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见朋友的事,等你回来再说。”庄墨闻无可奈何,“这次去几天?”
桑芙说:“一周吧。”
“嗯,”他说,“好久。”
最终庄墨闻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她说了句:“那早点回家。”
破旧的宿舍,一张单人床撑着她的身体,桑芙看着灰白的天花板,不知为什么毫无睡意。
起初,她想来这里,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和庄墨闻的关系转变,使她不适应。
她不反感他的靠近,他的亲密,亲吻、牵手,桑芙从不拒绝,可是他对她越好,她却越迷茫,像在一片漫无边际的大海里浮沉,什么都抓不住。
她不太知道,怎么样才能做好他的妻子。
桑芙“噌”地坐起身,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
也许,她是不是也该做个计划?
念头方落,窗户却被人敲了敲,是同行的一个小姑娘,宿舍隔音很差,她高兴的声音直直地穿透玻璃进来:
“桑老师,我知道怎么才能有信号了!”
桑芙迅速下了床开门:“什么?”
“从这里出去往东边走七八百米左右,那里靠近信号塔,能有一格稳定的信号!”
“真的。”桑芙眸光一亮。
“你不是说一直发不出去消息吗!快去试试!”
“好!”
清脆的一声落下后,桑芙带上手机,迫不及待地出了门。
……
晴空万里,云雾缭绕在山巅之间。
桑芙爬上山坡,空气隐隐被抽取得更加稀薄,她保持着呼吸,把手机努力向远处够。
庄墨闻刚从车上下来,远远地望过去,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天空一碧如洗,桑芙站在山坡上高举手机,她身上穿着加厚的防风外套,大抵是太瘦了,所以并不显得臃肿。
她仰着头,乌黑的长发随风飘起,拂过侧脸,桑芙却没空去理,只眯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机的方向。
眼尾轻挑笑了一下,庄墨闻头也不回地问旁边的人:“她这是在干什么?”
“庄教授,那是我们村里新来的支教老师,姓桑。”村书记抬手挡着眉眼辨认了一番,把庄墨闻没问的问题回答了,这才又说:“前几天不是就跟您说过吗,这边信号差,我估计她应该是在找信号吧。”
信号明明灭灭,桑芙又往前挪了几步,信号终于稳定下来,亮了一格。
她微微一笑,低头把未发出的那条消息发过去。
手机刚接收到信号竟然卡顿住了,这两天的消息一时半会儿还未显示,桑芙正在想是在这里等他回,还是把这两天一直断联的事给他解释一下,身后忽然有人叫她:“桑老师。”
她回头,看向喊她的人,嗓音清浅:“书记。”
当视线下意识移到书记身旁的高大男人时,她的目光一顿。
“桑老师,在这边辛苦你了。”村书记慰问两句,给她介绍:“这是嘉大的庄教授,专程过来参与本次支教。”
庄墨闻看着她,颔首示意:“以后还要多向桑老师请教。”
桑芙喉间哽着些什么。
明明不假思索地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能和断联两天的他搭建上一次联系。
可当庄墨闻真的来到了她面前,她心里涌动着惊喜,又飘动着一丝难以忽视的慌乱。
霖城到西藏,这么远,光是坐飞机都要三四个小时,从机场再转车到这里,起码还要两个小时。
六个小时的时间。
他的实验呢,他不是很忙的吗?
人都有着第六感,也就是直觉。
这个直觉让桑芙心里沉甸甸的,她一时间找不到慌乱的具体缘由,却难以面对。
于是,她不自觉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僵硬地点了下头以示回应。
桑芙顿了顿,看向村书记,温声说:“那你们聊,我回去上课了。”
说完,也没再看庄墨闻,她绕过他快步走开了。
……
桑芙下午两节课,上完的时候,她听到初中部传来些许不同于往常的声响。
她不知不觉地缓步走过去,等回过神时已经到了,桑芙转身想走,下一刻又没忍住透过教室的窗户看过去。
讲台上男人面容清俊,温雅端方,和第一面见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桑芙能看出来,他特意穿得更简单了一些,可他气质好,站在掉着墙皮还漏水的教室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不知从哪里变出来那么多实验器材,那些孩子哪里做过实验,都争着抢着要做。
蓦然间,孩子堆里不知道谁走神,张望了一圈,目光和桑芙一下撞上,他惊指:“这不是桑老师吗?”
