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从小到大,她都千辛万苦,这颗心对痛苦的感知能力似乎越来越弱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如果跟许念一起死掉,她是不是就能彻底解脱了?
姚映夏呆呆地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恐怖的想法,她跟妈妈相依为命,走到今天,什么苦都吃过了,怎么能就这样前功尽弃。
她多想妈妈长命百岁。
兴许是因为身体想要自救,这一晚她久违的梦到了许念,妈妈抱着年幼的自己,嘴里哼唱着一首童谣,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刻,她听见妈妈说:“夏夏,妈妈好爱你,希望你永远健康、快乐,平安顺遂的过这一生。”
那样久远的事情,她竟然还记得一清二楚,哪怕许念已经无法动弹,也要穿越梦境,再一次拯救自己的女儿。
妈妈就是这样深爱着她啊。
姚映夏在睡梦中也流下了眼泪,却睡了非常安稳的一觉。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周日中午了。
舍友将早上就买回来、提前放到保温桶里的粥拿给她,又汇报了外面的最新情况:“大猩猩早上六点多就在楼下等了,一直站到现在。”
姚映夏无动于衷,只是出声感谢舍友给自己带饭。
三个人对视一眼,知道夏夏是铁了心不肯原谅他,更加觉得沈星川罪有应得
。在问过姚映夏需不需要带什么东西之后,她们结伴下楼准备去食堂吃饭。
沈星川已经对围观自己的视线感到麻木了,甚至明知有人拿手机偷拍自己,也没有任何反应,看在这些都是姚映夏同学的份儿上,他并没有跟这些法盲计较,起诉他们侵犯了自己的肖像权。
沈星川只是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看来夏夏是打定主意不想见到他,虽然有很多手段可以达成目的,可这次毕竟是他做的太过分了,无论如何也要展示自己的诚意。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沈星川看到有三个女生一起从宿舍楼出来,跟那些单纯看热闹的人不太一样,她们神色间颇有些忿忿不平。
沈星川想起自己曾经调查过姚映夏的舍友,里面还附带着她们的照片,虽然只是扫过一眼,他也还记得几个人的面貌特征。
瞧瞧,自己的记忆力依然这么好,只是最近在关于姚映夏的事情上,才总是出现问题。
沈星川径直走过去问:“请问你们是夏夏的舍友吗?”
其中一个冲他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另外一个假装没有听见。
幸好还有一个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夏夏不想看见你,你还是走吧。”
沈星川抿了抿唇,看上去有些伤心的样子:“她还好吗?”
另外一个夹枪带棍地回:“你欺负夏夏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好不好?”
沈星川还从来没有被姚映夏以外的年轻人这样怼过,不过他现在的容忍度奇高,并没有生气,而是准备曲线救国:“我请你们去云阙吃饭,然后当面跟夏夏道歉可以吗?”
云阙是S市非常出名的一家餐厅,以贵闻名,虽然味道跟价格不成正比,却是有口皆碑的好吃。
那三个女生不为所动,并没有被这些小恩小惠收买:“我们还是更喜欢吃食堂。”说完扭头就走。
沈星川原本想跟到食堂,再打听一些情况,却又怕姚映夏会在这段时间下楼,自己刚好错过,最终也只是又拦了一下:“最后一个问题,夏夏回来之后吃过饭吗?我很担心她。”
看他不肯罢休的样子,终于有人回:“我们顿顿给她带饭,多少吃了点儿。”
沈星川露出了非常感激的笑容:“多谢,等之后有机会,希望你们能来参加我和夏夏的婚礼。”说完就回到了宿舍楼下。
这一天他从早上站到了门禁,依然没有等到姚映夏。
幸好转天就是周一,姚映夏总归要去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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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好奇大家看到现在,最喜欢的人是谁?最讨厌的人又是谁呢?
