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漓撇撇嘴:“孟嘉珩,你就是个小气鬼。”
“......”
就这么小吵小闹了几句,他才告诉她:“和郑家的事需要过去处理一趟,唐靳舟也会去。”
提起郑家,方知漓才稍稍正经。
唐孟两家和郑家斗了这么多年,她能听出,他这次过去不是简单的出差应酬,可能要将事情彻底了结了。
“还记得那个高河吗?”
这个名字方知漓不陌生,点头嗯了声。
“郑京回逃走的时候没把他带上,在海关被抓住了。”
他简单说了郑家的动荡,方知漓哦了声,不太在意,只是问他:“你这边忙完就过去吗?要去多久?”
她明天的航班回去,但他在这里还有工作。
“这里处理完会先回去,大概25号走。”
方知漓算了下时间,差不多是忙完工作回孟家两三天,就要去意大利了。
“担心我?”
两人回到房间,方知漓去倒水喝:“别自作多情,我就是随便问问。”
孟嘉珩随手将外套扔到沙发上,两手撑在她身侧,让人转过身,视线明目张胆地垂落在她脸上,幽黑深邃,没有任何的不悦恼怒,却也透着不太清白的暧昧,丝丝缕缕地缠住她。
“真的?”
方知漓几乎是被他圈在怀里的姿势,她还拿着杯子,刚喝过水,如浆果般的红唇潋滟着光泽,就这么坦然对上他的视线,上翘勾人的清眸里似是藏着点笑意,“孟总还缺人担心?”
“那要看是谁了。”
他的目光细致而暧昧地描摹着她的五官,最后落在她噙着浅笑的唇上,“别人,我不在意,但如果是我爱人——”
房间里的灯光不算特别明亮,昏昏倾轧,似是折射出暧昧的光痕将两人笼罩。
他没有错过她转瞬即逝的错愕,眼底的笑意愈深,不同于曾经每一次的深入,轻轻浅浅,若有若无地轻啄着,像是在勾引。甚至没有闭眼,明目张胆的,将她眼睫轻颤,条件反射想要回吻他的动静尽收眼底。
他的话没有说完,吻的也不得劲,方知漓被勾的脾气上来了,身体微微往后一仰,不高兴地质问道:“你亲不亲了?”
他只是无声笑了笑,才慢悠悠地补充道:“如果是我爱人,我当然希望她能担心我。”
她轻哧了声,嘴硬地说:“谁是你爱人。”
“我没说你。”
她恼怒地推他:“你怎么不——”
“滚”字还没有说出口,他再次吻住她。
她也没伸手抱他,就这么轻轻仰着脸,有点高傲的,慢吞吞地回吻他。
断断续续亲了很久,他抚着她的脸,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了一句:“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照顾一下公寓的鱼?”
她疑惑地嗯了声,“鱼还需要特地去照顾?”
“不需要,但我不说,你会去我那?”
她觉得他莫名其妙:“你不在,我去你那干什么?”
他不轻不重地咬着她:“谁知道等我回来后,有的没良心的,我家在哪都忘了。”
方知漓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却还是被他得逞,她无语到笑了,不甘示弱地去咬他的喉结,察觉到似是吞咽地一滚,她指尖不怕死地抚着被她咬出来的红痕,挑衅地看向他——
孟嘉珩还真是喜欢她跟他对着干的样子,轻笑出声,几乎是毫无预兆的,直接托着她的臀将人抱了起来。
一瞬间,水杯啪嗒掉落在地,她的双腿习惯性地勾男人的腰,心跳沸腾间,低头与他接着吻。
.....
方知漓可没有答应白白替他照顾鱼,她是要钱的,而且晚回来一天,就多加十万。
孟总有钱,当时还语气淡淡的,一副你看不起谁的傲慢模样:“这么便宜?”
方知漓每天下班都去他的公寓,鱼真的不用特地照顾,但这人居然还查监控,工作忙完后会问她今天怎么这么迟才过去。
他在沥棠有事耽搁,后天才回来。方知漓看了眼日期,他几乎是回来后的第二天就要去意大利。
她想的是,他其实不用特地跑回来一趟,孟嘉珩却开玩笑似的:“就当回来交代一下后事。”
她当时直接愣住了,随后冷冷骂他:“你有病是不是?”
去意大利是有危险的,但她始终很相信他,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因为这一插曲,从昨天到现在,她都没搭理过他。
从他的公寓里离开,方知漓回到家,郝淑雪在看电视,可她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了妈妈?”
她坐到郝淑雪身边,只见女人的眼眶泛红,明显的失魂落魄,甚至眼里有来不及掩藏的恐惧。
方知漓看着她放在边上的红色小马甲,郝淑雪今天是去医院做志愿者的,她拧着眉:“是谁欺负你了吗?”
郝淑雪唇瓣翕动,她的手甚至是还在抖,犹豫很久,她才艰难地开口:“漓漓.....”
