回应,甚至连灯都没有亮起。
只有她自己的敲门声和呼唤声,空洞地回荡着,然后被无边的寂静吞噬。
夕桐又连续敲了好久,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立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脚踝。
隔壁的邻居似乎被这边的动静吵到,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睡眼惺忪的中年女人探出头,不耐烦地说:“别敲了!这家人好久没回来住了!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没回来住?”
夕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转身,“您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邻居皱着眉打量了她一下,似乎觉得她有些奇怪:“这我哪知道?好像空了有段时间了。你快走吧,别吵了!”
最后一丝希望驱使着夕桐,回到了那个理论上她应该最熟悉的家——她父母的家。
站在楼下,她仰头望着那扇本该亮着灯光的窗户,此刻却一片漆黑。
她冲上楼,手指发抖地按下门铃,一遍,两遍……无人应答。
此时,隔壁的领居正好出门:“别按了,这家人早不在了,房子都卖掉多久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夕桐转过身,脸色在楼道昏暗的光线下白得吓人。
邻居打量了她一眼,或许是被她的表情触动,语气缓和了些:“好像说是出意外没的……都好些年前的事了。现在的房主不常回来住。”
轰——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自我欺骗,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温晏明在说谎。
他所说的一切,关于她只是生病静养、父母很快会来看她、带她回W市散心……全都是精心编织的、彻头彻尾的谎言!
夕桐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在曾经无比熟悉的街道上。
霓虹闪烁,车流如织,这座城市依旧繁华热闹,却仿佛与她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她不属于这里,或者说,这里也不再属于她。
她是谁?
她到底多少岁了?
她的父母呢?外婆呢?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和一个看起来熟悉却又让她本能感到不安的男人在一起?
巨大的茫然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就像一个被连根拔起的浮萍,找不到来处,也看不到归途,只能无助地随波逐流。一种彻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比深秋的夜风更冷。
如果……如果那些挚爱的亲人都早已不在了,那她如今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她活着的这些年,又算什么?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夕桐走进一家24小时便利店,明亮的灯光刺得她眼睛发疼。
她机械地拿了几罐酒精饮料,付钱的时候,手指冰冷得不听使唤。
站在便利店门口,她拉开一罐酒,仰头灌了下去。冰凉的液体带着苦涩的酒精味滑过喉咙,却丝毫无法驱散内心的冰冷和空洞。
她还能去哪里?
最终,夕桐捏紧了手中的易拉罐,铝皮发出刺耳的变形声。
她必须回去。
回到那个谎言编织者身边。
无论温晏明是谁,无论他藏着怎样的目的,此刻,他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与这个令人恐惧的“现实”相连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