第79章
周一早上,宿舍里起床最早的人去阳台上收衣服,往楼下一看,果然就看见了那个高大身影。
天是青冥的颜色,尚未迎来日出,他穿一件的驼色大衣,几乎就要跟脚下的影子融为一体,看上去有些孤独,却又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仿佛他不是来道歉的,而是来夺回自己的王座。
等其他人陆续起床,很快也知道沈星川又来了的消息,纷纷去阳台上看了一眼,然后开始集体收衣服。
姚映夏因为还在恢复期,起的最晚,不过当她醒来的时候,舍友们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身行头。
包括一顶粗毛线白色渔夫帽,一条淡蓝色呢绒长裙,搭配一件灰蓝色大衣,甚至还有一个栗棕色的假发套。
都不是她平时会选的款式和颜色。
其中一位舍友充满期待的眨了眨眼:“夏夏,今天就穿这一套吧,都是刚刚洗过的,看看能不能瞒天过海。”
姚映夏欣然同意,毕竟她暂时还不想跟沈星川正面接触,跟他说话实在耗费气力,哪怕知道他的耐心有限,也想拖得越久越好。
姚映夏起床洗漱后,将那一身装备穿戴整齐,最后带上了口罩。
她现在看起来非常温婉,跟平时给人的第一印象大相径庭,柔和的颜色很好的中和了她身上的清冷感。
连姚映夏都觉得自己陌生。
几个舍友准备跟她错峰出门,其中一个解释说:“昨天我们下楼吃饭的时候,被大猩猩拦住了问你的情况,没想到他能认出我们,夏夏,你给他看过我们的合照吗?”
当然是没有。
熟悉的被千丝万缕缠绕的感觉再次出现,沈星川就像是阴暗墙角生出来的霉菌,只要沾上零星半点,很快就会被他爬满整个背脊,直到完完全全将人吞没。
他想彻底控制她,时时刻刻监视她。
阴魂不散到令人毛骨悚然,却又无可奈何。姚映夏并不感到意外,事实上打从他盯上自己之后,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沈星川做事情滴水不漏,习惯于防患未然,对于自己看中的东西,从来都势在必得,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这种习惯令他在商场博弈中如鱼得水,沈星川几乎从未失手,偶尔主动放弃,也是发现弊多利少,亦或是出现了更加有利可图的东西,从来都是他不想要的,才会拱手于人。
可在他清楚自己心意的那天起,就没有想过半途而废,亦或是得陇望蜀。
当资本家都不再权衡利弊,那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喜欢了。
他毫不动摇的实施、推进着自己的计划,哪怕过程有些艰难,以至于偶尔会伤害到姚映夏,可是为了达成自己的心愿,他也并不会心慈手软。
可如今他已经得到了这件心仪已久的宝物,再这样继续伤害她就说不通了,哪怕他很有可能在精神方面出了问题,沈星川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可耻。
楼道走廊悠长,没有大片玻璃采光,姚映夏在一室昏暗掩映下望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他似乎正陷入沉思,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严肃。以至于令姚映夏感到恍惚,大部分时间的沈星川,都乐于将自己伪装成好脾气的样子,哪怕他的本质并非如此。
在离门口还有两三米距离的时候,她微微低头,令渔夫帽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就这样跟他擦肩而过。
姚映夏努力令自己看起来毫不紧张,尽可能混入人群,走出五十米后,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都是湿的。
这里明明是非常安全的地方,沈星川再怎么发疯,也不可能在学校里做出什么,可她还是由衷的感到恐惧,天气都仿佛阴沉许多。
她裹紧大衣,加快脚步走进食堂,觉得今天自己需要吃些热乎点儿的东西,于是点了一碗面。
早上的食堂很空,大部分同学都倾向于容易外带的食物。她孤零零的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等到了自己的面,接连两天没怎么吃东西,她是真的有些饿了。
不过很快就有一位不速之客坐到了她的对面,姚映夏心惊肉跳的抬起眼睛,在发现不是沈星川之后,终于放松下来。
面前男生虽然有些眼熟,可姚映夏实在想不起他的名字,只记得对方曾经追到过医院,想要塞给她一背包钱。