一时间,教室里几十双眼睛都看了过来。
桑芙脸腾地一下烧起来。
唯独台上的庄墨闻处变不惊,像是没听到那些话似的,静静地敲了敲桌子,他神情不变,却不怒自威。
“注意力集中。”
教室里瞬间噤声。
才来半天不到,这群鬼头就已经被他治住了。
等到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孩子们都低头兴致勃勃地做起了实验,庄墨闻微微侧头,望着那扇早已没了身影的窗户,停顿两秒,收回目光。
她,在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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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忘了说了,小芙身体不好,她自己没有意愿,庄教授也不会让她冒险的,所以这对也是丁克,和小伊霍总一样的,谈一场每天做做做但肚子不会鼓包的恋爱[好的]也是很幸福了
第50章 半熟桑葚 他摩挲过她空荡荡的指根……
等下午所有课都上完后, 当地的居民又尽心尽力地准备了美食,热情地邀请所有支教老师傍晚去家里做客。
在偏远山区,大家的家庭条件都很贫困, 生活拮据, 譬如很多小孩子们冬天的外套, 从桑芙来开始就一直没换过。
此次特意招待, 是从她们初次到的那一天就开始计划的, 同行的伙伴来宿舍找她, 扒着门框催她:“桑芙,快走呀,马上要开始了!”
来当志愿者支教的都是些年轻的姑娘、小伙子,基本都是在读大学的年纪, 一行七个人,除去嘉大的君君,都来自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学府, 一腔热忱、满怀抱负。
他们之中高反了的并非桑芙一个人,只是桑芙的症状稍微重一点,然每个人的眼睛都还是亮亮的, 虽然嘴上偶尔会喊苦喊累,但完全没被打败。
桑芙应了声, 从吱呀呀响的木凳上起身,把备课本合上,随手拿起毛绒帽子戴上, “来了。”
来叫她的女孩叫顾梦,一头短发,很活泼爱笑,中午告诉桑芙信号位置的也是她。
顾梦看她出来, 眉开眼笑,下意识想伸手挽她,下一刻又蓦地想起她第一次这样做时,桑芙的反应。
和桑芙不同,顾梦家里还有个姐姐,两姐妹从小就亲密得不分你我,所以顾梦和女生之间一向都没太大的边界感。
这次支教之旅,本来有三个女生,君君不在,女孩自然亲近女孩一些,平时她就只能和桑芙说点话。
当时她们早上一起去上课,她俩的宿舍挨得近,一出门就能碰到,顾梦本来对桑芙初印象就好,觉得她就像那种温温柔柔的小仙女,当即拍板:“走,我们一起去!”
刚碰到她,桑芙身体就僵硬了一下,她很不自然地说:“可以不挽着吗?”
顾梦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给她挽住了。
怕她误会,桑芙赶忙主动解释:“我不是讨厌你,我只是不太习惯这样。”
顾梦连忙松手。
开始她还有点失落,不过睡了一觉,她就想明白了,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那么多,又不是人人都能接纳得了她的热情,也许是她的热情吓到桑芙了。
想到此,顾梦又默默地收回手,只和她并肩走。
“你听没听说,霖城嘉大的庄墨闻教授今天中午也到这边来了。”
桑芙顿了一下,才昧着良心,小小声地回答:“好像没有。”
“那可是庄教授诶,”顾梦语气里是按耐不住的激动,“我在我们学校经常能听到他的事迹,太牛了!现在终于能一睹真容了。
也不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网上都找不到几张他的照片啊,不是说特别聪明的人会秃顶吗?庄教授他会不会也是秃子啊?”
桑芙听着顾梦天马行空的想象,纵使心里装着事,但还是没忍住哭笑不得地说:“不会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基因天赋,庄教授头发、眉毛都非常浓密。
目光的最尽头,是傍晚的日照金山。
一轮盈月挂在半空,雾霾蓝天色与白皑皑的雪山交界处,一抹灿烂的金色横亘其中,仿若熊熊燃烧的火光,美得神圣而触目惊心。
“你怎么知道不会?”顾梦转悠着围巾,刚要笃定自己的想法,后又想起来:“差点忘了,你和庄教授都是霖城人,那你见没见过他?”
桑芙实在撒不出太离谱的谎,点点头:“见过。”
顾梦:“真的!那他长得好不好看?”
这一点桑芙倒是不用再装不知情了:“好看的。”
顾梦拍拍胸脯:“我信你姐妹。”
“对了,我还听说他结婚了,”顾梦压根没多想,还颇有兴致地和桑芙八卦,“老婆可神秘了,不晓得是不是也是搞科研的。”
八卦性质的消息总是传得最快的,桑芙笑容温温浅浅的,没有接话。
手在口袋里微微屈起来,拇指轻轻转着戒指圈,坚硬的圈口抵着她的指腹,渡上她的体温。
桑芙垂着眼睫,看着脚下的石子路,有些出神。
指甲巧妙地一勾,戒指褪了下来,无声掉在了口袋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