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刚想一同出门寻人,就见温莎猛地扬起了头,她突然想起昨天半夜自己听到的那一声闷响:“也许……也许姚小姐还在房间里。”
三个人飞快冲向二楼,刚刚来到主卧门口,温莎就听见了一声轻咳。她表情夸张的念了一声“感谢上帝”,沈清源已经循着声音在床边靠窗的夹角里找到了姚映夏,将她从地毯上抱了起来。
现在温莎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感谢上帝了。姚小姐的情况看起来比昨天还要糟糕,清晨温度低寒,她的头发却被汗水打湿了,脸还白的像纸。
聂远难得如此强势:“我们必须送她去医院。”
失而复得的情绪令沈清源看起来正常不少,没再固执己见的同他较劲:“你去安排直升机,我去联络对接医院。”
三小时后,他们抵达了附近一处非常著名的度假岛屿,因为深受名流贵胄的欢迎,这里的医疗水平意外的还算不错。
经过一些列的检查,医生强烈建议姚映夏住院治疗,直到各项指标恢复正常。而何时能够恢复正常,就要看患者的配合程度了。
在住进医院三小时后,姚映夏逐渐恢复了意识。
她没有输液的右手正被人轻轻握住,宽大掌心里有着远远高于她的体温,姚映夏觉得自己的手凉的像个冰块,这股暖意却并不能令她感到舒适,反而有种细微的灼痛感。
在能够确认对方身份之前,姚映夏并不准备睁开眼睛,可身边之人的视线如有实质,粘稠炽热的缠绕着她,这样阴魂不散的注视,似乎也只能来自被夺舍的沈清源了。
事实也真的如她所料。
不久之后,他慢慢将脸贴到了姚映夏的手背上,一边轻轻亲吻,一边喊着“姐姐”。柔软的嘴唇从手背一路向上,来到了小臂,如果不是因为病号服的袖子阻挡,姚映夏不敢想象他还要亲到哪里去。
手臂上微微湿润的触感像是刚刚爬过了一条蛇,姚映夏的头皮有些发麻,可她最近接连遭受中创,已经不至于因为这样的行为而惊慌失措,只是她更加不想睁开眼睛了。
如今的沈清源冥顽不灵的厉害,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跟他白费口舌,也不想看到那张越来越像沈星川的脸。
对方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头顶的光源突然一暗,似乎是被什么挡住了,在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之前,嘴唇已经被人含住。
她太久没有喝水了,没有血色的嘴唇变得干裂,在沈清源不厌其烦的舔舐下,那里终于重新变得柔软起来。
而他也发现姐姐的呼吸几乎都要消失了,密长的睫毛偶尔会不受控制的轻轻颤动。
不拒绝本来就是一种默许,对吧姐姐?
他久违的感到高兴,伴着笑意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在姚映夏彻底无法继续忍耐的的时候,健壮的手臂穿过后颈,缠住了她的肩膀和头发。
在他愿意结束这个吻之前,姐姐都没有办法拒绝他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沈清源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少之又少,也绝不会无缘无故来打搅他,沈清源终于还是拿出手机看了一
眼,随即面色突变,行色匆匆的离开了病房。
姚映夏漠然的睁开眼睛,不停地用手背擦拭嘴唇,她太专心了,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走了进来,直到对方提醒:“夏夏,你的嘴唇都要擦破了。”
殷红的唇瓣像一朵盛极的玫瑰,吸尽了她全部的气血,令姚映夏看起来有一种死气沉沉的妖异感。
聂远有些出神的想,原来并非生机勃勃的美丽才足够耀眼,随即他就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非常古怪,似乎被沈清源传染了什么精神疾病。
姚映夏打断了他的沉思,哑声问道:“你能帮我离开这里吗?”
聂远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先帮她倒了杯水:“你想去哪?”
“回A市。”
聂远有些意外,在如今肖安“意外身故”的背景下,她似乎已经没有非回A市不可的理由。
聂远顿了顿回答:“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远距离移动。”
他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却也没有想要帮助她的意思。
姚映夏异常平静地说:“沈星川找到我了。”
聂远平和的眼睛里像是突然灌入风雪一般动荡起来,想来这个名字也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不过很快聂远又怀疑起这句话的真实性。
沈先生如果真的找到人了,姚小姐还能安然无恙的待在这里吗?
