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不清具体是哪种水果香,有点像桃子,又有点像苹果,丝丝缕缕,随着她发丝飘动和说话,都在往他的鼻下钻。
他很认真地考虑要不要趁这个机会,直接把人丢出去。
但思考了三秒,他决定再忍一下。
这个石膏像确实不好上色,他因为不想让别人帮他,所以拖到现在,这个石膏的颜色都只有一半。
他没说话。
初颂觉得他是默认了。
“那我戴这个手套吗?还是......”她小心地提出疑问。
茶几上那个米白色的手套,是樊听年的,初颂进来之前,他刚从手上摘下来。
他看着女孩儿纤细的手指,莫名想到她刚刚指尖点在黑色键盘上的画面,很干净,也很漂亮。
几秒后,他往后靠,答应了“她想戴自己手套”的要求。
“嗯,可以。”男人嗓音沉缓。
初颂莫名,只是戴一个这房间里随处可见的工作手套,他这句话却回答得像准许她做什么重要的事情。
初颂两手交替,拽了下手套根部:“戴好了。”
樊听年目光扫过她的手。
半透明的白色手套,很薄,也很紧,完全贴合她的手指,就像他的气息裹住她的皮肤,樊听年的脑子里闪过一丝怪异感。
还没等他在细想,初颂的声音又响起:“开始吧?”
一小时后,初颂从樊听年的工作室走出来,通过他在对石膏上色时选的配色和他交流了两句,勉强得到一点信息。
同时,她还收获了另一样东西,她起身要离开时,樊听年把她刚戴过的那双手套丢给她,说送她了。
她微微怔愣,并且有点疑惑,不过樊听年本来就是个怪人,做什么都不奇怪,她没多想,收拾了东西,拿着手套正准备走,又被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叫住。
他又把那双手套要走了。
初颂更是奇怪,这是一个很薄的一次性手套,她不懂樊听年为什么又要回去,但还是递还给他。
樊听年的工作室实在太大,她从里面走出来用了点时间。
合上门时不经意侧身,看到房间内的男人单手拿着刚刚她还回去的那双手套,不知道在看什么。
初颂虽然好奇,但没做过多停留,只扫了一眼,右手握上门把,彻底带上门。
而房间里的樊听年更加好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把这双手套留下来了。
他明明非常不喜欢碰别人碰过的东西,但想到刚刚那双手戴过这副手套,又觉得留下也没什么。
凝神盯着举起的手套看了半晌,单手把这单薄的白色布料丢在面前的茶几上,房间里还残存了某种甜美的果香。
但好像并不难闻。
第二天一早,初颂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清晨五点五十分,床头的手机不断震动,伴随燥人的铃声,断断续续扰人清梦。
初颂昨天睡得晚,身体实在疲惫,所以这铃声响了大概一分钟,才把她从睡梦中叫醒。
她右手伸出被子,摸到床头的手机,勉力睁开眼睛,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她的父亲,初江山打来的电话。
老实讲,她这位父亲并不怎么负责,虽然在她上学期间给了她学费和生活费,但自高中时她一直住校,因为继母的排斥,初江山很少让她回家。
除了基本的生活费用,她几乎从没从初江山那里获得过零花钱,所以从大二开始,她一直接私活打工,后期的学费和生活费,也基本都是自己赚来的。
窗帘拉得严实,天色将明未明,薄薄的光线从外散进来,她揉着头发坐起,缓了几秒,才接起电话。
通话刚接通,初江山的声音从中传出:“你妈找你借点钱给小威去夏令营,你怎么一点都不给?”
“我从小把你养这么大,白养你了?”
