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了几口及第粥之后,谈蕴讲:“本来还想给你带果仁甜筒和珍宝橙冰但怕过不了海关。”
谈菀白了亲哥哥一眼:“谈耀祖,谁这么大了还要吃果仁甜筒和珍宝橙冰?你送我的礼物总是这样廉价。”
谈蕴把剥给妹妹的虾送到了自己嘴里,他讲:“谈家珍,你别不识好歹!”
绪清姿看到这兄妹俩拌嘴的样子,一晚上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虾吃完,谈蕴讲:“等下吃完饭你得和我回酒店,你大妈她也来了。”
谈菀放下筷子,神色中露出一抹惊讶:“大妈她?”
看到固执的妹妹,谈蕴的手拍在了妹妹的发顶上:“你出这样大的事以为我能瞒过她?她不放心,吵着要办回乡证跟我来上海看你。”
“她等你待会过去,撒撒娇,喊一声大妈,再和她讲讲心里话。”
面对关心,一时间谈菀居然不知道该怎样回应。
谈蕴对木讷住的妹妹讲:“谈菀,你什么时候能摆脱你妈妈对你的精神洗脑?别忘了血脉相连,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当初父亲去世之后,母亲逼她去和哥哥打争产官司,其实在谈菀的内心深处,她不恨大妈,不恨哥哥,不怨怼任何人。
母亲以死相挟,飞鹰刀片抵在动脉上,她要她和钱季驰分手,要她马上飞去香港。
父亲生前已立下遗嘱,可母亲却固的执认为她这一生没求来名分,临了求钱是理所应当。
近些年谈菀和她母亲的关系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里。
母亲嫁了个爱尔兰华裔,定居北欧后变成了微信里只会在年节问候的人。
她也试图和母亲亲近,比如飞去北欧给母亲惊喜,但努力几次最终以失败告终。
求不来母爱,只能求月光。
月光光,照地堂,她最终把自己变成了擅长描摹月光的人。
晚饭之后,谈菀和谈蕴回了酒店,见了大妈难免母女抱头哭诉一番,谈菀窝在她大妈怀里,被大妈哄着叫‘傻女’,当夜她没回家而是留在酒店里陪着她大妈睡。
第二天大妈让谈蕴安排好去杭州灵隐寺的行程,她讲:“耀祖家珍兄妹两个都不顺,肯定是谈家风水有问题,要去寺里好好拜拜除煞气。”
家人在上海陪了她一周,一周之后,浦东机场,谈菀送别他们。
临行前,大妈把自己戴了三十多年的玛瑙佛珠挂到了谈菀的脖子上,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
哥哥谈蕴讲:“谈家珍,你好好过别为男人要死要活,我不想我一个大男人得继承你的蜜too去卖胸罩。”
谈菀气到跺脚:“谈耀祖,你好烦,收皮啊!”
时间来到五月,沪城下了一场濯枝雨,洗去许多许多的往事。
雨停之后,空气里含着清新水汽,谈菀做东请了婚纱设计师沈汐和她男朋友梁州吃饭。
饭局上,谈菀抱歉,她没法穿着她设计的旗袍婚纱去举行婚礼。
沈汐是佛教徒,她宽慰谈菀:“佛家讲十二因缘,谈小姐,你总会等到你的有缘人。”
第二天,谈菀把程峻邦约了出来。
两人对坐,咖啡馆里小小的一张实木圆桌仿佛把三年的物是人非都圈在了里头。
程峻邦穿着机长制服,航司行李箱靠在椅子旁边,看样子是刚刚结束航程。
谈菀把程峻邦送她的连同婚戒在内的几套高档珠宝一并还了回去。
谈菀说:“峻邦,之前的小东西我可以留作纪念,但这些珠宝还是要还给你的。”
程峻邦没接,只把珠宝盒子原封不动的推了回去:“阿菀,我送出的东西不会有收回来的道理,你不要了可以丢掉。”
服务员将咖啡送了过来。
时间莫名停滞了一瞬,耳边只闻得些杯碟碰撞之声,服务员离开之后,程峻邦说:“其实,只要你愿意,程太太的位子始终是你的。”
“我不愿意!”谈菀打断,她眼眉中含了一抹干净的笑,这个笑,比他们相处的任何时候都干净,配上今天穿的白衬衫,谈菀整个人都有种清清淡淡的好看。
她讲:“峻邦,我给过你很多机会,但这次请你也给我一个不选你的机会。”
程峻邦握住谈菀的手,他的大掌抚在她的手背上,指腹交叠,严丝合缝,他的掌还是以前那般宽阔温热,谈菀没躲,任由他扣着,程峻邦讲:“阿菀,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爱过你的。”
“嗯。”谈菀微微一笑,喉头生出些许哽咽:“程峻邦,我也是真心爱过你的。”
“只是我们没有缘分。”
最终,程峻邦松了手,讲:“如果以后有困难就吱一声,我能帮的就一定帮。”
从咖啡馆出来之后,谈菀独自驱车去了外滩。
百老汇大厦的外墙上蜜too的巨幅广告早已撤下,路上的人行色匆匆,无人在意这里曾经有一抹粉色的浪漫存在过。
那是新年伊始程峻邦送她的礼物。
太遥远的梦,始终都有清醒的那刻。
下车后,谈菀走的很慢很慢,想把之前错过的风景一并补上。
北苏州路上有阿婆挑着扁担在卖茉莉花和白兰花,她扫码付钱,挑了一束白茉莉。
拿着花,她独自上了外白渡桥,桥板下面静谧的苏州河正缓缓的流向黄浦江。
靠南苏州路那侧的桥头有情侣在拍婚纱照。
憨胖的提包小助理在摄影师的指挥下将新娘的头纱牵起。
初夏的风细细的吹着,复古的白头纱随风,迎着夕阳飘荡在晚空。
谈菀低头望向手中的花束,随即,她解开花绳,向上扬起一道弧线,白茉莉脱手朝着宽阔的黄浦江奔去。
“程峻邦”这三个字,于她而言已经是过去式了。
第29章
梅雨季节来临, 整个城市陷入巨大的闷热中。
办公室里,冷气打的很足,谈菀穿一条烟雾莓色的针织吊带裙双手抱着胳膊正靠在办公桌前在和麦诗芬吵架。
“麦小姐, 你真的好过分!”
