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便是如此。
祝婴宁听得脸都气红了,抿紧唇缝,蹙眉看了他片刻,才问:“那你有还手吗?”
第121章 撒娇
有还手吗?
这问题由她问出来,可以理解出两个截然相反的意思,一个是有挑起纷争,成为纷争的其中一员吗?一个是有没有及时还手保护自己?两个意思天差地别,一个反对,一个支持。按照祝婴
宁平时的性格,许思睿觉得该解读成前者的,但说不清任何缘由,他就是明白她的意思是后者。
她问他有没有反抗他父亲的暴行。
他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捏了一把。
就是因为他知道她不是一个会鼓吹对长辈动手的人,因此此刻这份心意才更加显得珍重,守矩者鼓吹的欺上更加震撼人心。
许思睿也确实很想帅气地回一句“废话”,可惜现实不是童话片,现实就是如此窝囊,他说:“我疼得手都抬不起来。”
手都抬不起来,还手自然也无从谈起。
“……”
祝婴宁简直不知该做何感想。
怂恿他伤好后再打回去吗?如果拍片出来真的骨折了,估计得养上一个多月才能好,这么长的时间过去,那股气势早就泄光了,这时候再打回去跟蓄意伤人一样,虽说君子复仇十年未晚,但这种复仇方式委实显得太过猥琐了。
她帮忙代打?如果对象不是许正康,倒也不是不行,可对象偏偏是许正康,她读书的钱都是他出的,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她打回去像什么样子,这不活脱脱白眼狼吗?
祝婴宁越想越觉得天底下怎么有这种窝囊事。
她千变万化的表情落入许思睿眼中,莫名驱散了他心里因为许正□□出的那些阴霾,刚想说点什么,祝婴宁忽然把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甩开了,嗒嗒嗒直冲斜前方。
没办法,这个时间点难叫车,一辆辆挂着红牌的满载出租车从他们面前掠过,祝婴宁用余光瞥得焦急,好不容易看到有辆满载出租车停在他们所在的路口,将目的地是CBD的客人放下来,她生怕跑慢点这辆空车就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许思睿被她猛地一甩,差点没站稳,捂着侧腹白着脸缓了好半天,才慢慢朝她那边走过去。
她已经同司机交代好了地址,见他过来,将后座的门拉开,先将他扶进去,自己再绕到另一边上车。
车门合上,系安全带又费了他一番功夫,必须用手指抵在安全带和肋骨之间,不然会被安全带勒得发疼。
车子驶离此地,开往邻近的医院。
到达医院,祝婴宁又忙前忙后地给他挂急诊,带他去拍X光片和CT。
医生看了片,说肋骨断了两根,所幸断处对位良好,没有移位,也没有损伤内脏和胸膜,可以考虑保守治疗,给他戴了个胸带固定伤处,又开了板止疼药,交待清楚注意事项,就让他们回去了。
祝婴宁拿着X光片等物,心情复杂。
回到了家里,她把这些东西摆到了客厅茶几上,还特意将袋子里的X光片等取了出来,在旁边开了盏台灯。
“你做什么?”许思睿好笑道,“研究我的骨头然后发表论文?”
祝婴宁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想让许叔叔回家的时候能看到。”
“那你还不如摆在他床上。”他冷嗤一声。
祝婴宁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有道理。”说完抱着X光片就要进去主卧。
“?”