“我今天,看见他了。”
方知漓正想问他是谁,郝淑雪无意识地,紧张地攥紧了她的手,似是害怕到了极点,嗓音也有点哑:“我看见方闻廷了。”
一瞬间,方知漓的手脚冰凉,脸色也冷了下来。
-
郝淑雪和方闻廷的开始,大概就是很老套的穷小子与大小姐。
郝家人反对他们在一起,可郝淑雪始终相信,方闻廷是爱她的,他不会穷一辈子的,他有这个能力的。
在家人和爱人之间,郝淑雪不想伤害任何一方,其实到最后,她已经想要和方闻廷分开了,就在那时,她怀孕了。
方闻廷告诉她,他会对孩子好,会一直爱她的,郝淑雪最终还是跟着他走了。
他们开始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挤在出租屋里,从未做过家务的大小姐,开始挺着肚子挤入嘈杂的菜市场,开始洗手做羹。但她从没有抱怨过,方闻廷也确实对她很好。
郝淑雪生下女儿的时候,郝家人还是来探望她了。
母亲不在乎自己多了一个外孙女,只心疼自己的女儿受了这样的折磨。
但郝淑雪还是不愿意和他们走,她竭力证明,方闻廷对她很好,虽然现在不富裕,可他们很相爱。
郝家人心疼女儿,愿意退一步,却依然不待见方闻廷。
或许是因为这份偏见,或许是为了证明郝淑雪选择他没有错,为了告诉郝家人他可以养好妻女,他从来没有让郝淑雪出去工作过。
而自方知漓记事起,方闻廷总是早出晚归,时常带着酒气回来,而妈妈总是很担心。
直到有次,班里的一个男生说:“方知漓,我爸看到你爸在外面喝酒,搂着一个女人。”
方知漓在那天晚上偷偷跟踪了方闻廷,看到的却是方闻廷像条狗一样和那些高傲矜贵的人谄媚弯腰。
那里的确有其他的女人,她不知道方闻廷是不是出轨了,她不知道是否该告诉郝淑雪——
但不等她想好,郝淑雪就知道了。
她闻到了方闻廷身上刺鼻的香水味,含泪质问,方闻廷却不耐地推开她,郝淑雪踉跄着,撞到了女儿。
方闻廷已经醉得不行,没注意到她,只是冷冰冰地说:“都是工作,你别这么胡搅蛮缠行不行。”
方知漓因为他们的争吵不敢睡觉,她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看到郝淑雪在哭。
她想了想,还是将那天看到的事告诉了妈妈。郝淑雪只是沉默地掉着眼泪,她不懂妈妈在想什么。
方知漓原以为他们会离婚了,可第二天方闻廷和郝淑雪道歉,他们竟轻而易举地和好了。
这一次的争执似乎撕开了所有的温馨的假象,争吵越来越多,但大部分时候,是郝淑雪在哭,方闻廷在冷言——
到最后,他失手打了郝淑雪一巴掌。
方知漓那时候还只有七岁,她抱着失神崩溃的郝淑雪说:“妈妈,你离婚吧,别再受苦了。”
郝淑雪的身体在发抖,她抱着女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她带着女儿回到了婆家,郝家人不待见这个流着方家血脉的小孩,方知漓很懂事,她对郝淑雪说:“妈妈,你回到你的妈妈家吧。”
郝淑雪顿时泪崩,她再一次拒绝了郝家人,选择了女儿。
方闻廷不知道她们回去过的事,买了一束花和郝淑雪道歉,她却没有原谅。
可方闻廷好像是真的知道错了,在那之后,他们的生活很平静,没有争吵,没有家暴,郝淑雪对她说:“漓漓,也许爸爸真的知道错了,我们可以原谅他的,对不对?”
方知漓低头不语,她其实很讨厌方闻廷。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很久,方闻廷忽然走运找到了商机,赚了不少的钱,就是外人眼中的暴发户。
他暴富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花了全部的积蓄买了粤海湾的房子,因为那里,有他要攀附的贵人。
于是十岁那年,方知漓离开了破旧的小巷,来到那个虚假的乌托邦世界。
富人世界也有鄙视链,像方家这种暴发户,就是最底端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人不知满足的野心,方闻廷的欲望越来越大,想要的也越来越多。
他在那些天生优越的上位者面前,依旧谄媚弯腰,可是回到家,他就挺直腰板,享受了上位者的权利。
在外的不顺,让他在家里发泄,从最开始的争吵,到动手。
他还需要郝淑雪配合他表演相敬如宾的夫妻,所以只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下手。
方知漓阻止过,最后的结果就是,被他打了一巴掌,甚至方闻廷不解气,狠狠地踹了她一脚,她滚下楼梯,没有死,却伤到了腰。
她求着妈妈,能不能离婚,郝淑雪只是哭着问她:“可是漓漓,离婚后,我们能去哪?”
郝淑雪曾经的学业很好,但如今,她与社会脱节太久了,她从没有出去工作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在外面生存。
“我们可以去外婆家——”
“你明知道他们不想要你!”
郝淑雪的声音都在抖,方知漓看着她很久:“你回去就够了,妈妈。”
她只是摇着头,说也许他会改好的。
方知漓在那一刻,心里涌上无尽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