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檀很少见到这样的场面。
她更习惯于男人在厨房做饭、带Leo玩飞盘的模样,因此也经常忘记陆妄山本就是这样被人追捧的身份。
李森扭头看她,握住她手腕。
陆妄山很快被送至主座,云檀终于看清他。
明明只是两个月未见,却好像隔了好久好久,他似乎瘦了些,气质也更冷肃,这些变化拉长两个月光阴,好似又隔了数年。
梁总招呼大家入座。
这样的酒桌上免不了敬酒,各位“总”或“经理”依次分别去敬酒,最后只剩下云檀没动。
梁总开口介绍:“这位云经理是总部过来的人才,也是北京人,这次发布会好几项工作都是由云经理把控,工作能力非常强。”
他当然知道陆妄山跟云檀的关系,之前也以为两人是结束了,只是今天陆妄山愿意专程来吃这顿饭就说明这关系还没那么简单。
于是暗示云檀敬酒,“云经理,这位是陆董。”
陆妄山始终没看她,垂眸轻轻搅动那盅椰子鸡汤。
云檀被架在那儿,轻提一口气,捏起酒杯上前:“陆董,我敬你。”
陆妄山这才扭头看她,也拿起酒杯,任由云檀低于自己杯沿碰一记。
云檀喝了,陆妄山没喝。
云檀才不管他喝没喝,转身就要走,却被他叫住:“云经理。”
云檀几乎是瞬间被定在原地,也是在这一瞬间想到从前陆妄山叫过自己的各种称呼——云檀、小檀、宝贝、乖宝、妈咪。
陆妄山偏头,视线由下往上落在她瞳孔中:“北京来广东不容易,工作还适应吗?”
“很适应,多谢陆董关心。”
“那就好,看来云经理当初的决定没有错。”
云檀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在这样三言两语中又各自被掀起胜负欲。
明明他们分开那晚都红了眼眶。
她转身离开,坐回到李森旁边。
李森都快喘不过气儿了,这叫怎么回事?拍电视剧似的,感觉下一秒金主爸爸就要抓着云檀愤然离席飞到北京关起来了。
她给云檀发消息:「金主爸爸这是来追爱的?」
云檀回她:「也可能是来追责。」
“……”
李森:「我都不敢转餐桌了!我想吃乳鸽啊!」
云檀替她转,夹了两块乳鸽放到李森碗里,低声:“放心吃吧。”
李森放心不了。
这气氛实在太诡异了,一群人怎么可能听不出刚才两人话里有话,只不过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一切都没发生,维持着微妙的和平。
李森不敢说话也不想说话,于是埋头吃喝缓解尴尬。
她一共就敬了两回酒,一杯敬陆妄山,一杯敬梁总,却成了第一个喝醉的。
陆妄山于是借着这节点起身:“那今天就到这吧。”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
梁总早就安排好了车,打了通电话让司机都开到大堂前。
云檀本想送李森先回酒店,被梁总制止,让北京另一位住同酒店的女同事一道走,云檀便也没多说什么。
一位位安排下去,到云檀最后一人正好没多余的车了。
她也不在意:“我住得不远,坐地铁就好。”
“那怎么行?你一个女生又喝了酒,怎么能让你自己回去,这样吧——”梁总视线逡巡一圈,最后落在陆妄山身上。
云檀简直要翻白眼。
果不其然,梁总紧接着说:“陆董的酒店和我们员工宿舍顺路,能不能麻烦陆董送我们云经理回去。”
“真的不用麻烦,我可以自己回去。”说完,云檀面不改色朝众人颔首就离开。
到最近的地铁站需要步行十来分钟。
忽然,路边停下一辆车,车窗摇下,陆妄山看着她说:“上车。”
“不用了陆董,马上就到地铁站了。”
“你现在跟我闹脾气,倒让我以为是我对不起你了。”
“……”
云檀就这么轻而易举被戳中软肋,她抿了抿唇,环顾四周确定没人,上车。
“宿舍地址。”陆妄山问。
云檀报了地名。
两人分别占据后座靠窗两个座位,一路无话。
刚才饭桌上那点酒对他们而言实在不值一提,也不可能借着酒意再次发生脱离轨道的故事。
陆妄山今天似乎真的是忙里抽闲来的,一路都在接工作电话、回消息。
直到司机停车至员工宿舍外。
云檀拎上包,礼貌性道:“多谢陆董。”
没想到陆妄山也下车,司机表示自己就在楼下等他,陆妄山摆摆手让他回去。
云檀一愣。
广东炎热潮湿的气候下,连昏暗的路灯也折射出靡靡的光线。
陆妄山眉骨硬朗,线条分明,穿着单薄的白衬衣、浅灰西裤,卷至手肘的袖口露出男人结实的小臂,青筋凸显的手腕掐着一块银质腕表,显出云檀从前很少发觉的凌厉肃然。
“你下车做什么?”