“我是不是很好骗?”
高冷的麦诗芬倒不理她, 只是继续保持I人的特性很淡定的躺在沙发上敲着笔记本。
见麦小姐无动于衷, 谈菀又讲:“麦诗芬!我真怀疑你暗恋谈耀祖, 不然你为何要这样帮他?”
这回她哥谈蕴来上海谈菀才得知当初“蜜too”成立时的那笔启动资金是谈蕴所出,可是当初麦诗芬把这笔钱转到公司账户上, 却对谈菀讲这笔钱是她表姐借她们的。
之后蜜too盈利, 谈菀把这笔创业资金还了回去, 谁知谈蕴拿这笔钱做投资后又大赚,他这次来上海遂将这笔钱连本带利打回给了谈菀。
“啪”一下, 麦诗芬合上了笔记本,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谈菀:“谈菀!你不要乱讲,不要污蔑我和你耀祖哥纯洁的友谊!”
“你当初那个臭脾气,我不收下这笔钱又能怎么办?难道真要每天和你谈大小姐去七浦路摆地摊卖胸罩和黑丝?”
“何况当时短视频带货赛道刚刚兴起, 我们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入场?”
“这回你们兄妹和好, 我反倒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听完麦诗芬的话, 谈菀自觉理亏,毕竟没有当初的那笔钱就没有今天的蜜too, 她忙转了笑脸自告奋勇的讲:“麦麦你最好了,今天晚上你妈妈安排的相亲,我替你去。”
天气越热, 谈菀越是忙碌。
直播、各类新品上市和与热播剧IP联名,她每每都要加班到夜里十点半才能放工,但是每次出写字楼大门,外边都有一辆库里南按时停在路边等她。
接连一周, 库里南从未迟到过。
桃花未免来的太快,谈菀将这一切都怪到了亲哥谈蕴身上。
那日和大妈的杭州之行,灵隐寺拜完菩萨后谈耀祖硬是要拉着她去法喜寺求姻缘,嘴贱的谈耀祖还说:“谈家珍,我要在今年给你找到接盘侠!”
桃花果真来了,还来的这样快。甚至都没给她时间去反应。
这辆库里南的主人是程峻邦的二哥程励邦。
谈菀对程励邦的映象谈不上多特别,要说特别的话只有“古怪”两个字可以形容。
程家的各种聚会程励邦都很少参加,而他自己的事业也不和成事集团挂钩。
说白了,他的能力让他可以不用吃程家饭。
谈菀也是后来才知道程励邦在香港与人合伙做私募基金,而他的那位合伙人传言是程峻邦堂哥程惟邦的岳父。
大名鼎鼎的京城乔公子乔致知。
错综复杂的家族关系像藤蔓,千丝万缕间左不过是大宅门内在互相借力。
只是谈菀不大明白,程励邦是怎么注意到她的?
谈菀也做生意。
但蜜too的生意太小,小的让她无法直接得罪程励邦这尊大佛。
陆家嘴临江餐厅,谈菀坐在程励邦的对面。
程烟白和杨琼芳育有三子,老大程有邦谦谦君子,秉性温和,老三程峻邦风流倜傥,多情公子,老二程励邦则介于两人之间。
程励邦的眼窝比程峻邦还要深邃三分,鼻梁高挺,下颌线锋利,整个人看起来也更为冷峻。
服务员送来一大束香槟玫瑰,放在冰桶里的干白同样价贵。
程励邦打开丝绒盒子,里面躺着一条Graff全钻手链,他将丝绒盒子推到对面,谈菀识货,这条手链前不久正出现在佳士得拍卖会上。
他说:“能等到你和峻邦分手后再追你,我想证明,我程励邦做事从不乘人之危。”
“对你的感情也是。”
玫瑰花、钻石手链还有江上游轮的灯光示爱,坐在程励邦对面的谈菀想问个究竟。
程励邦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口气:“你不必有太大压力,阿菀,峻邦他不懂得珍惜,换我来!”
谈菀心有戚戚焉:“程二哥,我太普通了,在上海像我这样每天为几斗米忙碌的女孩子不计其数,我不值得你这样花费心思。”
程励邦站了起来,他亲自为谈菀倒酒,程励邦说:“阿菀,心思花在想花的人身上,从来都是值得的。”
“何况,峻邦欠你的,我这个当哥哥的有责任替他还。”
谈菀一向泾渭分明,她说:“我和峻邦是和平分手,程家不欠我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