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穿透的眼神将他吓了一跳。
宋侑稍稍后仰,跟他拉开了距离:“你怎么了?”
沈星川却只是问:“肖若是谁?”
宋侑几乎是瞬间有些慌了,此时他才终于想起了肖若曾经叮嘱过自己的事——不要在沈星川面前提起她的名字,以及她和肖安之间的关系。
可宋侑听过就抛之脑后,实在没怎么放在心上,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宋侑干脆耍无赖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难不成想跟我抢女人?”
于是沈星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肖若是宋侑的女人。
他慢慢回忆,自己似乎在某次聚会上听人提到过这个名字,按照时间推算,渐渐也能将那张没怎么注意过的脸和这个名字对上号。
他进而又问:“肖安和肖若是什么关系?”
宋侑的后背都有些冒汗了,故作镇定的说:“一个是我的司机,一个是我的女伴,他俩能有什么关系,就跟王二和王五一样。”
如果都姓王,那确实不会引起他的注意,可偏偏是不太常见的姓氏。宋侑只十分庆幸,这姐弟俩一个随爸,一个随妈,长得并不像。
沈星川笑了一下,看起来没想再继续深究的样子,只是拍了拍宋侑的肩膀:“很热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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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怕大家忘记了前面的剧情,在这里提醒一下[可怜]
前面聚会的时候,夏夏和肖若曾经见过面,两个人却像不认识一样,如果被发现肖若是肖安的亲姐姐,那身为肖安表妹的夏夏理应认识肖若,所以后面肖若叮嘱宋侑不要在男主面前提自己的名字。
第81章
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沈星川都没有来医院烦她,VIP病房带一个尺寸不小的陪护床,周六晚上姚映夏就住在了这里。
大概是时隔一个月重新见到妈妈的缘故,姚映夏感到非常安心,这一天舟车劳顿又实在疲乏,刚过九点她就洗漱完毕,盯着许念看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原本睡得十分安稳,只是半夜又突然做起噩梦,浓雾般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一双阴魂不散的眼睛正紧盯着她,不动声色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她的脖颈。
当一只略带暖意的大手抚上她的脸颊时,姚映夏终于从噩梦之中惊醒,大概是没有睡够的缘故,她的眼睛又干又涩,一时无法在昏暗之中辩物,怔了一小会儿,才看到床边伫了个人。
遮天蔽日一般的高大身躯,遮挡住了许念床头那一盏十分微弱的夜灯,背光的状态使得姚映夏无法看清男人的脸,可是她能闻到那袖口间熟悉的气味儿,薄荷混着松檀,带着一种漫天大雪后的湿冷。
她大概是被吓得不轻,心脏都杂乱无章的狂跳起来,进而更加生气,扭头避开了那只手。
沈星川笑了一下,倒也没有执意再去触碰她,只是声音微微上扬着问:“夏夏,在这里睡多不舒服,要不要跟我回家?”
他的声音温柔,语气缱绻,带着浓烈的蛊惑意味,像是要诱拐面前形单影只的小女孩。
姚映夏突然变得暴躁,为他扰人清梦,总像厉鬼一样缠着自己,干脆就说了实话:“这里再不舒服,也比跟你睡觉舒服。”
时隔一周,姚映夏终于肯再次跟他讲话,没想到会这样难听。
他大概是有些伤心了,却也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姚映夏就感到冰刀一般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脸上,恨不能划破她的脸颊。
沈星川的声音低沉到有些古怪,似乎正压着火气:“勤能补拙,多试几次,夏夏就会舒服了。”
这种事总归要两个人一起努力,才能尽快磨合。沈星川微微弯腰,想要亲吻她的嘴唇,偶尔姚映夏还是沉默的时候更加可爱。
她终于感受到危险来临,之前被他弄伤的地方又隐隐作痛起来。姚映夏努力保持镇定,不肯流露内心的胆怯,冷冷质问他:“你是想在这里跟我睡觉吗?”