按照那个人一贯的行事作风,在事成之前不会走露任何风声,沈先生最擅长的,不就是悄无声息撒下弥天大网,然后欣赏别人苦苦挣扎又求生无门的样子吗?
聂远突然感到脊背发凉,难道说,如今他们已经在“网”中了吗?
姚映夏打破了他最后的幻想:“我哥哥没死,而是被沈星川送进了监狱里,对吗?”
被拆穿谎言的难堪和大难临头的恐惧令他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聂远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姚映夏被他们困在岛上,本不该有任何消息渠道了解这些,可她既然知道了肖安的现状,足以证明沈先生确实找到了她。
他们费劲心思,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筹谋,也不过堪堪换来了这一个多月的时光。
如今梦醒了。
聂远面如死灰地说:“夏夏,抱歉。”无论是欺骗带给她的伤害,还是自作聪明带给她的恶果,聂远都难辞其咎。
可她并不需要这份道歉,人心莫测,欲壑难填,又有谁没有行差踏错过?聂远已经是她熟识的人里,最最正常的一个了,起码他还有救:“他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需要尽快回去。”
聂远当然知道距离他们举行婚礼的日子寥寥无几,如今帮助姚映夏也是在帮助自己,在沈先生彻底失去耐心之前,将人完好无损的送回去,他们才能有活路。
聂远只是想不明白一件事:“沈先生为什么没有亲自过来?”
“我也不知道,他只说让我自己想办法。”
聂远沉思片刻,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沈先生亲自过来将人带走,沈清源只会不甘、恼怒,怨恨舅舅夺人所爱。可当他发现深爱的“姐姐”出于自身意愿想要逃离,必定能体会到万箭穿心之苦。
一如沈先生当日体会到的那般。
他一向都是这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任何人伤他害他,都会被加倍奉还。一想到那样深沉恐怖的情谊被彻底辜负,聂远就感到不寒而栗,想来姚小姐已经受到了足够的威慑,否则也不会这样急切的想要离开。
可当她回到沈先生的身边,又要如何度过这漫长的一生呢?
聂远胸口堵得厉害,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某个瞬间,他甚至产生了放手一搏的冲动,可一想到从前那些不识时务、顽抗到底、被沈先生折磨到求死不能的对手,这一点点冲动也顷刻间烟消云散。
在过于悬殊的实力面前,人还是要知进退,保明哲。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尽快送走姚小姐。之后会有什么境遇,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理清思路之后,聂远反而放松下来,他让人送了早餐到病房里:“夏夏,你需要补充一些体力,才能有力气离开这里。”
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姚映夏就难以抑制的开始反胃,可她到底也没有多想,只当是长期没有进食的正常反应,强迫自己吃了进去。
鬼使神差的,聂远没有将她怀孕的事情如实相告,这是姚映夏最后的底牌,总该在关键时刻揭晓才好。
随后这一整天时间里,聂远和沈清源都没再出现,直到傍晚时分,有人推姚映夏去做检查。进入密闭房间之后,护士迅速帮她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将她放到了轮椅上,推进了电梯间。
聂远早已等在地下车库之中,时间紧迫,他频繁看表,生怕赶不上预定好的那一班船,也怕生出些节外生枝的麻烦。
幸好他忌惮的意外并没有发生,姚映夏在约定时间内出现在了车子旁。将她安顿在副驾之后,聂远迅速开车去往码头。
甩开沈清源远比想象中还要容易,何况他现在也陷入了沈先生制造的麻烦之中。
聂远又看了眼表,跟姚映夏说了接下来的安排:“我们先坐船去主岛,三小时后从那里的机场登机,再过十六个小时,你就能回到A市。”
这样算来,她还能在三天之内赶到,哥哥的刑期并不会再延长。姚映夏刚刚松了口气,又替聂远担忧起来:“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得罪了沈星川,又背叛了沈清源,他如今的处境恐怕不比自己好多少。
聂远只是笑笑:“他们对我没有那么大的执念,总不能追杀我到天涯海角,到时候我随便买张机票,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那就好。”她的声音微微上扬,既为他不用承受多么沉重的后果而感到高兴,又为他拥有这样的自由而羡慕不已。
聂远握紧方向盘又松开,侧头看了她一眼:“之后你要怎么办?”
