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韶山笑一声,死后劫生,让他心情很是轻松快慰,“我觉得你离婚有些难。”
容向熙道:“主观上的难题先放在一边,我会先解决客观上的难题。”
现下,她并不在乎管商呈玉对离婚的态度如何,她立足当下,一点点肃清阻碍她离婚的客观难题。
容韶山神智清明,“或许你可以在商载道那边发力。”
生死之间,一些早年忽略的事情渐渐浮上心头,他说:“商大公子还在世的时候曾经暗地里向我提过亲,他喜欢你。”
“不过我跟你母亲商量了一下,拒绝了。”
容韶山和郁小瑛拒绝商希林的理由十分冷酷而现实。
他们当然相信温润如玉谦谦公子的商希林会一心一意对容向熙,但他们不相信商希林的身体——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真的能撑起他们对商家的野望吗?
“商大公子七岁的时候生过一次大病,从那之后,身体一直不好,你跟他接触过,也应该能看出来。”
容向熙并没有看出来,她只记得,商希林是笑起来如春风柔和的谦谦公子。
容向熙抬眸,精准说出容韶山的想法,“您觉得,我可以利用老首长对大哥哥的怜惜,让他支持我跟商呈玉离婚?”
“是这样的。”
容向熙抿唇,“让我想一想。”
临走前,容向熙问容韶山,“既然您跟母亲觉得大哥哥身体不好,不能做我的联姻人选,又为什么费尽心机为我跟他提供相处的机会?”
容韶山并不隐瞒他的圆滑和势利,温和说:“或许他可以撑很长时间,作为他未来的弟媳,你跟他处的好一点,对你的未来没有坏处。”
容向熙:“您算是一女两用吗?”
要占着商呈玉太太的位置,还要占商希林的心。
容韶山说:“这才是联姻啊,联姻就是要攫取对方最大的利益,可惜——”他叹息说:“可惜商呈玉不是商希林。”
比起商希林当年对容家倾尽所有的帮扶,商呈玉堪称吝啬。
容向熙扯了扯唇,没再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谈,“我回檀园收拾东西,下午搬过来陪您。”
容向熙留在檀园的东西很少,两个行李箱便可以全部带走。
她不打算再回来,将商呈玉送她的礼物全部留在艺术展览室里,然后利落收拾行李。
她收拾得很仔细,一根针都不打算留下。
卧室门从外推开,容向熙的余光望见一截笔挺的长裤。
微微仰起脸,她望见商呈玉神情淡漠的脸。
收回视线,容向熙忽略他,继续垂眸收拾东西。
“太太打算直接搬走。”他用陈述句,表明已经看清她的意图。
容向熙说:“我没有做破坏联姻的事情,我的父亲病了,我打算去陪房,合情合理,爷爷也会愿意有一个名声纯孝的孙媳。”
“我没有破坏商家的利益,你该应允我。”
从前,他用所谓联姻的名头强迫她做了一连串她并不喜欢的事情,如今,他也该折服于这个名头。
商呈玉平静片刻,语调掐出温和的模样,“我当然会应允你。”
他屈膝,扣住容向熙装衣服的手指,“我帮你。”
容向熙动作微顿。
商呈玉声音和缓给出理由,“既然太太当初为我收拾过行李,投桃报李,我也该帮你。”
容向熙没有拒绝,她看出这是商呈玉难得的让步。
论收拾东西,商呈玉比她还要熟知她的东西放在哪里,他面不改色在衣帽间夹层里的抽屉中挑选合适内衣装叠在行李中。
容向熙侧过视线,若无其事找话题,“你今天不是加班吗?”
商呈玉垂眸将收拾整齐的行李箱合上,起身看向她,眸色深深,“总要见太太最后一面。”
容向熙:“你这样说,好像我从此之后不打算回来一样。”
商呈玉眼神清淡,“不是吗?”