许思睿被她的逻辑震撼了一下,不得不开口叫住她,“你就算摆在他枕头上他也不会在意的。”
“那也得让他知道他到底把你伤成什么样了。”
她没回头,也没停下脚步,不仅把检查报告放到了主卧显眼的位置,还执着地打上了那盏台灯,将台灯灯光对准X光片,务必保证许正康一进门就能察觉到这些东西的存在。
许思睿觉得她这做法是另一种层面上的精神胜利法,指望许正康看到这东西能悔改或者心疼,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不过,虽然无法指望他能因此后悔羞愧,但祝婴宁摆的这个阴森森的排阵在夜晚熄灯的情况下看起来还是蛮吓人的,昏暗的台灯光如同一簇鬼火,而且也不知她怎么想的,居然还将X光片竖起来靠在了床头上,在台灯光的渲染下,乍一看过去同具尸体的骨架似的。想到许正康推开主卧门那一刻八成会被吓出屁,许思睿就乐了。
一笑牵扯得胸口更疼,他忙收起笑,怀疑自己也被她染上了阿Q精神。
拿上睡衣先去浴室洗澡。
尽管身体不便,许思睿还是忍着疼痛把自己从头到尾搓得干干净净。
走出浴室,他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味。
钟点工通常只在饭点过来做饭,现在都快晚上十点了,有这香味只可能是祝婴宁在捣鼓。
他走到厨房门口,斜斜往那一靠,果不其然看到她在厨房里忙碌。
灶台上的汤锅咕嘟咕嘟热着泡泡,她听到他走路的动静,头也没回地说:“我煮了骨头汤,简单做了点菜,将就吃一顿吧。”
在山里祝婴宁也三不五时帮刘桂芳做饭,可厨艺只能说还行,普通的家常菜味道,不难吃,却也和美味搭不上边。来到这边以后,又兼之许正康请了钟点工,除了早餐需要自己动手料理一下,以及钟点工偶尔因事请假,其余时候做饭的机会少之又少,她的厨艺便更加毫无长进了。
有时候祝婴宁也搞不懂自己是真的没有做饭天分,还是没有好好在学。
她八岁开始学习做饭,祝大山说女孩子就得烧得一手好菜以后才能嫁得出去,她听完觉得很可怕,暗下决心成为一个做饭平平无奇的人,因为每一个嫁出去的女孩似乎都过得不好——不敢做饭难吃,会被批评,也不敢做饭好吃,怕早早被哪家惦记。也许是在这种心态的自我暗示下,日复一日,她果真成为了一个做饭水平平平无奇的人。
有心想弄得丰盛点,也只搞出了点家常的小炒和花菜,唯一丰盛点的就是特意给许思睿做的那盅骨头汤了。
她盛饭的时候,听到许思睿的声音从厨房门口处传了过来,闷闷的:“我让你别操心好好休息,结果好像害你更累了。”
祝婴宁愣了楞,回头斜瞟他一眼,很快又专注于眼前,说:“没事啊,我下午确实有休息到。”
这倒不是逞强,她下午确实午睡了几个小时,睡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我妈的事也一直在麻烦你。”
她轻笑一声,又有些无奈:“不要这么客气,真的,你也帮了我很多。”
怕他突然来句谢谢,她立刻补充,“也不许跟我道谢!”
然后打开碗柜,开始找起筷子。
两个人,一共两双。
找出来以后,祝婴宁刚要转身将筷子等物摆到餐桌上,忽然闻到背后袭来一股香气。
沐浴露的香气。
接着,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背后伸出一只手臂,拦腰将她抱住了。
这个拥抱很轻,他左手还被胸带固定着,只有右手手臂可供发挥,再加上肋骨有伤,不敢抱得太重。可她的脊背还是在他覆上来那一瞬间倒竖一层汗毛,头皮发麻,心跳发紧。
许思睿慢慢倾下身,洗完澡尚且残带湿气的头发挠在她耳骨上。
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用自己泛凉的侧脸贴着她被灶台热气熏得滚烫的脸颊若即若离地蹭了蹭,像一只撒娇的狗狗,随后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接过她手里的筷子,转身走向了餐桌。
第122章 恋爱禁止
祝婴宁是顺拐着跟出去的,手里端着饭菜,脑海中飘着四个大字——
不、能、早、恋。
被这四个字镇压着,她决定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坐到餐桌上,既不说话,也不敢细想刚才的事情,放空大脑,一味埋头吃饭,恨不得把饭碗扣在自己脸上,再拿几根线缝上去。
夹菜的间隙,视线偶尔不经意上扬,会对上许思睿的目光。
他同样没说话,就只是看着她而已,平时没什么异样的眼睛此时此刻却被餐桌上的顶光灯渲染得格外黑和浓。