他垂眸看她:“现在不叫陆董了?”
云檀移开视线:“你不是也叫我云经理?”
“不叫你云经理叫什么?宝贝?”
两人一句接着一句的反问,大有要将那日未吵的架在广东再大吵一通的架势,加上陆妄山那把嗓子发出的“宝贝”二字,像酷暑烧烤摊上撒了一把辣椒粉,“滋啦”一声升起滚滚浓烟。
云檀转身就走:“陆董请回吧,我这小庙容不下陆董这尊大佛。”
陆妄山不理,跟着她进入公寓。
他身高太高,进入楼道甚至还需要微微低下脖颈。
云檀又倏地停住,扭头怒目而视:“你到底想干嘛啊陆妄山!”
陆妄山这才笑了,露出他今夜第一个笑:“云经理的职场礼仪呢?敢对陆董直呼其名了?”
“说人话!”
“谁先叫我陆董的?”
“你不就在拿陆董的身份压我吗?那么多人明里暗里考究我们俩的关系,恨不得直接把我送到你床上换取下一轮融资,陆妄山,你很喜欢这种场合吗?”
“哦,云经理多虑,即便送到我床上我也不会收的。”
云檀真要被他气死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陆妄山在广东的相遇会是这样的场面,胸腔剧烈起伏着,瞪着他,恨不得扑上去打他、咬他,又不得不维持距离。
两人就这么一个在台阶之上、一个在台阶之下,四目相对。
忽地,云檀视线落在他明显比两个月前瘦削的两颊,视线一颤,鼻尖随之涌上一股涩意。
何必呢。
“不收你偏要跟我上楼做什么?”
“听阿樾说,你跟蟑螂合租?”
“……”
亏她那天还专门跟陆时樾说不要告诉陆妄山遇见她的事儿,结果扭头就把她卖了个彻底。
真是兄弟情深。
云檀又没忍住讥诮:“陆董真是体察民情。”
这回开门没遇到逃窜的蟑螂,不过对于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陆妄山而言眼前这一幕已经足够值得震惊。
云檀连拖鞋都没给他,就把人堵在门口:“视察完了吗?视察完了就请回吧,这儿都是员工,你要是今天进了我屋,明天绯闻就能传遍整个公司。”
陆妄山没舍得继续跟她对着干,语气也柔和下来:“脚怎么样了?”
“……陆时樾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讲了。”
云檀有些别扭,藏在拖鞋里的脚趾蜷缩了下,“早就好了,本来就不严重。”
“你在这里还一个人做饭?”
“就那一次,外面买不到才做的。”
“做什么?”
“……打抛饭。”
陆妄山一顿。
“你在这里,真的适应?”
“是,虽然忙,但很自在,我把云启徽和袁琴容拉黑了,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我喜欢这样。”
陆妄山勾唇:“难怪袁琴容来找我了。”
云檀几乎是瞬间再次被那股熟悉的被掌控感压制,她瞳孔微怔:“她来找你?她说什么了?”
“我没见她,袁老生日那天我们俩闹成那样,我不想见她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