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励邦却举起酒杯:“谈菀小姐,你可以把今晚我做的一切看成是我对你的请求。”
谈菀不懂:“程二哥,我可以问问你是怎么注意到我的吗?”
“我自认和程二哥您那些动辄几个小目标的生意比,微不足道。”
程励邦轻轻的晃动着酒杯,上位者倚在繁华都市里的最中央,远处高楼大厦里亮起的那些灯光点,细算下来指不定还有那么几家正亮着灯的公司赶巧被他的私募基金投资过,程励邦说:“阿菀,记不记得有年中秋节你是在北京过的?”
“你同峻邦在家里吵了一架,他拂袖而去,而你却黯然神伤的一个人站在楼梯口。”
某一年谈菀回程峻邦家过中秋,因为一点小事俩人起了争执,程峻邦发了少爷脾气,他甩开谈菀的胳膊,大声吼她:“谈菀,你闹够没有?在北京待着不舒服大可以现在就回上海。”
谈菀被堵的话都说不出来。
从来异乡客最是没法做到说走就走。
彼时北京处于深秋,那是一年里最好的时候,但草木秋黄,人也容易添上些灰心。
谈菀站在楼梯口,她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衬衫配水洗牛仔裤,头发编成了个麻花辫搭在肩头,正皱眉憋着气看着程峻邦一步步离她而去,快走到门口时程峻邦突然回头对谈菀讲:“我今晚不回来睡,你自便。”
谈菀只将泪水掬在眼眶里打转。
殊不知,她这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正被人贪看。
贪看她的人就是程励邦。
人通常会加速遗忘不好的事情,现在谈菀已然回想不起当初究竟是因为什么事和程峻邦起了争执,只是你在看风景,却也成了别人的风景。
程励邦说:“我见过你与峻邦相处,你爱他的样子甚美,所以从那刻起,我爱上了你。”
程励邦比谈菀大了八岁,之前的追求者都是差不多的同龄人,遇到这样大年龄差的还是头一个。
但不得不说年长者在很多方面优势尽显。
程励邦不会像愣头青或毛头小子那般时时刻刻的围着你转或者对你微信轰炸,他话不多,总是保持在一段刚刚好的距离中。
最主要的是他会教你怎么样去和别人谈生意,怎样权衡利弊。
谈菀觉得如果不谈男女情爱,程励邦会是一位非常好的职场导师。
但出乎谈菀意料的是,两次爆出程峻邦出轨的事都是程励邦所为。
程励邦在背后掌握着他们的所有动向,在订婚的前一阵让匿名网友艾特她,好让她知道小野模的存在,在举行婚礼的前夕买公众号写八卦去爆出程峻邦有私生女。
程励邦讲:“峻邦是幺儿,自幼便被宠的无法无天,我想是时候让他吃些教训也好。”
“顺便,让我父母提早抱上孙女,也算一种尽孝。”
能以兄长训弟弟的口气来讲述自己是怎样挖弟弟墙角的,这就是程励邦的做事风格。
只要他一出手,好像所有的对错都理应由他话事。
他又讲:“追女孩和做投资是一样的,不在于你投资成本有多大,其实往往最关键的都是在那个机会上。”
“还好,现在我有这个机会。”
临江包厢的空调温度打的很低,谈菀不自觉的有些背后发冷。
程励邦站了起来,绅士的为她披上羊绒披肩。
谈菀礼貌道谢,又说:“程二哥,你我都是生意人,我想预计会亏本的投资还是及时止损的好。”
程励邦不以为然,只再度把话摊在了台面上:“阿菀,我知道峻邦娶你,喜欢是一方面,但他也是在向父母交差。”
“对于这样的目的性,我想你也不会否认。”
说到阴私痛处,谈菀不作声,只能用喝水掩盖。
“你谈小姐有家世,大方漂亮,能把自己的公司经营的有声有色,还能哄的我爸妈开心。”
“可在我眼里,生意买卖,利弊得失皆能权衡,但唯独你谈菀小姐不可以。”
“谈菀小姐,从来独一无二。”
程励邦的话应着浦江万顷波光,霓虹灯光覆盖的江面铺满了纸醉金迷,让人很难不自甘入彀。
年少时谈菀不明白,她的高中同桌为何那样痴迷高干文和霸总文?
她开窍的迟,答案在今晚,上位者自甘为奴,侗之以权,诱之以利。
确实迷人。
江岸餐厅对面,梁铭的滨江大平层里,他正和钱季驰一起喝着这一季新酿的杨梅酒。
烈性白酒即便加了杨梅中和也还是烈酒,梁铭喝的龇牙,喝完他和钱季驰讲:“季驰,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钱季驰没有多大兴趣,只说:“看你想先讲哪个?”
梁铭给不配合的小外甥送去个大白眼,随即他对空气鼓了个掌,说:“季驰,太好了!”
他报喜似的讲:“你小姨妈她甩掉渣男未婚夫恢复自由身了!”
钱季驰一点都不意外,他那天在分手现场,他只是问:“坏消息是?”
梁铭觉得外甥有些无趣,他这么有趣的E人,为何有个性冷淡I人的外甥?他只拉下脸来讲:“坏消息是,阿菀身边有了新的追求者,听说还不止一位。”
第30章
钱季驰愣了一瞬, 只是一瞬,很快便神色如常的说:“你应该要打听的详细点再来和我讲。”
梁铭说:“我目前只加了你小姨妈助理的微信,蜜too的另外一位合伙人, 也就是你小姨妈的闺蜜, 那妹纸太高冷了, 我试着加她微信好几次都被她给拒了。”
“季驰, 你讲这个妹纸是不是会错意以为我加她是对她有意思呀?”