那张年轻的脸上带着一丝苦笑,跟她打招呼说:“好久不见。”
他的眼睛里有着姚映夏非常熟悉的东西,可她并不需要这种没有任何用处、只会给她带来麻烦的喜欢。于是在简单打过招呼后,姚映夏继续低头吃饭,避开了他的视线。
彭野却依旧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除了姚映夏外,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了。
她连吃饭的仪态都很好,哪怕需要微微低头,也不会塌腰驼背,像棵坚韧的翠竹,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彭野只希望时间就此停止,能让自己再多看她一会儿。事实上自从知道她领证之后,彭野就一蹶不振,连跟姚映夏一起上的大课,都没怎么去过。
可是这样大的校园,上万人的师生,十几个食堂,他们还是相遇了。
明明是有缘分的啊。
彭野越发不甘心。
他追了姚映夏两年,自认也算天之骄子,方方面面都不输人,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能跟姚映夏更进一步。而她年纪轻轻,非要选择那样一个老男人,大学没毕业就上赶着领证,不就是图他有钱么。
彭野为自己喜欢上这样一个拜金的女人而感到不耻,又为自己明知她这样不堪还继续受到吸引而感到烦躁。
姚映夏在那灼热的注视下,很快就失去了胃口,她将手中的筷子放下,似乎是不准备吃了。
彭野却突然开口,神色古怪地盯着她问
:“假如我跟他一样有钱,你会选我吗?”
这是一个预设了前提的陷阱,只要顺着他的思路回答,就会坐实自己的动机不纯。虽然事实本就如此,可她从来没得选,也不想任由别人说三道四。
姚映夏没什么情绪的笑了一下,眼睛里似乎结了一层薄冰:“既然都能做梦了,那我不如自己变有钱。”
他太没有边界感了,也丝毫不懂得尊重别人。除了肖安之外,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几个正常男人了吗?
彭野一时哑口无言,姚映夏正想离开,身边空余的座位已经坐了人。他太高大了,哪怕坐着也像座小山,姚映夏感觉自己被笼入了阴影之中。
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姚映夏听见了熟悉的轻笑声:“真是有趣的问题,和绝妙的回答。”
姚映夏终于明白,原来刚刚彭野是故意这样问的,他早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沈星川。
一股恶心油然而生,为他这样居心险恶,恨不能害死她。幸好她刚刚的回答并没有触及沈星川的底线。
可姚映夏冰冷的眼神还是像看垃圾一样扫过他,彭野终于承受不住,几乎是落荒而逃:“我不打扰你们了。”
姚映夏也想走人,可沈星川不肯放手,他并没有十分用力,只是控制她无法离开:“夏夏,我只需要五分钟。”
她不想跟沈星川在学校拉拉扯扯,终于还是重新坐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以及余光中的栗棕色假发。
沈星川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说出了侦探一般的推理过程:“你的舍友昨天被我拦过,今天必定不会跟你一起走,我只需要格外注意落单的人。”
“我想我最近非常出名,大部分人路过时,都会好奇的看我几眼,夏夏,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
“何况你脚上的鞋子还是我亲手买的。”
虽然他对姚映夏的每一件服饰都了如指掌,上述所说的却并非认出她的关键。
事实上沈星川第一眼根本没往鞋子上看,姚映夏的身形、体态、走路的姿势,就像是刻在他记忆深处的老式胶片,他熟悉过了头,哪怕姚映夏再怎么全副武装,他也可以从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哪怕当时他还在微微走神。
只是如果实话实说,姚映夏大概率会更害怕了。
眼下她已如惊弓之鸟,可沈星川却相当乐在其中,似乎刚刚自己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壮举,寻到了巨额宝藏。
这令姚映夏更加不安,沈星川似乎越来越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