许念就在旁边,哪怕沈星川再怎么变态,也没想当着岳母的面对她做些什么,虽然她已经是植物人了。
沈星川大概是彻底恼了,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冷冽,久久没有说话,姚映夏在忐忑不安之中闭上了眼睛,反正他真想做些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反抗的余地。
两个人僵持了很长时间,直到沈星川冷笑一声,转身出了病房。门被重重合上,巨大的声响似乎震在了她的耳膜上。
片刻之后,等四周再无任何动静,姚映夏终于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四肢冰凉,连手心都出了冷汗,她对沈星川的恐惧,还真是刻入了骨髓里。
明明他上周还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说什么“我等你消气”,转眼间已经按耐不住的翻脸,果然这才是她所熟悉的沈星川——一贯的喜怒无常,没什么耐心。
第二天是周日,姚映夏起床后给妈妈喂了些水,又修剪了指甲,按摩了四肢。哪怕值班的陪护说这些事情由他们来做就可以,姚映夏却很想亲自照顾妈妈。
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她在陪护的帮助下为许念清洗了头发。这让她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时候,她经常跟着许念一起洗澡。
年幼的姚映夏很怕洗发膏弄到眼睛里带来的刺痛,于是每次都是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仰靠在许念光洁柔软的腿上。
妈妈会小心翼翼的帮她按摩头皮,打发出蓬松柔软的泡沫,然后拿一只小水瓢帮她冲洗干净。
姚映夏学着妈妈曾经的样子,温柔细致的帮她清洗头发,然后拿吹风机吹干,可后面帮妈妈梳头的时候,姚映夏发现每梳一下,梳子上都会带下来一把头发。
明明她已经极尽可能的放轻力道了啊。
姚映夏将那些掉落的头发拢到了自己的手心里,竟然堆出了一团。
陪护看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一会儿了,有些担心的走过去瞧,这才看到姚映夏双目通红,眼眶里都是水汽。
她于心不忍的安慰说:“姚小姐,别太难过了,您母亲的情况已经比从前好得多,兴许会有奇迹,说不定哪天就能醒过来了。”
可姚映夏从来不相信奇迹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样安慰人的话,对她也实在没什么用处。
直到一只手臂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妹妹。”
肖安语气里都是心疼,却并没有劝她不要哭了,似乎只要她想,哪怕哭到天昏地暗也没有关系,姚映夏更加心酸,多想抱住肖安大哭一场,可这里人多眼杂,她到底也只是站在原地,握住了许念的手。
不知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女儿的悲恸,许念的神色都好像变得焦急起来,可惜姚映夏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并没有及时发现。
直到手心有什么微微一动。
姚映夏只当产生了错觉,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看向了妈妈的手。
在她的注视之下,那根纤细的尾指微微抬起,复又落下,碰了碰姚映夏的手心,似乎是在无声的说:夏夏,不要哭了。
“妈妈!”她惊喜的握住许念的手,又去看她的脸,盼望着奇迹发生,可自那之后,许念的身体归
于沉寂,没有再做出任何细微的动作。
医生团队听到消息赶来之后,立即对许念进行了一次深入检查,拿到报告之后,连主治医师都觉得发生了奇迹:“许小姐的神经系统损伤非常严重,按理来说,就连最简单的反射活动都很难进行。可刚刚的动作足以证明,许小姐的神经系统正在慢慢恢复。”
姚映夏忙问:“如果情况持续好转,我妈妈有可能醒过来吗?”
