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他把浴巾围在腰间。
她还没有帮他完全擦干,下意识问了句:“你干什么?”
他右手整理好浴巾,凝着她。
“Pensochenonvorrestivederlo.(我想你不会想看到。)”
“Miodi(你讨厌我吗?)”
“unpeccatochetumiabbiaindisprezzo,maiocomunquetivogliobene.(可是真遗憾,你讨厌我我也喜欢你。)”
初颂看到樊听年看着自己,说了一串很好听的意语,他的嗓音沉哑,说意大利文的时候,有种漫不经心的腔调,绅士优雅,但她听不懂。
她眉心轻轻皱起,疑惑地问:“你在说什么?”
男人弯下身体,帮她捡起掉落在脚边的文件夹,递给她:“我说你的文件掉了。”
“谢谢,”初颂接过来,还是疑问,“这句话这么长吗?”
男人深深凝望她,两秒后:“对。”
初颂跟樊听年并肩走回房间内,见他背对她扯下腰间的浴巾,从沙发上捡了件浴袍披上。
他慢条斯理地系上腰带:“你今天想在哪里涂?”
初颂有点奇怪,左右看了眼,不是他把她叫过来的吗?
在哪里涂不是要问他?
“你想在哪里?”她反问回去。
樊听年已经把腰带系好,但前襟半敞,眼皮稍稍抬起,以微微俯视的角度望着她:“我喜欢你,想和你呆在一起,所以你在哪里涂,我就在哪里涂。”
初颂被噎住了,觉得可能是他骨子里那点异国血统,所以说话格外直白开放。
她不可抑制地又有一些心动,任谁被顶着这样一张脸的男人表白都不会没有一点动摇,即使是假的也会在听到的一瞬间,脸上扬起笑容,更何况她觉得对方似乎有一些真诚。
她想不懂,也暂时没有把事情理清,她放轻呼吸,试图再次忽略这个话题,然而两米外的男人已经走近。
初颂站在茶几末端,樊听年想从茶几和沙发之间走出来,必须要绕过她。
他走到她身前,在即将跟她擦肩而过时停住脚步,他又是那种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仔细端详。
几秒后,初颂受不了要退开,他忽然弯腰。
他的唇靠近她的耳侧,抬手,用指尖碰了碰她的脸,低声了然:“原来观察真的很有用,我每次说这种话,你好像都会脸红。”
整个上午,初颂恍恍惚惚跟着樊听年去了另一间工作室,涂了石膏像,直到下午结束,她走出房间,心绪还没有完全平静。
樊听年好像非常聪明,而且双商极高,即使他好像之前从未接触过这方面,但从她的话里抽丝剥缕地理解了点什么,再加上他的感悟,现在用到她身上,在反反复复地拿捏她。
初颂背靠门,轻叹一口气。
她骨子里有些纠结敏感,做事偶尔没有那么干脆爽利,会瞻前顾后,拖泥带水。
就比如在樊听年的事情上,她承认自己有些想陷进去,但想到两人之间的背景差距,包括生活习惯,环境,甚至是居住地方的差异又觉得不能陷在这段情事里。
现在最理智的做法应该是好好做完这个工作,拿到报酬,回北城,付上一个小公寓的首付,再继续像其它人一样,过接下来的生活。
这件事一直反复萦绕在她脑子里,影响她到第二天下午。
经过上次借钱的事情之后,她把家里人的电话几乎都拉黑了,但张燕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个手机号,又打了她的电话。
一般不认识的号码她是不接的,但可能这两天被樊听年影响,情绪波动有些大,偶尔走神,不小心就接了这个电话。
初江山好歹是她的父亲,虽说对她一般,但以前也供她上学,张燕打来电话先说的是初江山生病的事情,她耐着性子听了几句。再接着七拐八拐,又绕到钱的问题上。
初颂:“不可能,我不可能把我母亲留给我的钱拿出来给他治病。”
初江山的病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家里也不是没钱,他们这样说只是想把她手里的钱骗过去,她不可能答应的。
“但你知道家里的钱你弟弟以后还要用,他是一个男孩子,总要给他留一部分......”
初颂打断她:“第一,无论
男孩女孩儿,只要他是一个人,有手有脚,就能自己赚钱,第二,男孩儿就比女孩儿高贵吗?如果你们觉得他更高贵的话,那为什么要给他留钱,他出去要饭也比女生要的多。”
张燕被她说的脸上挂不住:“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问你要钱是给你爸爸治病,你的孝心去哪里了?多跟你说两句,你还羞辱你弟弟......”