“你懂不懂帮家里分担一点负担。”
昨晚睡觉前窗帘没拉严,留了一条细缝,此时风从外吹进,白色纱帘随风荡起一角。
初颂被他吵得头痛,手机拿离耳朵想挂,初江山的声音又继续传出,是比刚刚更高的语调:“快点给钱,稍微给点也是给,你是做姐姐的。”
初颂本来想挂,听到这句又觉得不说两句再挂实在太亏。
大清早这样听人叫唤,瞌睡已经被赶跑一些,她坐直了点,声音中还带一丝困倦的沙哑:“你也是我爸爸,你先给我点钱吧。”
听筒里短暂静默两秒。
“你!”初江山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初颂重新躺下,塞了抱枕在自己怀里,还是哪种淡淡的口吻:“还有我继母,作为长辈,她也可以先给我一点,然后我再给小威。”
她两句之后,初江山气得骂骂咧咧。
初颂打了个哈欠,把手机放在床头,自动播放了几分钟,等初江山骂的语速缓慢,她才再拿下来:“我要工作了,要给小威赚钱,那爸爸,我先挂了。”
通话不留情面地切断,房间才重归安静。
海风吹着纱帘,有簌簌响
声,远比刚刚中年男人的吵人声要好听得多。
因为初江山的这通打扰,初颂一直到七点才重新睡着,重新合眼之前,她打算今天就不跟樊听年一起吃早饭了。
已经连着一起吃了四天,樊听年应该已经烦了,而且她昨晚睡得太晚,还没有补过来,她想多睡两个小时。
不跟樊听年一起吃,也不用跟谁汇报,万廷说过,具体相处和观察的时间,让她跟直接跟樊听年沟通。
所以她理解的是,如果额外要再需要时间跟樊听年待在一起,要征求樊听年的同意,但如果是减少观察的时间,并不需要向樊听年特地说明。
所以七点,初颂重新沉沉陷入梦乡。
但没想到,她这个好梦,在一个小时后又被搅醒。
打来电话的是管理餐厅的佣人总管。
她接起电话时,对方在电话里非常客气,问她为什么还没有去进餐。
长时间的打工习惯,听到这样的问话,她脑子一清醒,快速从床上爬起来。
刚在床边坐好,想到这不比以前在公司上班,佣人阿姨可能只是因为工作需要,例行问一下,她应该不用必须在某个特定的时间过去吃饭。
她抬手拢了一下头发,转而去看床头的闹钟,之后按了按嗓子,礼貌询问:“我可以一个小时后过去吃吗?”
前几天她在二楼遇到过别的工作人员,这里的工作环境非常轻松,他们说餐厅的早餐会提供到十点,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嗯......”佣人阿姨有一丝犹豫,侧头看了眼坐在餐桌旁,慢条斯理切火腿的男人,“是这样的,先生问您今天是否也喝葡萄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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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初颂短暂怔愣,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察觉到听筒里的沉默,对面佣人标准化,又亲切地重复了一遍:“樊先生问您今天还喝葡萄汁吗?”
“什么?”虽然初颂话在这样问,实际上她已经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找衣服。
“红宝石葡萄汁榨取的工艺复杂,单独榨取一杯,会余下很多废料,先生的意思是如果你也要喝这个,就让厨师一起做,避免浪费。”
初颂踩着单只拖鞋跳到衣柜前,手机开了免提放在床面,找了件T恤套在身上:“好的,那我也喝这个,但我可能十分钟之后才能到,可以吗?”
佣人阿姨微笑:“可以的。”
初颂只睡了五个小时,刷完牙不断用冷水泼自己的面颊,反复几次,终于清醒一点。
浴室镜前的架子上,提供了各种奢牌的高级面霜,有几种她认识,一罐几千块,还有一些她没见过,估计是私人定制。
她想了想,拿起一罐,剜出一点涂在脸上,轻轻拍打吸收,然后对着镜子左右照了两下,小声:“哇......好像没什么变化。”
她把刚洗脸时扎起的发髻松开,临走出浴室前,轻轻拍了拍那盒面霜的“脑袋”:“晚上回来再继续涂你。”
几分钟后,她穿戴整理,一路快步,走到二楼餐厅门前。
二楼的餐厅有好几个,最大的一间,像商场里的高档自助餐厅,供其它工作人员使用,樊听年用的这个距离那个较远,面积没有那么大,但装潢更为奢靡。
她第一天来吃饭,樊听年还没到之前,坐在座椅上,仰头数了好几遍水晶灯,最后实在忍不住,问身后站的佣人,吊顶灯上的缀的宝石是不是真的。
佣人两手交叠在身前,礼貌浅笑,对她点了点头。
初颂当时抑制不住,又小声哇了一下,之后真心实意地祝对方工作顺利。
她是没可能在这里工作一百年了,但她希望这个现在在这里的佣人,都能在这里工作一百年。
一路快步走过来,到餐厅前时她还在喘气,站稳,调整了两下呼吸,她才抬手叩了两下敞开的门。
站离门不远的佣人走过来,欠身低头:“初颂小姐。”
初颂也点头回应,之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男人身上。
长条形的桌子,他坐在最东侧的位置,背对门,右手的刀正缓慢的切盘子里东西。
优雅,矜贵,又冷漠,像根本不在意她究竟是不是过来。
有刚刚运动和紧张后分泌的肾上腺素,初颂现在脑子清醒一点,突然觉得自己就这样过来的举动有些太冲动,好不容易可以独处一次,樊听年并不想让她过来。
思及此,她用很低的声音问了一句:“樊先生要吃完了吗?”
但没想到听力很好的樊听年能听到。
他顿了顿,叉子从切好的鱼肉上撤回来,放在一侧,不动声色地从旁边抽了张纸巾,缓缓抹唇。
长时间服务于餐厅的佣人,很了解樊听年的用餐习惯。
她回忆了一下他刚刚似乎比平时慢一些的进食速度,以及盘子里还剩的东西:“可能还需要一会儿。”
初颂思考了一下:“嗯。”
“您要进去用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