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珏反应一会儿,从刚才她望着他温情脉脉的一面抽离,“为什么查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在网页上除百科之外根本没有多余资料。
容向熙自然而然蹙眉,“你为什么会问‘为什么’?”
他的职责就是为她排忧解难,溯源信息,不是吗?
方珏一怔,低下头,“……对。”
容向熙捕捉到他眸中的那丝伤色。
她立刻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刚刚的相处,方珏不是以助理的身份跟上司相处,而是以未来男朋友的身份跟容向熙相处。
他不适应她从温柔诉说到冷淡吩咐的转变。
方珏起身,公事公办,“BOSS,我去查资料,您辛苦。”
容向熙叫住他,待他回眸,她语气柔和,“辛苦了。”
方珏神情立刻由黯然变得莞尔,语调微扬,“好。”
群群眼见方珏走出办公室,等他彻底离开后,立刻轻手轻脚走进办公室,并侧过身,轻轻掩门。
“BOSS,我得向您汇报一件事。”
容向熙正在看跟陆氏集团的合作草案,闻言,抬眸,“说。”
她示意群群坐下。
群群扫一眼,坐在方珏刚才坐得位置。
她说:“BOSS,您有了解过您的未来妹夫吗?”
几个月没见,容逢卿已经谈婚论嫁了。
对象是容逢卿在夜店认识的,一位年纪轻轻、身价上亿的商界新贵。
群群说:“他是做私募的,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没有任何背景,手下就有千亿资金供他筹划,而且——”她隐晦指了指天花板,“他跟上面走得很近,我不能不多想。”
也不叫多想,似乎叫顺理成章。
在这个圈子里,已经见过太多奇崛而起又迅速陨落的所谓商界天才了。
等他们锒铛入狱,真相缓缓浮水而出。
他们不是商界天才,只是适合的敛金的白手套。
“我没查过,只是有这个猜测。”群群看向容向熙,“我还是希望您能早做准备,不然,集团的名声——”
出轨的爸,入狱的弟,再来一个洗钱的妹夫。
纵使容向熙手腕再高超,也很难洗净容家这黑成锅底的名声。
而且,坤泰集团跟一般的网红公司不同,它背靠政府,源远流长,它的名声该庄严肃重,而不能因私事频繁被公众讨论。
尤其是洗钱这种事——
群群噘嘴,撒娇说:“BOSS,我不想被巡回组入驻调查,好累的。”
上次审计组入住是容子暮出事的时候,集团内部确实一连加了几个月的班应对审查。
容向熙说:“好,我知道了。”
她唇角带笑,“很细心,很敏锐,做得很不错。”
群群立刻懂事说:“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话落,她轻轻瞥一眼门外,是方珏办公室的位置,而后面朝容向熙,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BOSS,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跟方珏有关?”她做得太明显,容向熙想不懂都难。
“嗯!”群群小碎步走到容向熙身边,俯身挨着她,低声在容向熙耳边说:“我觉得,方助不大适合待在您身边了。”
她余光瞥着容向熙微垂的眼,循循善诱,“您想啊,您的枕边人又是知晓您所有秘密的人,这多危险啊。”
而且,如果未来容向熙跟商呈玉离婚,方珏又会变成她的遗产继承人之一。
这样庞大的财富,得有多大的自控力才能保证自己不动歪心呢?
容向熙并不惊讶群群说出这一番话。
群群跟方珏是竞争关系,她想顶掉方珏的位置无可厚非。
“过一段时间,他会去投资部。”这是容向熙早就计划好的。
群群支持,“这样才好呢,反正方助本身就是学金融的。”
容向熙短暂敲定对方珏的安排,却忽略一件事情——她忘记跟方珏商量这件事。
她潜意识还是觉得,作为上司,她有权调动任何任何下属的职务。
第44章 驱逐 我会跟昭昭离婚。
商载道得知庆典出事是两天后。
得知一切后, 他没有向往常一样直接打电话叫商呈玉来商宅,而是亲自去了檀园。
他是第一次到访商呈玉的婚房。
一上山,瞧见森森郁郁的树木, 笑起来, “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李秘书笑着奉承, “二公子选的地方, 能不好吗?”