窗外两侧皆是飞快倒退的凤凰木,可惜在这样漆黑的夜色之下,无法再看到繁花似锦的景象。
姚映夏的声音疲惫到了极点,她说:“聂远,我认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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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对不起,最近状态很不好,更新越来越不稳定,辛苦大家久等了。
好消息是再有1-2万字正文就要完结了,会在国庆节之前写完正文。
if线之前在微博上提到过,暂定2-3条:
1、设定夏夏小时候姚启航就死了,沈长河娶了许念,夏夏跟沈清源一起长大,顺利交往,在即将结婚的时候小叔叔忍无可忍的动手了(暗黑向)
2、设定夏夏小时候姚启航就死了,肖安跟夏夏一起长大,毕业之后双双进入川河集团。沈星川发现自己总是很期待财务部的某人来汇报工作,但是她已婚的身份令自己非常苦恼(暗黑向)
3、茉茉心脏病那条线(这也是很早之前那版文案提到过的剧情,因为茉茉的病很严重,沈星川怕夏夏受不了,很想再生一个孩子,于是夏夏想要离婚)
目前只能确定1、2会写成福利番外,3的走向太残忍了,我实在于心不忍,如果茉茉死了,夏夏非死即疯,以我
目前的精神状态没有办法完成这条线,也不想给夏夏制造更多的苦难了
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和等待,也非常愧疚让你们等了这么久[爆哭]
第114章
聂远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事。
沈先生第一次跟他聊起姚小姐,是某次校理事会来集团汇报工作,他心血来潮要了份成绩单,看完之后一脸骄傲的对聂远说:“我那小侄女很聪明,学习也用功,真是难得。”
沈先生一向欣赏努力的人,他会对姚小姐另眼相待,聂远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很少听他这样夸人。
那时候沈长河和许念久居国外,姚小姐不想妈妈担心,生病了都闷声不坑,坚持要去学校,最后还是司机发现不对劲儿,联系了沈先生。
当时聂远就在他身边,挂掉电话之后,沈先生有些苦恼地说:“女孩子太要强也不是好事。”随即就取消了一个重要会议,匆匆赶去了医院。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沈先生都不知道姚小姐在学校里的遭遇,直到年级主任要将她开除,才去调查了她在学校里的遭遇。被骚扰、纠缠、针对,哪怕到了非常恶劣的程度,她也丝毫不懂借助沈家的资源。
聂远当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老板这样勃然大怒,他铁青着一张脸问:“怎么现在的学生都不知道好好学习,天天对着我侄女穷追不舍?”
聂远当时还没有见过姚小姐,却也知道一个道理,太过美丽的事物人人喜欢,可如果没有自保的能力,就是一种灾难了。
如今看来,他当时的思考一点儿没错,聂远也没有料到,日后沈先生会变得这样疯狂。
然而彼时彼刻,沈先生还没有彻底明白自己的心意,可一切都已经有迹可循。
从前他工作繁忙,又喜欢旅行,总是满世界乱飞,哪怕偶有空闲,也不爱在A市呆着。
可在姚小姐成为他的“家人”之后,沈先生从一只自由的鹰,逐渐变成了被线牵引的风筝。
每当离开A市,他的心情都会变得非常糟糕,完成必要的工作之后,也不再有闲心玩乐。
只有回到A市,他才能感到安心,感到快乐。
沈先生逐渐卸下了国外负责的事务,交由其他人打理。偶尔有非常重要的工作需要他亲自出马,也都要想方设法尽快回来。
那时沈先生也曾感到困惑,在飞机上问:“聂远,你说人是不是到了年纪都恋家?”
彼时他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却一本正经的问出了这种话,聂远忍不住笑了下,瞥了眼老板手边的包装袋。
这次出差的行程安排的非常紧凑,沈先生都没给自己买什么东西,却偏要去逛小女生才会喜欢的饰品店,买了很多有兔子元素的小玩意。之后又怕礼品盒在托运时被压坏,执着的带上了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