梁铭说的应该是麦诗芬,她的确高冷, 生人勿近, 平生最憎花孔雀, 不巧梁铭把她的雷点全踩了一遍。
钱季驰按下声色不表,只问:“你想追谈小姐?”
“什么谈小姐?”对于钱季驰的故作疏远, 梁铭觉得他太装:“钱季驰, 你别strong!阿菀现在是你的小姨妈以后会变为你名正言顺的小舅妈好不好?”
“我今天找你来是商量对策的。”
“听阿菀她小助理讲现在追她的人是个有钱又帅还能把霸总手段玩的溜到不行的大佬。”
“你以为我搞搞抽象再约约饭就能俘获阿菀的芳心?”
“钱季驰,你到底有没有点危机意识!?”
杨梅酒喝光了,梁铭脑子抽了一下问:“季驰, 你觉得我和你小姨妈配不配?”
说完, 他故意整理了下衣领:“我俩有没有CP感?男帅女靓, 是不是天作之合?”
钱季驰举着酒杯,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梁铭, 说:“真……”
“你像是偶像剧里和女主无缘的抽象男二!”
梁铭气急:“钱季驰!你还是滚回家抱琅琅吧!真没劲!”
谈菀最近和麦诗芬一起去美国出了趟差,并且带回来一个大单。
大单是一批高档丝绸睡衣。
合同签的很顺利,巧的是那位老板在中国留过学, 谈菀的某位大学老师正好是这位客户的硕导。
谈菀递交的设计图纸和样衣客户很满意,当即订立合约。
可回国后,面对合同谈麦两人又犯了难,单子签的顺利, 但眼下问题是原料短缺,去年因为气候问题导致今年蚕丝减产。
交货期很赶,可短时间如何能找到供应商为她提供质量好价格又公道的蚕丝呢?
谈菀犯了难。
翻开通讯录,谈菀临窗打了一上午的电话,最后教谈菀绘画启蒙的老师为她签了条线。
某地丝绸行业协会最近会在上海举行一次茶会,老师说他可以推荐谈菀过去碰碰运气。
从老师那里,谈菀拿到了茶会名单。
本次茶会的牵头人是一位叶姓先生。
叶先生常年旅居日本,最近几年也是念着“落叶归根”四个字才频繁回国。
投其所好,出席茶会那天谈菀穿着一身中式改良旗袍,旗袍过脚踝,保守的不得了,她隐在一群阿谀奉承里想找机会和叶先生搭上话。
叶先生五十来岁,体格矮瘦,鼻梁上架着一副玳瑁边圆框眼镜,谈菀觉得叶先生很像日本鬼子身旁站着的汉奸翻译。
茶会上,紫檀展柜上放着来自不同产区的各色茶叶,叶先生双手背后,只把好为人师的气质全部拿了出来:“我来考考诸位同仁,在中国茶叶又叫什么?”
跟在叶先生后面奉承的多是一群继承家业的留学富二代,问咖啡能对哥伦比亚或者是曼特宁讲的头头是道,茶叶就一无所知。
谈菀跟在众人身后,以一种很谦卑的姿态回答:“茶,南方嘉木,在中国茶叫不夜侯,酒称忘忧君。”
众人纷纷夸谈小姐古典又博学,叶先生也对她有了兴趣,问:“谈小姐学的是汉语言文学还是历史?”
谈菀谦虚,只微微一笑:“本来我是不懂的,只不过碰巧刚才在那边展台参观时听叶先生您和旁人说过的,就记下了。”
刚才在那边展台,谈菀明明听到的是叶先生在和人商量今晚散席后要去哪里洗荤脚。至于她为何知道茶叶的别称是大学的某年她和钱季驰一起游西湖顺道去了中国茶叶博物馆,这些都是钱季驰告诉她的。
叶先生抓抓头皮,有些健忘不确定自己刚才是否真同别人讲过,他说:“原来如此,谈小姐有心了,那既然这样,我再考考你。”
“没想到叶先生喜欢当考官呀!”突然,外边斜插来一个男音。
“叶先生既然喜欢当考官,又对茶有研究,那不如去大学任教,刚好浙大有茶学系。”
讲这话的人是程励邦。
程励邦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入会场,他今天西装革履,身边人亦是如此,罕见的是程励邦今天还戴了墨镜。
穿银灰色西装站在程励邦身边的是叶先生的独子小叶先生。
小叶先生去年十月份在宁夏搞了个葡萄酒生物工程,主做医美材料,项目在研发期,他想请程励邦做天使投资人,此番,小叶先生也是颇费一番力气才在上海约到了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程励邦。
叶先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人立马矮上了三分,只上前伸了手同程励邦客套:“哪里,哪里,程总取笑了。”
程励邦神色如常,他很有礼貌的同叶先生握手:“叶先生,久仰,我是程励邦。”
叶先生讲:“程总客气,之前经常听犬子提到您,如今有机会见面,幸会幸会。”
谈菀察言观色,只叹当个上位者确实快活。
众人入了百宝嵌屏风围起的茶室。
今日上海是个晴天,阳光钻进板棂格子窗洒满在茶桌上,程励邦遂将墨镜摘了,轻放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