“我的钱不会给出去,如果你们觉得我做的不对,想在背后骂我就在背后骂我,但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初颂挂完电话,在张燕再次回拨过来之前,把这个电话号码也拉黑了。
没过多久,初江山的妹妹,她的小姑初江水也给她打来电话。
她小时候母亲刚去世,初江山还没有把她带到新家之前,她在初江水家住过一段时间。
“小姑。”初颂的语气比刚面对张燕要好很多。
初江水当然知道她家的情况,但她只是亲戚,自己也是个普通人,很多时候无能为力。
聊了几句,初江水把话题转到琐碎的日常上,问了她一些工作和结婚的问题。
再放电话,初颂背靠墙,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还在二楼的工作间,小爱和章章去吃饭了,她还在二楼渲图。
她起身,从自己的座位往窗边走,倚着窗户往外看了一会儿,看了眼时间,也收拾东西去餐厅吃饭。
她今天来得早,员工餐厅还没有什么人,龟毛少爷晚饭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候兴致起来会在画室里呆到凌晨,所以晚饭,她一般不用去他的餐厅吃。
她今天心情不大好,今晚这餐吃得时间有些久,再从餐厅出来已经快八点。
刚走出餐厅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是熟悉的和蔼可亲的声音。
她回身,眼神里有点欣喜:“苏菲阿姨。”
苏菲长相面善,对她又经常脸上挂着笑,这个时候看到苏菲,无疑于有安抚到她的内心。
看到苏菲推着餐车,初颂走过去帮她一起:“这个上面是......”
苏菲回答她:“一些葡萄酒。”
两人往餐厅旁的休息室走,苏菲问她:“是我酿的,樊家在美国东南部有一些庄园,用的在那里产的马斯卡丁葡萄,两个月前酿的,现在味道刚好,要尝尝吗?”
初颂心情不佳,没怎么犹豫,点点头:“好啊。”
初颂帮着把餐车推到休息室,挨着樊听年餐厅的休息室,靠墙有一排酒架,摆着很多透明的玻璃瓶,里面的液体晶莹剔透,闻味道能知道,大多都是葡萄酒。
苏菲会把平时酿的酒都放在这里。
初颂凑近,用右手轻扇,闻了闻,苏菲用湿手巾把手擦净,戴上围裙,从后走上来:“傻孩子,不打开盖子是闻不到的。”
酒瓶里的酒颜色普通,有白有红,其中一个颜色更深一点,苏菲告诉她是石榴酿的。
初颂觉得自己简直进到了大酒缸,架子上还有一瓶青绿色的,是猕猴桃酿制的酒液。
苏菲把酒架子收拾好,从柜子里给她挑了两只杯子,又挑了几种酒,各给她倒了一点点。
初颂依次尝过去,因为就在古堡,喝多了就上楼睡觉,没什么可担心的,所以她多喝了一些。
“怎么样?”苏菲收拾了东西从里间走出来时,初颂手里的酒已经有两杯见底了。
初颂点点头,眯起眼睛笑:“味道很好。”
苏菲走过来,把刚从里间拿出的几个小瓶子洗净,也摆在架子上,回头又看了眼她明显失神的表情,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初颂眼神聚焦,抬起头。
苏菲温和道:“感觉你今天心情不好。”
可能是喝了酒,也可能是苏菲的语气太温柔,初颂忽然有点倾诉欲。
她右手转了转那个还有一点酒液的空酒杯:“今天我家人给我打电话了,我跟他们......关系一般。”
苏菲走回来,也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是因为这个?”
初颂摇摇头:“不全是,也是听了他们的话之后,忽然有点迷茫。”
她一直和大多数人一样,过着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生活。
她有点困惑:“学习新东西是为了考试,上学是为了找个好工作,谈恋爱是为了结婚生子,我不想按这个模式进行,所以觉得有点......”
说着她又想到樊听年:“但不按这个模式我又不知道怎样去生活。”
苏菲想了想,回答她:“活着是为了活着,不只是为了找那个结果。”
“活着是为了活着?”初颂抬头。
苏菲笑笑:“活着是为了生活本身,如果那个结果对你没有那么强烈的意义,那可能过程更重要。”
苏菲:“而且你怎么知道,你现在想选的这个过程不会有一个好结果呢?”
苏菲阿姨酿的酒实在好喝,除葡萄之外,她还多喝了一杯石榴的,暗红色的液体装在玻璃杯里,无论是颜色还是味道都一顶一的好。
初颂头有点晕,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反应迟钝了一点,她撑着桌子站起身,跟苏菲道别:“苏菲阿姨,我先走了,谢谢你的酒。”
苏菲摸摸她的头,确认她只是多喝了一点,没有到醉的程度,温柔的:“好,快上去睡觉吧。”
“好。”
“洗个热水澡会睡得很香。”
“嗯。”
她走出二楼的休息室,往走廊尽头的电梯间去,她走到电梯间,刚按了点电梯按键,关上的电梯门重新打开,里面站着樊听年。
她愣了一秒,欠身示意:“樊先生。”
樊听年不知道刚去了哪里,身上穿的是比平时更为笔挺的白衬衫,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睛扫过,落在她的唇上。
然后大约是感觉到她一直在看他的衣服,解释了一句:“刚去后面那栋楼,开了一个视频会。”
初颂想到万廷说过他管理着一些家族的投资生意。
她点点头,单步跨进电梯。
电梯门刚关,身旁的人再次转头,视线落过来,在她的脸上扫过,又落向她的脖颈。
她今天身上的果香很重。
几秒后,电梯在四层停稳。
初颂因为喝酒,头有点晕,跨出电梯时慢了一点,挡住了身后的男人。
身后的人扶住她的手臂,温热的手抓在她的肘间,半秒后,松开她,又深深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