商载道没接李秘书这句奉承,精明的眼微微眯起来,“他的眼光比起希林差多了。”
李秘书知道首长这句话指的什么, “昭昭是多么念旧情的人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亲自上山祭拜大公子呢,不枉大公子喜欢她一场。”
商载道道:“昭昭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硬把不喜欢的人凑在一起也是孽缘,我倒是属意让他们离婚的。”
商载道松口同意商呈玉的容向熙离婚,并非出于将容向熙从婚姻泥淖中救出的善心, 他已经有了一个过分精明的儿媳,不想再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孙媳。
他们商家需要的太太, 一直都是出身名门的好看又贵气的花瓶, 而不是精明算计冷血如狼的女人。
他没想到容韶山的命数这么短, 更没想到,看着娇娇弱弱的容向熙, 竟然真能把坤泰和容家捏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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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步入檀园,管家都会第一时间发消息给商呈玉, 只有商载道是例外。
商载道的名字打出来都是屏蔽,更不要说直接暴露他行踪。
管家还没有胆量到派出所关半个月的禁闭。
商呈玉一进门,望见空空静静连片叶子都不见的院子, 便知道商载道来了。
檀园的所有佣人消失无痕。
商呈玉静了静,抬步进门。
李秘书起身相迎,“二公子。”他含笑说着到来的目的,“听说您受伤了,首长心底着急,就赶过来看看,您身体还好吗?”
李秘书的职责之一是说商载道明面上不能说的话,做商载道明面上不能做的事,当然,他更多的任务是活跃气氛,使商载道与其他人的交谈不至于冷凝成冰。
此刻,他担当商载道的嘴替,而商载道本人正端着杯子喝茶,时不时用余光瞥商呈玉一眼。
似乎他很关切他,只是不好意思讲。
显然,商载道是演戏的高手。
商呈玉忽略他出神入化的演技,沉静道:“劳您关心,没什么大事,您过来,是为了荣昌苑的事。”
直接被戳破意图,商载道也不再演戏。
他搁下茶盏,进入主题,“要不是昭昭提醒,那灯就掉下来了,今天能不能见到你都不好说。”他审视看向商呈玉,“你就这么粗心,任由别人在灯上做手脚?”
商载道并不关心商呈玉的伤势。
只要不关乎生死,一切都是小事。
就算死了,只要不折损他名声,也是小事。
“当然不是。”商呈玉道:“我只是想看一看,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对我有没有半点手足之情,会不会真的想弄死我。”
“那就拿命赌?”
商呈玉说:“不拿命赌,我倒怕冤枉他们。再说了,一条命算什么呢?”
商载道很懂他的言外之意,“你不是怕冤枉他们,是怕我冤枉你对不对?怕我冤枉你故意对他们下手,才用这件事表现你的无辜!”
商呈玉随意坐在另一侧的梨花圈椅上,淡淡问,“您说该怎么做呢?”
商载道语重心长,“可是老二,善良和仁慈不是只靠表现就能表现出来的,你要真想表现能容忍,得做一些其他事情。”
他开始诉说真实目的,“我知道你看不惯荣昌苑那些人,我也没打算让他们认祖归宗,他们对灯做手脚这件事我会秉公处理,让他们干干净净消失在京城,但是他们的孩子却是无辜的,你跟昭昭结婚两年都没有孩子,我打算——”
他打算让商呈玉从私生子那里过继一个聪明伶俐的男孩儿。
只不过这话过于难以启齿,厚脸皮如商载道,也无法把话语圆融表述,只用眼神示意他的未尽之语。
商呈玉了然,直接道:“您用不着让我过继,您看中谁了,我直接把位置让给他。”
商载道表情有一瞬的凝固,蹙眉,“你在说什么话!”
商呈玉道:“前几天,昭昭问我,是不是对我们的婚姻问心无愧,我当时肯定回答了她——”他勾了勾唇,“但我心底清楚,我并不是问心无愧,我很对不起她。”话音一转,他漆黑的眼眸看向商载道,目光薄凉,“但有一件事,我是问心无愧。”
“无论对您、对中恒还是对商家,我都是问心无愧。”他说:“让位置的事是真心话,并非出于我的试探,首长可以仔细思量思量,该让谁顶替我的位置。”
商载道微微瞪大眼睛,怒气自心底油然而生。
他盯着眼前这个并不在身边长大,却已经成长到不容小觑的孙子。
商呈玉平静跟他对视,“首长考虑得怎么样?”
商载道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他垂垂老矣的身体已经不能支撑他再精心培养一个继承人。
况且,商呈玉的天资也不是他精心培养便能造就的。
他做出妥协模样,“好了,你不愿过继就不过继,我不逼你。”
“但你得跟昭昭离婚。”商载道盯着商呈玉,徐徐说:“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你们已经没有感情,为什么还要硬凑在一起呢?为了昭昭的幸福,我有必要劝你放手。”
商呈玉挑明商载道心思,淡淡道:“首长又觉得,昭昭不符合您孙媳的标准了。”
商载道见明晰他心思,便不再隐瞒,“容韶山的身体也就这一日两日的事了,接下来昭昭作为他的继承人,会操办丧礼为他守孝,她还要忙坤泰的事情,你们夫妻聚少离多,什么时候才能有继承人呢?你不要觉得我管得多,我总要为百年之后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