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不小心泄露出去甚至会关乎存亡。
虞平这是真的将她当家人了。
就在夕桐想离开时,书架上一个熟悉的名字抓住了她的视线。
这是一个格外旧的文件夹,边缘因为多次打开而泛白,角落上贴着的便贴发黄,上面的字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模糊不清。
白色的便签上还沾着不明的红色液体,一点一点,让人不自觉毛骨悚然。
“海城……公司。”
夕桐不可置信地念出了便签上的字。
明知不能乱动,她还是克制不住地抽出这个老旧的文件夹,玻璃窗外的秘书因为有老虞总的吩咐,并没有阻止夕桐,任由她翻阅这些文件。
但也不自觉地打量夕桐,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一向严格谨慎的老总这么放心。
“撕拉——”
就在夕桐打开文件夹的同时,顶楼的专用电梯门打开,虞思邪的脸上不自觉地带着笑意,手边捧着一束淡粉色的花。
今天是他追她的第一天。
白色包装纸与粉白相间的花朵融合得恰到好处,包装贴合处采取了绑带式的设计,就像是芭蕾舞鞋缠在舞者脚上的那一段。
“虞总好。”
秘书鞠躬,同时对办公室里的夕桐更敬几分,这位小姐是把父子俩都吃死了。
“夕国平。”
夕桐只觉自己的声音很陌生,她念出这个名字好像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因为父亲的不靠谱,夕桐一直不喜欢喊他“爸爸”,而是直呼其名。
海城曾经和力和有合作?
她继续翻阅文件的内容,合作从在父亲去世的前两年开始,其中不止有海城,还有另一个很著名的风投公司。
夕桐忽然想起了一些奇怪的事。
父亲是因为欠债跳楼而亡,但因为他的“能言善道”,一直跟债主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那段时间也没听母亲抱怨父亲又参加了什么大赌|局。
那段时间,他们都乖乖地,顶多就是和亲友打打牌。
捏着厚厚一沓的文件,夕桐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如果不是打赌输钱,那就只能是生意上出事了。
虞思邪推开门,就看在站在书架前一脸凝重的夕桐,她紧紧咬着下唇,眼眸微眯,眉紧紧蹙在一起。
心中的一角轰然崩塌。
美丽的鲜花掉落在地上,白色粉色的小花瓣散了一地。
夕桐根本没有注意到走进房间的虞思邪,她的视线全部集中在文件里密密麻麻的记录上,越看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唇微微抖动,在看到这桩交易的结果是父母要求给她留下一笔钱时,夕桐终于忍住不住哭出声。
白色的纸在大紫檀桌上铺开,她无力地蹲下身,将脸埋入膝中。
“夕桐……”
站在她身后的虞思邪双手无助地张着,他想要抱她,但却不敢。
那些精心准备好该如何让她知道的方法都已经失去了意义,结局在猝不及防中发生,现在他只能接受她的审判。
她会如何面对导致自己父母死亡的仇人的孩子?
夕桐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虞思邪的房间的,她将自己蜷缩在床上,午饭和晚饭都没吃。
夕止和苏璐瑶也都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事,一时间总是还算热闹的虞家彻底陷入了诡异的沉寂,管家和别墅里的工作人员都自觉地小心做事。
虞平听闻这事儿也早早结束了应酬,匆忙赶回家。
……
别墅大厅。
除了夕桐外的五人安静地坐着,苏璐瑶听完虞思邪简单的解释后,久久没能反应过来,坐在她身旁的夕止也沉默着没说话。
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时,夕止突然站起来,他没看虞家人一眼,眼里满是对母亲的心疼,“瑶瑶,我们带妈妈回家。”
“好。”
苏璐瑶被夕止牵着向通往后院的大门走去,小孩的步伐迈得很大,让她一个一米六的大人都要加快步伐才能跟上他,穿堂而过的风让她忍不住发颤,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就在她们刚刚走进后院时,一直沉默着的虞思邪突然出现在她们身前,他总是用发胶梳得整齐的头发乱了,几簇落在额前,下巴和唇上冒出了青色的胡渣。
高大的男人挡在她们身前,吹起的风让他显得有些瘦削。
夕桐没有父母,苏璐瑶和夕止就是她的亲人。
“再等等我好吗?我会处理好的。”
……
虞思邪的房间,落地窗大敞着,窗帘被大风带着飞出窗外,像是张牙舞抓的恶魔。京市的初夏昼夜温差大,夜里的温度猛降,开着窗的房间内充满着寒意。
夕桐蜷缩在沙发上,双腿屈在身前,将自己紧紧抱住。她根本感觉不到冷,脑子里满是有关父母的事。
虞父早上说的话根本就不是口误,而是真相,她得到的巨款是父母用死换来的。虽然很可笑,但在这时,她才真正感受到了父母对她的爱。
“咚咚咚——”
“咚咚咚——”
虞思邪在心里默默数到第五十下时,房门依然没有开,心里的着急和焦虑压过了对夕桐此时状态的尊重,他害怕她做出点什么傻事。
他推开房门,但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却没有人,床上,沙发上,椅子上,一览无遗的房间空空荡荡。
“夕桐?”