祝婴宁倍感煎熬,只能不断夹菜,一副饿了几百年
,再不吃饭就要就地饿死的样子。
晚餐吃得沉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是什么世仇。
吃完饭,她端着饭碗要去洗碗,许思睿跟在她身后走向厨房,说:“我来吧。”
“不用,你去休息,受伤了就别折腾了。”
她低头盯着碗槽里的碗,手里随意抓来一条抹布,在水龙头下漫无目的地冲洗,冲洗完拧干,又漫无目的地在水龙头上擦了擦。
“也就把碗筷放进洗碗柜里,一只手两只手都能做。”
“好吧……”
刚来许思睿家那天,祝婴宁觉得他们家的厨房特别大,现在却觉得这间厨房特别小,小到逼仄,连呼吸都有些不畅。她想她还是去外头呼吸点新鲜空气吧,于是放下惨遭自己蹂躏的抹布,转身朝外走,将厨房留给他。
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她听到许思睿像是笑了一声,笑声是从胸腔里带出来的,低沉,与胸腔共振,尾音很轻,听不太清楚,仿佛仅仅只是她的错觉。她的脚步因这个笑轻微一顿,正疑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听他低声说:“我看你胆子也没多大啊。”
“……”
她立刻加紧脚步离开了。
回到自己房间,祝婴宁将门掩上,蹲在门板后撑着脸叹了口气。
她安慰自己,这不是临阵脱逃,也不是胆子大不大的问题,而是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是谨守学生的本分,一个年龄段有一个年龄段的任务,她现在这个年龄段就该一心向学。要是因为某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导致高考考砸了,岂不是既害人又害己吗?
安慰好了自己,她严肃地点了点头,自行肯定自己内心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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肋骨骨折不是多大的问题,可放眼日常生活,难免处处不便。
许思睿又是个娇气的性子,祝婴宁有时都分不清他是真有那么疼,还是生性爱卖娇,三分疼都能有鼻子有眼地夸大成七分疼。
他养伤那段时间,她不得不跟个贴身丫鬟一样照顾他——躺是没法自己躺的,得帮忙搀扶,起床同个道理,走路更是无法独立行走,非得把她当拐杖拄着,有时候祝婴宁很想吐槽一句:“你伤到的又不是腿,干嘛一定要搭着我?”
但这话她又不敢说,怕说了以后得到些动摇她学习决心的回答。
由于最近常在帮祝知微打理线上的店铺,比如编辑详情页页面,设计商品标语,许思睿干脆把自己没用的旧手机给了她。除了登录淘宝,有时她也会登录Q.Q看一眼空间里大家发的日志和说说。
他们班有两个班级群,一个有老师,一个没老师,有老师那个十天半个月聊不上一句话,没老师那个两三天就能聊到99+。
互联网发展初期,大家都还很淳朴,淳朴到基本上每个人都会把班级群里的人从头到尾加一遍。祝婴宁也是偶然翻阅自己好友列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加了戴以泽的。
戴以泽分享欲旺盛,基本上每天都会发说说。祝婴宁一点开Q.Q空间,刷下来起码有一半都是他在自嗨,有弹唱贾斯汀比伯歌曲的视频,有诅咒插队的人生孩子没屁.眼的说说,还有伤春悲秋的非主流日志。
六一儿童节当天,他发了自己在商场参加儿童节活动的照片,文案是“大龄儿童也被分了儿童节礼物”。她点开照片,看到戴以泽手里捏着个小黄鸭氢气球,觉得挺好玩的,于是放大照片,仔细看了看他背后的活动介绍牌,看到上面说领气球的活动将会持续到六月二号,而今天刚好是六月二号,琢磨着待会可以下楼给许思睿领一个。
正想再确认下气球的数量以及领取规则,免得跑空了,就看到了背景里许正康的脸。
祝婴宁瞬间窜起一股无名火,脸也黑了下来,尽管心里知道这样不好,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站队。
许思睿受伤这几天,许正康一句话都没表示,既没有道歉也没有任何关心,看到许思睿身前的胸带也只是漠然瞥开视线,仿佛许思睿会受伤完全是自己摔的一样,跟他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