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主治医生还是点了点头,片刻之后,他想他看到了这世界上最美丽的笑容。
难怪面对这样一个几乎没有任何希望的病人,boss也要不惜代价倾尽全力。
这大概是几个月来,姚映夏最开心的一天,她迟迟不想离开医院,直到肖安提醒说:“再不走就要赶不上飞机了。”
姚映夏是傍晚七点的航班,五点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路上已经有些堵了,剩下的时间也并不充裕,肖安干脆送她去了地铁站。
原以为等自己上车,肖安就会离开,没想到他会跟着进入同一节车厢。
晚高峰时段,地铁上被挤得没有一丝空隙,肖安护着她艰难的走到一处还算宽裕的角落里,用自己的身体支起了一堵人墙。
于是周遭的人山人海似乎全都消失了,在隧道中呼鸣而过的噪音都变得动听。姚映夏微微仰头,看到了肖安温润的眼睛。
他很想念她,深深爱着她。
那双眼睛是这样告诉她的。
先是手指不受控制的纠缠在了一起。
肖安的手掌宽大,带着一层薄茧,跟她柔软的触感全然不同,于是他更加小心翼翼,生怕稍稍用力,就会捏疼她。
可这样虚虚握住,总有种不真实感,姚映夏干脆将手指一根一根埋入他的指缝里,两个人十指相扣,才显得密不可分。
一片嘈杂之中,肖安却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
在某个站点,车子重新启动时带来了巨大的惯性,姚映夏无从借力,一个不小心撞进了他的怀中。
肖安似乎是笑了一下,宽大的肩膀微微颤动,伸出手臂将姚映夏抱住,再也没有松开。
两个人都在无声祈祷,希望目的地慢些到来。
于是没有人发现,一个不起眼的瘦弱男人一路尾随他们上了地铁,只是没能穿过人潮,挤到他们身边。
从下了地铁开始,两个人自觉保持了安全距离,肖安一直将她送到了安检入口,又神色如常的道别。
之后的每一个周末,姚映夏都会飞回来看望许念。
妈妈的情况似乎越来越好,手指动弹的频率越来越高,偶尔连睫毛都会忽闪一下,似乎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
她过分欣喜,只想日日夜夜陪在妈妈身边,生怕错过许念清醒的瞬间。
可再怎么不想离开,分别的时间也雷打不动的到来,幸好肖安每次都会陪她去乘地铁。
拥挤的人群成为了最好的保护色,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肖安不再是她的“哥哥”,自己不再是沈星川的“附属品”,两个人可以短暂的不去想现实中的一切磨难,也不去思考那似乎还很遥远的将来,只享受当下的欢愉。
这样平静而又充满希望的日子,令姚映夏有些忽略了身边发生的异常,比如沈星川已经很久没有来打搅她了。
自从上次两个人不欢而散,沈星川就再也没有给她打过一通电话、发过一条短信,此后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甚至没有来医院堵她。
沈星川消失的太过彻底,姚映夏就像是一条被大网长时间困住的鱼,刚开始重获自由,她还喜不自胜,时间一长,又难免惴惴不安,似乎不肯相信他会这样好心,放她自由。
在不安到达顶点的时刻,姚映夏联系了聂远:“他最近不在A市吗?”
如果只是出差,倒也情有可原,这是姚映夏预期的几种结果里,最希望得到的一个。
幸好聂远的回复基本如她所料:“沈先生最近在忙一个跨国项目,一个月前去了欧洲,归期未定。”
难怪没时间理她。
姚映夏终于松一口气。
想着他这个人一向没什么耐心,两个人冷战的时间也有些长了,姚映夏在四月底的一天傍晚,主动发了条信息给他:“什么时候回A市?”
放在从前,沈星川看到后一定会尽快给她回信,可这次姚映夏足足等了三天,都没有收到只言片语。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本就脆弱,绝大多数时候都只能靠他一个人倾力维护,可当沈星川收回了拼命迈向她的脚步,他们顷刻间就变成了广袤宇宙里两颗恒星,相隔万里,难觅踪迹。
这种慢刀割肉似的未知恐惧在她心底慢慢聚集萦绕,等积累到一定程度,远比直面沈星川的暴怒还要令人胆寒。
他究竟是在生气,还是已经腻了自己,亦或真的只是忙的不可开交?
姚映夏开始变得终日难安,她最担心的,其实是被沈星川发现了她跟肖安的事。
可最近联系哥哥的时候,他一切如常,肖安的母亲仍然在川河医院接受治疗。
如若已经被沈星川发现,他断然不会这样好心,怕还要将她和肖安抽筋剥骨,碎尸万段。
姚映夏在忐忑之中,迎来了五一假期。
放假前一天,上完最后一节课,姚映夏立即回到宿舍,拎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准备打车赶往机场。
刚刚走出宿舍楼,姚映夏就被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拦住了,对方似乎认得她,径直将一个密封好的文件递了过来:“姚小姐,麻烦您亲自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