第39章 真相 她连撒谎哄一哄他都不肯了。……
确实如此, 非常正确。
容向熙心底的确这么想。
从这里搬出后,她不打算再回来。
即使回来,唯一的目的也是跟商呈玉办理离婚协议。
但眼下不能这么说。
事情还没有十拿九稳, 她不能半场开香槟。
“当然不是。”容向熙主动朝他走过来, 指尖轻轻揪住他雪白的袖口, 仰眸望他, 深情说着保证,“我们是夫妻,这里是我们的婚房, 料理完爸爸的事情后, 我还会回来的。”
商呈玉当然知道她在撒谎。
他却不能戳破这谎言。
戳破了,她连撒谎哄一哄他都不肯了。
他敛眸,轻“嗯”一声, 像是丝毫不知她的意图。
长指扣住她指尖,与她十指相扣。
他温声,像丝毫未觉, “既然还会回来,下次见到太太该是什么时候?”
容向熙轻笑, 柔声说:“我还没走呢, 你就想下一次了吗?”她笑说:“商先生,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有意赶我走吗?”
她很会哄人, 眼波柔柔笼罩他,似嗔似怒, 语气却那么柔和,似三月的春水。
商呈玉眸色微深,“可以吻你么?”
容向熙眼睫如蝶翼轻颤, “当然,我们是——”夫妻。
还没等她表述完夫妻关系,他已经俯身吻下来。
他似乎已经不爱听“我们是夫妻”这个接吻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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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病情稳定下来之后,容韶山转院到301。
这表明,他公开承认自己命不久矣。
一时间,301特需病房里访客如云。
容韶山强撑着精力接待,并且在访客走后,将所有细丝如缕的人脉关系细致说给容向熙听。
容向熙从小对这些耳濡目染,接受这些并不困难。
熬过最艰难的冬季,容韶山的病情有了些许转圜。
James说,如果幸运的话,容韶山可以看到容向熙的下一个生辰。
容向熙终于可以喘口气。
她慢慢走到庭院的玉兰花树下,仰眸望着悠远的云。
脑子里思索着公司、家族还有缠绕逼迫她喘不上气的婚姻。
她可以加急跟商呈玉离婚的进度了——
容韶山多撑了半年,这半年,她用他的余威做了很多事情,为自己增加许多底牌,未来,即使靠自己,她也有信心坐稳身下这个位置,而不必寄希望于商呈玉那渺茫的助力——
她正出神,郁小瑛电话打过来。
郁小瑛语气不冷不热,“你舅舅离京,你过来送送他。”
自从容向熙留在301伺候容韶山,郁小瑛对她的态度一日冷过一日。
容向熙怎么会不知道母亲的心结呢?
但她只能忽略。
在利益和感情面前,她只能舍弃感情。
时隔半年,郁怀亭的履历更新,他下一个任职地点在宁省——是他仕途开始的地方。
半年前郁怀亭深陷其中的事情,经过几家势力斡旋,终于高高抬起轻轻落下。
只是,他的前程再不如他所期盼得那般光明。
容向熙到郁宅去送他。
郁怀亭沧桑许多,再不如之前意气风发,权力赋予他的光环逐渐消散,他终于表现得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
真正打击一个男人的是仕途失利。
他的心气散了。
“昭昭来了。”他勉强撑起笑,身后芳草萋萋。
郁小瑛没有出来,留在屋子里等待容向熙拜访,院子里只有郁怀亭。
容向熙在郁怀亭身前站定,看出郁怀亭的丧气。
“这个结果并不十分合您心意。”
郁怀亭默然,侧眸望着身侧一棵枝繁叶茂黄栌。
叶片如烟雾散开,赤若红霞。
他的野心何止宁省的方寸土地,目光极望,他的视野落在万里江山。
可现在,全部毁于一旦。
“商载道还是有私心。”说着,郁怀亭唇角勾唇一个讥讽的笑,“只有在他自己的事情上,他才会真正的尽心竭力。”
尽心竭力到可以舍弃孙子和儿子。
容向熙微不可察蹙眉。