虞思邪的声音不自觉地发颤,他发疯了似的推开房间内独立卫生间的门,打开所有壁橱上可能藏人的柜子……最后只剩下了被窗帘遮住的阳台。
明明此时窗台就在身前,他只需要一伸手就可以挑开窗帘,但却怎么也做不到。他害怕自己在窗台上看到她一跃而下,更怕看到躺在一楼的她。
“嗯……我知道了。”
“外婆你也早点休息吧,我没事,嗯嗯。”
窗台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让虞思邪猛地回神,他一把撩开窗帘,推开落地窗,一股寒风瞬间将人吞没,穿着一身白色吊带丝绸贴身长裙的夕桐赤脚站在栏杆旁,她背对着他,刚刚打完电话,手机还举在耳边。
“啊——”
一个温热的有力臂膀将她紧紧揉进怀里,夕桐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压坏了。
男人的声音沙哑,“你打我骂我,要离开都可以,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
虞思邪身上的温度一点点将夕桐被晚风吹得冰冷的身体捂热,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窗台上站了很久了,只有冷风能让她的情绪冷静下来。
“你以为我想死?”
“嗯。”
男人嗓音里的哭腔出卖了他。
“啊?”
夕桐难以置信地反问,她越想越觉得好笑,整个人抖到发颤,“我是小孩吗?会因为这事儿就自杀?拜托,老娘坐拥亿万财产好好享受人生还来不及,我要是死了,这么多钱怎么办。”
“白便宜夕止那小子了,这小孩心可黑得很,每次要钱的时候就撒娇卖萌。”
夕桐絮絮的话语让虞思邪终于喘过一口气,他将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将脸埋进她的颈肩。
“我真的很害怕……”
“害怕什么?”
夕桐伸手揽住虞思邪的后背,轻轻地拍他,声音如常,但望着天花板的眼睛发红,泪水盈满了眼框,她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出声。
“害怕你永远离开我。”
男人炙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子上,柔软的唇细细吸吮她的每一寸皮肤。
夕桐压下自己的哭腔,“傻子。”
第36章 游泳馆与烤肠
从知道真相到虞思邪来找她,夕桐想了很多,一开始她是愤怒的,在二选一的情况下,为了保住更加有实力的虞家,而舍弃弱势的她父母。
真是典型的“落后就要挨打”。
等她感性上的愤怒过去,夕桐也不得不承认,在积重难返的现状下,她的父母别无选择。
但,她没有想到父母最后会为她留下一笔钱。
在她的视角下,其实很少感受到父母的爱。
……
小学的时候,小夕桐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的,就像大多数中式家庭一样,她拥有一对溺爱的祖父母和一对缺席的父母。
妈妈和爸爸常年在外面打|赌玩乐,因为爸爸欠了外公外婆的钱还拿了老人家的房子去抵押还债,所以他几乎不会来外婆家看她。
小夕桐很羡慕每天放学门口围满的家长,她的同学们背着书包奔向父母的样子,总是让她觉得心里空空的。
为什么她的父母不来接她呢?
捏着手里的零花钱,她在学校门口的大街小巷走走看看,每一家文具店她都会逛很久,玲琅满目的糖果,散发着诱人味道的香肠,挂在有些发霉墙壁上的笔袋,放在透明塑料盒里的刮刮乐……代替父母陪伴她的,是文具店里的零碎,是老式小区里的花草。
她长大得很草率,虽然总是有同学和家长夸她漂亮,但她总是很自卑。
在她的潜意识里,被父母带回家好好管教的女孩子才是女孩子,而她这种每天在外面瞎晃悠的小孩是“不良”。
可能因为自己和自己玩惯了,她不习惯表达自己内心的情绪,虽然心里有不满但总是压抑着。
在体育馆的游泳课结束,滂沱大雨倾泻。
夕桐穿着塑料拖鞋站在游泳馆门口,看着连成线的雨珠,大脑放空,嘴里叼着热腾腾的香肠。
“王子豪,快快快,赶紧上车。”
披着紫色雨衣的中年阿姨骑在黑色的摩托上对夕桐这一群挤在游泳馆门口无助的小孩招手,其中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高兴地蹦起,他立刻朝妈妈冲去,离开的时候还骄傲地睨了眼剩下这些没有家长来接的小孩。
小男孩躲在妈妈的背后,紫色的雨披将两人包裹住,摩托车很快消失在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