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有些熟悉。
她喝醉后的第二天,他就是说的这句话,当时她还吓得魂不守舍,这么快就学会了,还能学以致用。
“……好。”是有些有趣的,可他没有笑。
庄墨闻低头,温柔地蹭了下她的侧发,有几分缱绻,他停顿了一会儿,用他此生最诚挚和郑重的口吻回答:“我负责任。”
话落,病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没人再出声。
与先前的安静不同的是,紧张的氛围缓和下来,还似乎掺杂了些别样的意味。
桑芙从他怀里坐起来,他还输着液,她仰着头看了会儿那个点滴瓶,隔得太远,她没戴眼镜,上面什么名称都看不清楚,只看到那药还剩半瓶。
“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来看过,说一切正常,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让我再观察一晚上,看看明天吧。你……”
庄墨闻看着她,骤然想到什么问题,探过身子要去拉抽屉。
桑芙怕他把手背上的针给动掉,忙去帮忙:“你要拿什么?”
“手机,”他说,“我给你订一个酒店,你去那边住。”
拉开的抽屉一下子被她推了回去,她懵圈:“酒店?”
“嗯,这边有护士,你过去睡,明天办了出院手续我们再一起回去。”
桑芙没说话。
在不久以前,她躺在中藏医院的病床上,是庄墨闻一直守在她身边,悉心照顾。
现在角色对调,于情于理,桑芙都不能抛下他不管。
想到这里,桑芙坚定地说:“我留下来吧。”
庄墨闻愣了愣,视线扫过四周。
市中心医院已经算是宜城医疗条件天花板的存在,住院部依旧天天爆满,单人病房只有一张又窄又硬的折叠陪护床,睡一晚第二天腰酸背痛。
他纵使心底再想她留下来,也不想她委屈在这里。
“这里不好休息,听话。”
桑芙没理他,又是那句措辞:“我去叫护士给你换纱布。”
庄墨闻:“……”
他算是看懂了,她不喜欢听的话,干脆就装听不见了。
庄墨闻好气又好笑,可拿她又没办法。
“纱布才换过,没到时间。”
“回来,”见她脚步没停,庄墨闻又说,“我教你把陪护床打开。”
这会儿奏效了,桑芙立马转身:“好的。”
……
桑芙一路赶过来,精神崩得太紧,眼下没什么事,她缩在陪护床睡了一觉。
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病房里传来些交流声,好像是护士进来了,不知道庄墨闻和护士在说些什么。
醒来的时候,她身上盖了床被子,桑芙还以为是他床上的,偏过头去看他的床上,才发现并不是。
她想起那模糊的声音,难道是庄墨闻让那个护士帮她拿的?
她转了个身面朝着庄墨闻。
陪护床是铁的,不可避免发出些声响。
他也睡着了,眉眼沉静好看,睫毛很长。
她睡的时候庄墨闻还没睡。
他那时好多了,医生来看过一次,允许他使用电子设备,他就把工作处理了一下,还有宜城这边的会议和活动没法再参与,他也要做个回应。
现在手机和电脑之类的都放在床头,他也侧对着她,陪护床就在病床旁边,他侧过身时,可以将她的身影完全装进眼底。
桑芙看了他一会儿,撑着床坐起身去穿鞋,过程中床又吱呀地响了响,大抵是这样把他吵醒了,过了几秒,身后响起庄墨闻散漫的声音:“去哪儿?”
他突然出声吓她一跳,桑芙穿好鞋,扯了扯衣服回答:“我去附近的超市买点洗漱用品,然后顺便给你带点晚饭。”
她突然过来,什么也没有带。
“好。”他说。
“你有什么想吃的?”
“都可以。”
桑芙点点头,又顺嘴问一句:“那我去超市你要带什么吗?”
“要,洗漱用品给我也带一份。”
他昏迷了一晚上,饭都没吃,哪有空洗漱过。
“哦,好的。那就牙刷牙膏,毛巾……还有别的吗?”
她怕自己给忘了,一样一样认真记在手机备忘录上,除了这些以外,她打算等过去看看还需要什么。
庄墨闻沉默了片刻,开口:“……还有一样。”
“你说吧,我记着。”
“我需要一条内裤。”
“哦,好的,内裤。”她把字打上去,目光随之落在屏幕上,桑芙才看清那两个字是什么。
内裤……内内内内裤?
桑芙脸庞开始烧,抬头又结巴了:“我、我给你买?”
不过除了她还能有谁。
她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大惊小怪。
转念一想,贴身衣物本质上也就是衣服而已,大家都会穿的嘛!而且话又说回来了,庄墨闻也给她买过贴身衣物不是吗?
现在他受了伤不方便,她要照顾他,买这些也在范围内呀。
不用不好意思,桑芙,平常心对待就可以了。
她默默地对自己说。
于是没等庄墨闻开口,她又立马迅速表示,保证完成任务:“没有问题。”
“那我先走了。”桑芙说。
她一向脸皮比较薄,庄墨闻看破不说破,想笑又忍了回去,故作平静地“嗯”了一声,“等会儿我把尺码发给你。”
“好的。”
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补了句:“别买小了,会勒。”
“……好的。”
桑芙背对着他,脸烫得不行,赶紧握上门把手,蹑手蹑脚地溜了。
……
桑芙去了超市,大概一个多小时才回来。
她回来时,在医院附近买了点清淡的晚饭,一块拎了上来。
等吃完晚饭,天很快就黑了。
晚上睡前洗漱,桑芙站在柜子前,把买来的东西从袋子里一样一样拣出来。
她买了很多,其实她这个人是有点挑剔的,外面的床睡不惯,睡衣和贴身衣物都要都换一遍,没带就重新买,沐浴露和洗发水也买了小瓶装的。
她抬起头,想让他先去洗澡,庄墨闻却在忙,“你先洗吧,没事。”
桑芙顿了顿,说好。
她先洗的话,也不会耽误他休息,为了最大化地节省时间,她就没多废话,先拿着新买的睡衣和贴身衣物,进了病房浴室。
洗完澡,她出来,他大概听到浴室里的声音,坐在床沿等,换洗衣服放在他身上,庄墨闻在打电话,大概听着估计是这次活动的负责人,在关心他车祸的事。
“嗯,没什么大事。”庄墨闻说,“这次缺席,我也很遗憾,下次有机会一定来。”
他抬眼看见她,说了几句就很快挂断了电话。
桑芙走过去,看到他身上的纱布,突然在这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可以洗澡吗?”
“嗯?”庄墨闻说,“你要帮我吗?”
她一下脚步都不动弹了,连忙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伤口能碰水吗?”
“不能碰水怎么办?”
桑芙咋舌,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那、那就只能擦擦了……”
庄墨闻本来就是逗她,拿起衣服走过来,见她吓成那样,也歇了心思,笑说:“可以洗,注意点就好了。”
洗完澡,桑芙坐在陪护床上,和司铭聊了下庄墨闻的近况。
[他好多了,还是要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司铭:[不客气,你都谢过好几次了。]
司铭:[我和他是朋友,咱俩那也是朋友,说谢就生分了啊。]
司铭:[不过令我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来找我的麻烦。]
司铭:[是你在他面前说我的好话了吗?]
桑芙:[好像……也没有吧……]
甚至都没怎么提到他。
浴室的开门声在背后响起,桑芙关了手机回头看,庄墨闻正走出来。
“睡觉了吗?”
她看了时间,医生说他得早休息,洗完澡差不多就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